昨夜闲潭梦落花 (薄荷酒BHJ)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薄荷酒BHJ
- 入库:04.09
苏宴闻言,不由微微苦笑,如是一来,当真是弄巧成拙,咫尺天涯了。
然而相见不相识,总好过天人永隔。他的目光一时投往轩厅的方向,如同要穿透重重墙壁,凝视正在另一侧歇息的云毓,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还有哪些问题和注意事项,且详细说来,我都按你的意思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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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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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本来三天前就写好了,结果在完成将贴时,居然因为操作失误整章丢失,不得不重写一遍,桑心,总算补回来了。
三次元有些事,需要离开两到三周,会回来
第八章
云毓被引到西侧厢房中休息,凌霜又送来一盅参汤。金黄的汤水已经撇去了油星,里面除去参茸,还加入了清香的碧梗米,一颗颗软糯晶莹。
云毓很想推却,但是自从进入玄机阁,每次拒绝的后果都是徒然耗费力气,到头来还是得按照人家的意思做。
他只得接过来,那些本应唇齿留香的米粒滑入喉间,引起的依旧是痉挛般的不适,勉强喝了几口就不得不停下。
凌霜倒没再发火,她觉得这位云堡主也实在有些可怜,但想到阁主恐怕从此再难放下,又不免心情复杂;她沏好清茶和蜜水搁在茶围里,点上一炉药香,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云毓确实累了,斜靠在榻上,不一时就陷入了无梦的昏沉,他没有意识到,向璇玑阁主道出前情之后,自己已不知不觉放松了一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辘辘的木轮声由远及近传入耳中,他倏然惊醒,身着玄衣的苏宴已经转动轮椅进了厢房,而奚茗画正点亮案上的灯烛,神情温和地向他微笑:“已是酉时,云公子感觉如何?不妨醒一醒神,晚上用过粥饭和汤药再休息。”
云毓坐起身,但觉一阵晕眩,从头顶到后脑再到太阳穴,如同扎了无数牛毛小针,密密麻麻地刺痛着。但与此同时,他闻到了药草的气息,浓烈而苦涩的药气抵消了一部分不适,让头脑为之一清,多日来郁积在胸口的滞闷似乎也松动了几分。
他感激地望了奚茗画一眼,看样子,还得在玄机阁留宿一晚。
璇玑阁主依然佩戴面具,此时才开口:“你出门在外,身边为何不见服侍的人?上回那个侍女呢?”
云毓呆了一呆,才反应过来对方问的是翠晴,低声道:“我出门时没带侍女。翠晴她……每天都哭,说再也受不了看着我吃不下饭的样子了。我让她休息一阵子,不必总在跟前陪着。”
他其实并不需要服侍,大多数时间只希望安静独处,有精力时想一想小苏。即使身边的人焦急流泪,即使明知这样下去会有性命之忧,也感觉不到害怕或恐惧,就像生病的不是自己一样。或许这种事不关己的迟钝,才是真正让翠晴受不了的地方。
他默然想着,不觉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近来整个人都是木的,已经好些日子没感到疼痛或饥饿,今天怎么突然又头痛了呢?
玄机阁主停顿一下,唇角线条似乎又开始不悦地绷紧,转而与奚茗画交换了一个眼色。
奚谷主微微点头,示意一切正常。他已在着手医治,第一步就是唤醒病人的知觉。须知病痛虽然难受,但麻木无觉的状态才是最危险的。考虑到云毓身体太弱,只在安神香里添加了几味药材,已经是比较温和的方式了。
苏宴神色稍霁,这才开口:“浮生梦的解药,我可以给。”不等云毓回应,又继续道,“但是本阁的灵药不能平白相赠,我不需要辟尘珠,如果你想达成心愿,就得另外答应一个条件。”
终于提到解药了,云毓的精神振作了一点,跟着又有些忐忑:“阁主请说。”
辟尘珠已是世所罕见的宝物,对方都不当一回事,自己身无长物,还有什么能拿来交换?
玄衣男子的目光扫过他脸上不安的神情,淡淡说道:“留在阁中半年,听由安排,未得我准可不许离开。”
“……”云毓一时弄不清状况,如果说先前还是思维迟钝,现在他的确有点懵。以自己的状态,即使顺从安排又能做什么,玄机阁留一个病恹恹的废人有何用处,不是自找麻烦?
“阁主,”他犹豫着解释,“我已经不是云堡的堡主了,小苏在冀州,我……”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取得解药,就能心安理得、无牵无挂?”苏宴打断了他的话,“一心想着弥补白清洲,那我玄机阁蒙受的损失呢,难道连个说法都没有?”
云毓张了张口,当初确实是自己提出不情之请在前,如今出了事,又登门要求璇玑阁善后,也无怪人家觉得过分。但是,其中究竟造成了多少损失,需要承担几分责任,怎么就换算成了半年时间?他蹙起眉,觉得头上的刺痛好像更严重了,“我……不大明白,请阁主明示。”
“你持有璇玑贴,所托之事虽然不妥,但本阁重信守诺,接下了就不会找后账。”苏宴道,“但你是我亲自评定的美人榜首,才一年多就将自己糟蹋成这幅样子,你觉得合适么?”
他信手一指桌上镜台:“云公子,你自己看看,可还担得起第一美人之称?落在旁人眼里,知道的是你不吃不睡,弄得容颜凋损,不知道的,还当我苏宴没有眼力,诓骗世人。兵器榜和美人榜江湖瞩目,你一味乱来,损害的却是璇玑阁的名誉,我身为阁主焉能坐视不管?”
“……”云毓下意识地沿着他手指方向望去,他已经很久没关注过自己的外表。明亮光洁的镜面里映出苍白枯萎的面容,光彩褪去,暗淡得连自己都觉陌生。
虽然一向对长相不甚在意,然而不可否认,过人的容貌从来都是他的一部分,曾几何时,也是为数不多的自信来源。云毓有什么值得称道之处?不擅言辞、性格无趣,习武的天分也仅是将将够用,能得到外界众星捧月般的重视,不过是由于堡主的身份,以及长得好看而已。
现在,仅有的长处都失去了,已经到了让别人看不下去,不得不插手干涉的地步吗?
记得曾听人说起,江湖榜单原先是百晓生负责排定,最近一期才转交给玄机阁,也是新阁主接任后完成的第一件大事。
而今,阁主想必相当后悔,不该将自己选入美人榜。
他默默收回目光,若是以往,应该会很受打击,但事到如今,相貌美不美,实在没有多重要,心里只是空落落的,隐隐觉出一丝钝痛:“那么,苏阁主要我留下半年,是为了?”
“自然不会害你。”苏宴的声音无喜无怒,淡淡道,“遵从医嘱,调理休息一阵子,至少恢复到能够见人,再往后,不管你要如何折腾,都与本阁无干。”
他顿了顿,“光是惦记着守墓有什么用,阿苏最不喜逃避怯懦,你既然有心悔改,就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云毓还能说什么,他提不起精神争论,没有底气讲条件,又本来就对阁主抱愧,只有勉强点头答应。只是,对于“恢复到能够见人”实在毫无信心,想来用不了多久,等苏宴发觉自己不见起色,就会失望、厌烦,进而彻底放弃。无论如何,他都是要到草庐陪伴小苏的。
清风酒楼于是差人送信,打发云堡的跟从回转苍山,并派专人送解药到姑苏白家,而云毓,就此留在了山明水秀的平山镇。
当天晚上,接受了一次针灸之后,云毓吃完了半碗碧梗粥,一小块蒸糕,但是临睡前需要服用汤药,他又撑不住吐了。
连着在小客院歇息了两晚,本以为这里就是自己在玄机阁的安身之所,孰料次日晨起,凌霜走进门来,态度和婉地告知已经安排好新的居所:“这附近常有人声嘈杂,阁主吩咐要云公子静养,请随我来。”又道,“虽然需要步行一段距离,但那边条件很好,公子就当散步,用饭时也更有胃口不是?”
云毓觉得眼下的方寸斗室没有什么不妥,他从生病后就终日倦怠,昨日与玄机阁主交谈良久,更耗空了精神,因此并不想换地方。但是客随主便,或许在阁主看来,老有个不死不活的病人待在眼皮底下是件晦气的事,理应打发得远远的。因此他没有反对,顺从地站起身。
离开客院,沿着小径向北,通过抄手游廊,途经昨日到过的轩厅和错落的屋宇亭台,穿过几重垂花门、月亮门,后园地势渐高,连接着天桂山起伏而深峻的山势。
冬日寒冷,大片枯萎的藤萝从山壁垂挂而下,雾松的针叶上积着未融的霜雪。空气清新寒烈,脚下的石径清扫得十分洁净,然而拾级而上时,他还是气短乏力,很快就走不动了。
他感到虚汗层层沁出,身上轻暖的狐裘斗篷也变得沉重,但出于仅存的一分自尊,又迟迟不想张口要求休息。
还是凌霜留意到身后脚步越来越慢,回头发现情况不对。她没想到云毓的体力如此之弱,急忙招呼了一声,两名抬着小轿跟随的从人立即赶上前来。
“云公子,你是病人,不舒服就要直说。”她忍不住抱怨,“万一出了事,让我在阁主面前怎生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