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这里训人,丫鬟们不敢说话,又跪了一地。
哪里还有府兵,早就被金盏阁和铁甲军带走了。
李语心似乎这时才从这连日的自欺欺人中醒过来。
李骐华死了,李王府败了。
她狐假虎威的美梦,不过只是一场空。
不,就算是李骐华活着,那日绕岚坪之后,李王府也要败落了。
不不,或许更早。
空有名望,内里早已败空的当家人,少年放纵,只知在烟花柳巷厮磨的少主。李王府的败相早已显露。只是在这花好月好的漓江,被吴侬软语和金钱酒色迷了心魄,还以为自己是这繁华盛景的主人,被养的狼崽子咬在了咽喉,做了人砧板上的鱼肉。
只是这大厦将倾,带走的不止是享有这荣华的男人。
还有她。
李语心神大骇,猛地一哽,竟然吐出一口血来。
丫鬟们刚被吼跪了一片,竟然没有人敢上前去给李云心擦去嘴角的鲜血。
沉默到最后,是外间忽然跑进来一个小丫鬟,见到这里的情状,话都不敢说,直接跪倒了。
李语心如今受不得刺激,看着她就是怒骂:“抖什么?!有什么事,说!”
那丫鬟颤抖地停不下来,也不敢抬头,结巴着把话说了。
“后……后门门房处来报,说,说司恩姑娘来了。
第九十七章
晨光既明,牛车驶入子禄坊。
余沙把装着谢景榕的麻袋卸下来,有人帮着把谢景榕扛去了屋里。
余沙收拾了一下手腕上缠着的布,对那赶牛车的人略一点头。
这就是在示意他可以走了。
那赶牛车的汉子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阁主……我们……”
“没有阁主了。”余沙打断他:“自此你欠我的已经还清,自去过自己的日子去吧。”
那汉子还想再说什么,瞧见了余沙的神色,还是没张这个口,行了个拱手礼,带着人离开了。
余沙走进屋,花垂碧正在屋里端详晕过去的谢景榕。听见余沙走进来的声音,头没回,看着谢景榕就开了口。
“你本事怎么这么大。”他话里还有些调笑的意思:“定州太子也能被你抓了来。”
余沙停下了往前走的脚步,他顿了顿,凝神看向花垂碧,半晌,开口,语气里有一层淡淡的警告的意思:“谢景榕不能动,你不要有别的心思。”
“我哪里有别的心思啊?”花垂碧直起身子,收回了端详谢景榕的目光,扭头看余沙:“就是真的感慨你有本事,金盏阁现在虽然人员混杂,多少还是着重安防的,你能这么悄没声地拐一个出来, 想来把关家世子送出城也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说着,他偏头,略算了算日子,说:“今儿就应该是绕岚坪那日开始的第七天了吧,也有不少人要送棺桲出城了……你就定在今日?”
余沙不置可否,只是走过去,把谢景榕抱起来,放在了外间的榻上。
“按照之前和你说的做吧。”他对花垂碧说。
另一边,金盏阁中,谢景榕的榻前,聚满了人。
余断江,宋福顺和朱正都穿着寝衣,这都是歇下后又听闻这里出了事赶过来的。余望陵还在睡着,大夫给他用了安神香,此刻还醒不过来。床前唯有项飞白和翟谡二人穿戴整齐,这都是忙活了一整夜,还没合过眼的。
翟谡目光只看着那空了的床铺,整个人冷的仿佛刚从冰窖里走出来一样。
谁都没有想到,如此防卫森严的金盏阁里,谢景榕居然丢了。
不多时,外面有弟子来报,说是已经把金盏阁上下都彻查完毕,没看见谢景榕的踪迹。
翟谡此时像是终于忍耐到极点一样,半句话不说,转身就要出门。
宋福顺高声叫住了他。
“翟将军,这是要去哪啊?”
翟谡脚步停了,但是没有转过身来看众人,回话:“召集铁甲军,搜城。”
“胡闹!”听了这话,宋福顺立刻训斥了一句:“铁甲军现在驻守着城门和各个军营哨所,你说召集就召集?!”
“太子失踪,铁甲军有责寻回太子。”
“谁说的?”宋福顺扬手一指床铺,“太子不就在这里歇息着吗?”
他说着话,目光扫过余断江和一旁站着的项飞白,开口:“余老阁主,你说是不是。”
余断江眼神变换了下,略一犹豫,就接上了宋福顺的话:“是,宋长老说的没有错,太子是……日前吃多了酒,受了寒,还在休息。”
宋福顺略一点头,说:“正是这个理!赶快叫几个大夫来为太子调养。”
项飞白沉默着看着他们做戏,眼神不自觉地落在了翟谡身上。翟谡和谢景榕的关系非比寻常,他也不清楚翟谡到底会是个什么反应。
翟谡背对着众人,像是一块铁一般地站在那里许久,
半晌,他头也没回,继续坚定地往外间走去。
宋福顺看他的样子哪里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惊怒着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快步走到了他面前把他烂了下来。
“翟谡,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他一手指着翟谡,目光里全是警告:“你在漓江,是来控制和接管此地军务的,如今军务未清,你敢擅动?”
翟谡目视前方,看都没看宋福顺,侧身继续要往前走。
宋福顺心里更是觉得震惊,没想到就为了个吉祥物似的谢景榕,翟谡真的能置军情于不顾。他此刻要是动了铁甲军搜城,如今漓江的贵族还未完全安稳下来,若此时有人在漓江挑事,不管是动用了哪一股势力,都必然要进一步流血。
翟相不会想看到这种情况。
宋福顺手中开始蓄着掌力,预备着无论如何都要把翟谡留下。
这时候朱正开口了。
“能悄没声地……把太子从金盏阁里带走的,这天底下也没几个人吧。”
翟谡的脚步停下了,扭过头去看朱正。他斜睨着眼神看余断江:“老阁主,别干看热闹啊。你看我这兄弟和将军都急成什么样了。这人,大概在哪里,你总有个章程吧。不然把你那儿子叫起来,他总有法子。”
余断江此刻也没什么办法,如今漓江里,做下这事的人自然是余沙不作他人想。可这人现在到底在哪也不清楚,还是得去问余望陵,于是给项飞白使了颜色。
项飞白实在是惦记这余望陵的身体,但是如今情势在眼前,也实在是没办法,领命去了。
余望陵好容易安睡了一小会儿时间,这会子又被闹醒,只觉得精神比睡前还要差,脑子里不但混沌,心跳也如擂鼓一般。
他好容易打起点精神,听项飞白把事说了,嗤笑了一声:“……他还真是会折腾。”
项飞白知道他说的是余沙, 一边撑着余望陵的背,缓缓给他喂了一口水。一边问:“翟将军那边稳不住,要调兵搜城。”
本来这几天的搜城进展并不算太快,但是因为城门各处都设了重兵,倒也不怕余沙把关澜偷渡出去。如果为了谢景榕的事,翟谡要调兵,城门口守备不严,就多出些浑水摸鱼的机会。
余望陵面色凝重地想了一会儿,又问:“绕岚坪事后,七日了?”
项飞白也垂头算了一下,肯定地说:“七日了。”
果然如此。余望陵想,今天城门口会有大量要出城的人,和棺木。司恩现在不知所踪,她师承沐窈,极擅易容,若是混在人群中,若不细验,不一定能校验出来。
这些牡丹书院的女人,倒确实把道合则谋,道逆则反,践行了个彻底。
“关闭城门。”余望陵对项飞白说:“谢景榕找回来前任何人不可进出。”
项飞白应承下了,又问:“那……如何找人呢?”
“让人把凭春坊各个妓家的女孩都抓起来。”余望陵说,“把她们绑到风华台,放消息出去,一刻不见谢景榕,便杀一人。”
项飞白扶着余望陵的手抖了一下,他以为自己隐藏的还好。但是还是被余望陵觉察到了。
“你觉得我心狠?”他问。
“不……”项飞白下意识否认了,自己都愣了一刻,才继续往下说,“……如今漓江这么乱,还有流民……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恐有民愤。”
余望陵笑了一声,也不知道真心与否:“良民当然不行。”
他侧过头,不去看项飞白,眼神落在遥远的地方:“那些子禄坊里流浪的小孩子也不行。”
“可谁把这些低贱的妓女当人看呢?”
“她们为了一夕安寝,就可没有廉耻地出卖自己。大多,也都势利,捧高踩低,一朝得势也面目可憎地很。那诗人才子诗句中的芸芸花朵,不过也都是一泼烂泥。男人看不起她们,女人也看不起她们。”
“只有余少淼那样的傻子,才会连这样的人也顾惜着。”
项飞白明白他的意思,却很难不为之心悸。同时,隐隐,还有些忧虑。
“若,这一次他铁了心。哪怕死再多无辜的人,也要把关澜送出漓江呢?”,他问。
余望陵偏头,扫了一眼项飞白的神色,开口“我去吧。”
说着就要起身。
项飞白闻言一惊,下意识就要把余望陵按住,两厢动作,正好对着余望陵的眼睛。猝不及防地,被余望陵眼里的寒意,激得打了一个寒颤。
余望陵眼神凉凉地看着他,半晌才开口,
“不是无辜的人。”
他盯着项飞白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若成大事,需看利益成败。就算说正义,也有大义小义。”
“天下安定,大冀朝恢复一统,上下休养生息,不惧外敌,才会有百姓安居乐业的气象,才会有太平盛世。”裙,二;伞(聆】溜'九/二·伞·九/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