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值得欣慰,现在这样大路朝东一同走的情形,两人的关系已经好了不少了。
典春园的宴席,刚刚至高潮,美妙的歌舞,有人无心观看,精致的膳食,有人无心品尝,闲趣的话题,有人更无心参与。
公主府养了许多些花草,想来陈景帝那一段时间对花草突然感兴趣,不是因为本身,而是因为女儿的生辰快到了。
皇宫里还是照样养花,养心殿御书房,也多多少少会有几盆花草来装饰。
好在没碍什么大事。
秋谨公主确实有皇后的风范,细心认真,这些花花草草错落有致,分布有别的散落在公主府各个角落,他们边上的小径就种满了桂树,虽然没有白天那样耀眼,大晚上配着灯火金穗飘摇,夹杂着幽香还是另有一番风味。
至少比夜桂寺好多了。
哪料“灾难”总是比下一秒更快到来,路上走得好好的,面前仿佛有风声行过,还没等他们两个看清来人,脚下就扑通一声多了个姑娘。
那姑娘身上穿的华丽,一路小跑过来,也仅仅只是发丝有些凌乱,然而此刻却跪坐在地上,好不狼狈。
顾停玄条件反射的往后躲,终于还是避开了她的手。
任箫吟等了一刻,觉着不能让人家姑娘一直这么跪着,大秋天的着凉了多不好,半服身子要将人扶起来。
结果手还没碰到,姑娘自己先抬起了满脸泪痕的头,抓着他的衣服道:“求大人劝劝我父亲,求二位大人救救他。”
她这句话也不知道憋了多久,哭喊出来声音有些嘹亮。
“这位小姐,你莫急,不如先告诉我,你父亲到底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去劝。”
任箫吟对安慰别人这件事比起顾停玄教训惯了人可谓是得心应手。
“他想……他要谋反!”
姑娘哭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下意识的压低了声线。
闻此言,两个人都不免心中一惊,对眼前这个姑娘也多了几分重视。
“你父亲,是杜御史?”
杜小姐看样子确实是惶恐不安,只顾着点头,连话都不说,忙着哭。
任箫吟还是想将人扶起来,杜小姐却大有一种你们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的气势,固执地跪坐在地下。
虽然说比较二人的身份品阶这样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也不能这么不清不楚的让人家姑娘跪他。
任箫吟不好碰她除胳膊外的别的地方,却又只能碰她一只胳膊,无奈只能转头看向顾停玄。
太傅大人将自己的袖子撸上去,上前一把将杜小姐拉起来站好,从袖子里掏出帕子,轻车熟路地擦了一遍手。
小姑娘家家不要动不动就跪人,大冬天的贵石板地身子不要了。
顾停玄看着面前还在哭哭啼啼的杜小姐,想要开口却觉得话不该言。
任箫吟对他点头表感谢,紧接着带他问出了话“杜小姐,你能否将事情说得详细些?”
杜小姐抽抽提提的一句话难说出来,半掩着袖子擦拭泪水“我爹他说皇帝实非明君,十年寒窗考取功名不是为了给这样的人效力,还不如拉他下位,换上一个更有贤能的人。”
杜小姐说完,眼泪又接着下来了。
任箫吟并没有说出口安慰的话。
从杜小姐的角度看,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官家小姐,正是大好年华,甚至还未曾有过婚配,被自己的父亲连累到株连九族,确实很难不为自己坎坷。
但杜御史又并非全无是处,如他所言,陈景帝确实不是一个好皇帝。
一意孤行,宠溺妖妃,包揽奸臣,是非不分,唯我独尊。
桩桩件件都不该是一个皇帝该做的。
可杜御史未免太过心急如焚。
陈景帝能在皇帝的位子上稳稳坐这么多年,定然有他的路子,要是真的简简单单一个谋反,就能把他拉下位,哪还用得着现在谋划数年,还有小心翼翼呢。
毫无疑问,杜小姐明白,他们心里也清楚。
杜御史,必输无疑。
或者是必死无疑。
杜御史天天站在朝堂上,陈景帝未免看不出来他包藏祸心,可就是如此吊着他的胃口,放任他自生自灭,到最后一网打尽不费吹灰之力。
只是可怜,谋逆乃是大罪,株连九族不可免。
“大人,您劝劝我爹吧,他会死的!”
杜小姐泣不成声,双腿一软,又要往下跪去。
这次反倒是顾停玄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扶她站稳,却问了一个让杜小姐自己都难以认清的问题“我们去劝了,你爹还能回心转意不成?”
杜小姐原本如洪水一般不停往下滴落的眼泪霎时间停在脸上滑落,双眸震大,也中满是不敢相信。
杜小姐绝望的回过头,却扯出一个凄惨的笑容“是啊,我爹向来是温顺的,事事都依我,连我劝都没用,谁还能有用呢?”
人就是这样,平日里容易被左右的人认定一件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再怎么做也只是徒劳一件。
“可是我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爹官职不高又没什么实权,干嘛非要做这样飞蛾扑火的事情?!”
杜小姐像是在同他们诉说,又像是在对自己的父亲控诉。
就为了这件事情,连累着整个杜府上下几千人口一起死。
任箫吟递给她一个帕子,提醒她将眼泪擦干,莫叫人看出什么破绽。
“杜小姐,还是回行吧,千岁宴还未结束,离宴太久会惹人怀疑的,”他像是有些不忍“杜大人,我等会见之。”
虽然杜小姐心里已经不相信这件事,还能有什么反转,但是少说让她觉得心里有些宽慰。
“多谢二位大人。”
说不定真的同父亲说的那样,忠君之道,始于国。
杜小姐转瞬恢复了光彩,如果真的能还泯朝一个明君,她还不如风风光光的死,总比死在乱世马蹄的践踏下好。
任箫吟目送她的背影,默默记下了这位随父奉国的小姐。
“杜大人此刻必然不见客,就算是见了,你又能问出些什么来呢?”
顾停玄在边上嗤笑几声,替杜御史的愚昧感到可笑。
心急之下的后果又可曾想过,向来都是不长线钓大鱼,哪有一下子用网捞的道理。
泯朝或许需要有人牺牲,但不应该是这样一个“悲壮”的法子。
顾停玄可不赞同底下的一个小官去冒这么大的风险,怎么,一品是摆设不成。
任箫吟托起边上的一穗桂花,馨香盈袖,无声叹息:“大人也知道,扑向火海的飞蛾,谁都拦不住,甚至还会殃及池鱼。”
杜大人是英勇,可惜了,沉不住气。
那么与此而言,为了国家而去谋反的他,算忠,算奸?
“陛下才是忠臣之道!”
任箫吟选择性的无视这句环绕在他儿时的话语,用桂花香气掩盖。
“算算最近的日子,杜大人十有八九会选在秋猎时动手。”
顾停玄就算是一百个不情愿,还是只能护驾。
他这么一说,任箫吟才想起来。
一茬接一茬的,尚书大人不禁无奈。
不光是祸不单行,就连好事也要成双吗?
先是帝后同辰,又是千岁宴,紧接着就是秋猎。
成双成对就算了,还事事都交给他处理。
幸好家里没多少值得眷恋的,尚书打人又还未娶妻,除了劳累些也没什么不便。
“太傅大人不也应该准备。”
任箫吟说来还有些庆幸。
秋猎毕竟不同于平常的什么宴会,涉及多方还是要武官协作,派人调兵令兵保护好猎场,还要分批在营地,各个宗亲重臣,光是六部可周转不过来。
顾停玄眼看远处的灯火渐渐淡去,热闹凑够了,也该打道回府了,毕竟正如任箫吟所说,他快忙起来。
“本官自然会准备好,”他一边整理身上的褶皱“尚书大人莫要忘了,三皇子殿下已经年满十五,按规矩是可以出席猎场。”
任箫吟知道他在提醒自己。
陈景帝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几年来收房是民声见长,也是时候让他在皇帝面前多些分量,招揽几批王公大臣。
这样三皇子的登基之路才能不同于陈景帝。
名正言顺。
虽然说法子有些老套,但不得不承认,确实是最快的。
“多谢太傅大人提醒。”
任箫吟估摸着皇帝现在应该还在凉亭里“自我伤感”,等会儿将人寻回来,安安稳稳的送入宫,自己的任务就完成了。
顾停玄刚要走,正巧一阵寒风吹过,突然想起了任箫吟羸弱的身子。
“你……自己小心些。”
太傅大人从未觉得一句话说出口有这么难以启齿,并且感情十分复杂。
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顾停玄“一往如常”的离开了后苑,只留下尚书大人一个人在风中发抖并疑惑。
什么意思,让他小心点。
是在真的关心呢,还是说提醒他猎场上还有什么别的势力。
尚书大人闹不明白,无数种想法霎时间一涌而出。
总而言之,这话听起来竟然莫名的顺耳。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考试,来不急的话,可能会延误到明天更新,就不要多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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