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呢,就你我的关系,无需言谢。至于他,”陆梵安揽过秦名的肩膀,摇摇头道,“估计是不会看的上我们的帮助的。”
秦名笑笑不说话,过了半天才犹豫道:“你父亲……”
“我父亲咋了?”陆梵安见秦名犹豫,大剌剌的问道。
“无事,只是羡慕你,被父亲保护的这么好。”秦名看着陆梵安了无忧虑的脸,微微笑着道。
“神经。叫声爹爹,我也护着你。”陆梵安嫌弃的撇撇嘴,欠揍的道。
……
陆梵安烦躁的将手里的瓜子扔在桌上,他是爱玩爱闹了些,可却也不傻。秦名话里一定另有深意。
那日他和容市隐溜进大理寺听到的两个官员的议论,或许也并不只是单纯的编排。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父亲会做什么恶事,摇摇头,不愿再想。
“又在那里做什么呢,头摇得拨浪鼓一样。”蒋眉雪领着丫鬟笑着走近。
“娘,您怎么来了?”
“还不是给你送甜汤来了,你个小没良心的。整日跑着不着家,好不容易安生在家里待上一日,就窝在这院也不知道陪陪你娘我。”蒋眉雪戳了戳陆梵安得额头,佯装生气的怨道。
“娘,你说的哪里得话,孩儿这段时间不是在跟着容大人审查案子嘛,又没有胡闹。”陆梵安辩解道。
“你还说呢,你看看人家容大人,才这么年轻就已经独自承了这么大的案子,你且看看你。跟着容大人这么久了,还是这个样子。不好好读书,也不知道给我娶个儿媳妇,你究竟要闹那样……”
陆梵安心里叫苦,怎又来了。不过要是容市隐是他娘的儿子,可能就会皆大欢喜了。
……
是夜,容市隐书房,梁孝先依旧坐在上次的位置,道:“南地水患,老夫希望你能去。一来絮南县是你家乡,地势也好,风土人情也罢,你都较为熟悉。再就是,老夫看过你之前关于南地水患治理的文章,很有见地。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回去见一见他吧。”
“梁将军,您这是何意?”容市隐抬头望向他。
“你应该知道,容樵旧时也参加过科举。我们便是当年相识的。只是那老东西迂腐的紧,事事认个死理,也累你这些年受苦了。”
梁孝先捋了捋胡子,又道:“我也是在旧时友人跟前听说了你母亲的事情,你父亲纵有不对之处,可是终究对你还是有牵挂的。你母亲之事已过去这么多年,有些事,你也该放下了。总不能一辈子都活在过去吧。”
过去了吗?怎会过去。那人还稳稳当当的活在世上,继续兴风作浪着呢。容市隐心间暗道,可是这些话他又怎能告诉眼前的老者。
梁孝先是当朝老臣,也是最受皇帝信任的老将。他的一举一动,何尝不是代表着皇帝的意思。梁孝先调查陆坤,皇帝必然也是知道。
而在此关头,他受重用,大多也是有皇帝授意。目的自是显而易见,无非是怕陆坤倒台后,朝中力量只剩以梁孝先为首的一众老臣与王家。梁孝先又常年征战在外,难免出现王家一家独大。
而他,不过是其间一颗制衡的棋子。如今有皇帝授意,他的青云之路自是可平稳顺遂。可是君心难测,纵使梁将军真心有意提携他,可若有朝一日,他的动机威胁到这种平衡,一定会有另一颗棋子来代替自己的位置。
所以,有些事,只能他自己烂在肚子里。有些局,也只能他自己来布。
容市隐不欲再继续这个话题,故意道:“梁将军如此提携下官,可是有旧友的缘故?”
梁孝先看了容市隐一眼,责怪道:“你这娃娃,也忒多心了。老夫如今同你说这番话,无非是站在一个长者的角度劝慰几句。至于扶持你,只是不忍一棵好苗子长歪了。”
“下官多谢梁将军知遇之恩。”容市隐抱拳欠身,又犹疑道,“可是,今年絮南水患,乃前所未有,下官之前的论述,也不过是纸上谈兵。万一……”
“你怎的也这般吞吞吐吐起来了,老夫说你可以,你就能行。”梁孝先斩钉截铁道。
“谢梁将军如此信任,下官一定不辱使命。”梁孝先起身拜谢,“只是下官尚有一事不明?”
“你说?”
“梁将军当初说要下官在陆坤之事上帮忙,可如今我在陆坤手底下已做了不少事了,您却还未安排我任何事?”容市隐道。
“把陆坤的事情做好,便是已经把我安排你的事情做了。”梁孝先高深莫测的笑笑。
“下官愚钝,还望将军明示?”容市隐皱眉不解。
“如今我对陆坤罪行已掌握的差不多了,但是还差一个时机。陆坤树大根深,不可能轻易拔除。纵使陛下圣明,可悠悠之口又如何堵的住。朝中众臣,许多是陆坤党羽,难保不会有人借机生事。如今朝中人人皆知,你同陆坤一派,所以我需要你在我当众揭发陆坤时,以陆坤亲信的身份站出来,让朝中众人无话可说。”梁孝先停了停又道,“看似你是最无关紧要的一环,可却也是最举足轻重的一环。”
“可是陆坤为人谨慎,并未与下官留下我二人交互证据。到时空口白牙,若无人信我又如何?”容市隐道。
“这不用担心,老夫到时自会有证据交予你。”
许久的静默,二人心里各有思量。
“你同那陆家公子是何关系,平日见你并不像是喜爱交友的,怎听胡忠说,你二人可是日日腻在一起呢?”梁孝先饶有兴致的问道。
“下官……”容市隐一时哑然,没想梁孝先竟会如此八卦,“陆公子为人热心良善,而且陆坤让下官带着他,所以便走的近了些。”
未待梁孝先答话,容市隐又道:“将军,下官有一个不情之请,那陆公子心地良善,又单纯至极。陆坤之事,他并不知晓,可否能饶他一命。”
“你可知那陆坤之罪,是诛九族的重罪?”梁孝先。
“可……”
“今日就且议到这里,但望你以大局为重。”梁孝先打断他,并未留下一个确切的答案便离开了此处。
……
“容大哥,你今日怎的来了?”如意兴奋的迎了上来。
“恰逢今日有空,便来看看你。”容市隐看着如意的笑脸,亦是缓了脸色,道,“我交代你制的药物如何了?”
“已经制好了。”如意献宝似的将两个瓷瓶递给容市隐,解释道,“黑色是解药,白色是毒药。这药物不会夺人性命,但每七天便会发作一次。发作时,首先会致幻,将其生平最痛最怕之事一一放大。接着其五感会变得异常灵敏,在幻觉之中人会渐渐痛苦致奔溃。但为防止其陷入幻觉疯癫,又会有百蚁钻心之痛使之从幻觉中脱离清醒。待人清明之后,复又循环。”
容市隐看着手里的药瓶,赞道:“当真是奇药,攻的是人心罪恶。这药唤作什么?”
“还没有名字。”歪着脑袋想了半晌,如意道,“不若,就唤作‘无畏散’。若人心无畏,这药自然无用。”
“好。”容市隐笑笑,“那我今夜便试试这无畏散。”
正要转身离开时,却被如意唤住,又递上了一个较之前小了许多的瓷瓶,道:“容大哥,这个是玉灵丹,是索玉氏圣药,世间只此一丸。虽不至世间传闻有活死人肉白骨功效,但却能解百毒,也是治百病良药。”
看见女孩眼里的诚挚,容市隐也不再推辞,大方接下,道:“多谢。”
城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农家小院里,传来一阵阵像是兽类的低吟。容市隐坐在上首,看着面前的痛苦到面目扭曲、却因被点了哑穴而说不出话的男人,朝着周围面色惨白的众人道:“诸位大人,先时都是朝中赫赫声名的人物,却因识人不明,替人做了替罪羊。下官实在是于心不忍,因着钦慕之心,将诸位大人救出,还希望各位好生安置在此处,日后,必有机会再造功绩。但为求个安心,还希望各位大人配合,饮下面前这杯酒,日后仕途无畏。”
话音一落,四周便不知从什么地方涌出几个黑衣人,各个手里都捧着托盘,在容市隐眼神示意下,当着众人的面将无畏散倒进了酒杯中。
“你这黄口小儿,忒过嚣张。”离容市隐最近的一个中年男子,面色愠怒道。
容市隐似是谈天一般笑着道:“对了,各位大人流放的家眷,我也一并解救了回来,此刻应该已经休息了。诸位大人若有不虞,想必家人也不愿独活。”
众人看着容市隐风轻云淡的笑容,其中一个颤颤巍巍的端起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慢慢的,接连好几人都将加了料的酒饮下。只先前说话的男人,对着容市隐怒目而视。
后者慢悠悠的自椅子上起身,走到中年男子面前,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匕首。在众人尚未看清时,刀刃已插在了那人的胸膛上。容市隐接过侍从递来的手帕,仔细的擦着手,吩咐道:“想来张大人一人路上独行,肯定孤独。你们去将嫂夫人和两个侄儿也一并接来,陪着张大人,也算是团圆。”
那些官员早已经吓的呆滞,不知谁第一个开口道:“以后必唯容大人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