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市隐没有料到赤吉娜姆这般容易就答应了他的要求,待看到对方眼里的娇羞与钦慕时。不免失笑的摇摇头,怎的跟陆梵安一样,又是个爱看脸的。
细细思量了一下道:“莫不如唤你如意。芸芸众生,所求福祉,也大多不过是希望如意二字。”
“如意……”赤吉娜姆慢慢的念着这两个字,随后莞尔一笑道,“好。”
正在此时,陆梵安领着胡忠敲响了门,故意阴阳怪气道:“容大人,我可能进来了。”
“进。”
刚进门,陆梵安似乎想到什么似的,转过身接过胡忠手里的托盘道:“胡忠,你下去休息吧,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熬不得。我替你进去伺候着。”
胡忠欣喜的道了声好,转身就要走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还没有给自家的正经主子说一声呢。忙刹住脚步转身向容市隐道安,见容市隐微微颔首,方才快步离去。
待胡忠离去,容市隐才看向陆梵安,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陆梵安不禁有些飘飘然,道:“那少年怎么样了?”
如意因着伤口被处理过,又服了药,此时也恢复了些。整理衣服好下床,学着汉人女子的样子给二人行了个礼,道:“如意多谢二位公子相救。”
“如意?”陆梵安挑眉打量了几眼站在面前的人,换上了一副花花公子的表情,道,“前几次未曾看清楚,原是个美娇娘啊。”
说着走向容市隐,拿扇子在在对方胸膛上轻轻点了两下,露出一个暧昧至极的笑。
容市隐伸手拨开扇子,径直走过陆梵安,朝着如意道:“如意姑娘,今晚就且在此处安寝,待明日我再替你安排住处。”
一番告辞过后,二人出了屋子。
“容大人,反正今夜你没住处,我带你去一好去处。”陆梵安凑到容市隐跟前笑道。
“不去。住客房。”容市隐干脆利落道。
“去吧,一定是你没见过的地方,保准不会让你失望。”陆梵安见容市隐不为所动,又眼巴巴的凑了上去,抓住容市隐胳膊就往外拖,“我可是从来没有带过其他人去,你是头一个。”
容市隐看了眼被陆梵安拉住的胳膊,不情不愿的被半推搡着除了门。
“走了半个时辰,这就是你嘴里说的好去处?”容市隐神情复杂的看了陆梵安一眼。
眼前的闹市熙熙攘攘、人声嘈杂,锅碗瓢盆碰撞的叮当响。菜香味酒香味在空中争先恐后的弥漫,食客端着碗在街道的各个食摊前或蹲或站的大快朵颐,时不时跟年轻的老板娘调笑几句,惹得后者一阵脸红加娇嗔。
做其他买卖的摊前,有顾客在和摊主为一个铜板争的面红耳赤,也有的成功交易,双方皆大欢喜、各自道安。
酒馆的桌子在门前露天放着,列成长长的一排,旁边立了几束火把,喝的兴起的大汉撸起袖子一脚踩在凳子上朗声说些什么,引来周围一片哄笑。
陆梵安回头对容市隐笑笑,对他解释道:“西城里的这个角落,都是京师里最贫苦的一群人,他们平日里,大多数都是在京中一些富贵人家靠出卖苦力谋生,也有一些在郊外的田地里种些庄稼,卖菜为生。因为平日里,都在为了生计忙碌,所以只有晚上才能得闲,有机会放松娱乐下。因此这里的白天,倒像是夜晚,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但是到夜里,才算是活了过来。”
陆梵安轻车熟路的在街上绕,边走边指着街上的人与物给容市隐介绍。
看着喋喋不休的陆梵安,容市隐像有些不认识他一样,过了半晌才道:“你,是如何知晓这些地方的?”不识人间烟火的贵公子,怎也会入烟火的最深处。
“第一次来这里,其实是秦名带我来的,他家就在这里。”陆梵安笑笑,“我当时只是觉得新奇,因为在此前,我出入的都是京中颇负盛名的酒楼。听秦名说了这里,便央着他带我来,后来来了几次,我便是真的喜爱上了这地方。”
陆梵安正说着,却见边上一算命摊子上的老道一直盯着他们。就在他们就要错身走过去时,那人突然唤住了陆梵安,道:“小公子,听老夫一句劝,还是离那位远着些,命里兴许会平顺许多。”
被唤住的人,闻言先是看了一眼容市隐,见对方脸上似乎并不甚在意,方安下心对着老道道:“你这野道人,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着呢。”
老道微微一笑,神秘兮兮道:“只是提醒二位一句,前程路难,入万相莫测之境。然万象之相,终归无相。且莫迷了眼。”
陆梵安想半天也没明白对方云里雾里的说了些什么,正要上前理论,却被容市隐拉了胳膊。
正思虑着该怎样哄人时,却见迎面走来一个青年,看见陆梵安惊喜的道:“梵安,你小子可是有日子没来了,正好哥几个今晚上都在,还是老地方,赶紧走,好好喝几杯。”
陆梵安亲切的同来人打过招呼,又看了眼容市隐,狡黠道:“这不是最近我家表弟进京来寻我玩儿,这位胆小腼腆的紧,怕人,让仆从领着都不愿意,只能日日由我陪着。今日我好说歹说,哄了许久,才愿意跟我出来。”
“哦,原来是这样……”来人奇怪的摸摸头。
容市隐暗中在陆梵安腰间的软肉上掐了一把,陆梵安疼的脸上变了颜色,仍旧作死的对容市隐道:“表弟,这么大人了还缠着我。你不要怕,张虎哥是好人,会照顾你的。”
被称作张虎的青年爽朗的笑道:“表弟你放心,跟我们一起去玩,我罩着你。”
说完自来熟的揽着容市隐往一家酒馆走去。
容市隐黑着脸瞪了陆梵安一眼,后者吓得往后缩了缩,完了,摸老虎屁股了。
容市隐跟着陆梵安和张虎来到一家酒馆内,屋内的桌子上已经围了一圈人。众人与陆梵安打过招呼后,看着容市隐的冷脸,一时都有些局促。陆梵安又以容市隐怕生为借口打了个圆场。
几杯酒下肚,桌上的众人一口一个弟弟的缠着要和容市隐玩骰子,陆梵安死猪不怕开水烫,不理会容市隐瞪他瞪得快要喷火的眼神,在一旁起哄:“弟弟输了就让弟弟请大家喝最好的酒可好?”
这些人并无恶意,容市隐也不好意思当众扫众人的兴,只得略显僵硬的上了桌。
几局下来,竟将一圈人全都杀了个片甲不留。众人还要再玩,容市隐却起身扔给老板一锭银子同道:“将你们这里最好的酒全搬上来。”
等到酒上桌后,容市隐率先倒了一碗,举杯同众人道:“在下不胜酒力,不能再作陪,诸位玩的尽兴,先行告辞。”
一口饮尽,喉间尽是灼热,说是好酒,却还是浊酒罢了,辛辣之外,全无半点甘醇。
像极那鬼门关一趟的滋味。
第13章 青楼行
走出西城,慢慢的行在街上,喧嚣、繁华、灯火都被扔在了脑后,剩下的只是悠长而黑暗的街道,而他只能一个人行着。
一如他的人生,前方何事,不知。前方何人,不识。步步为营,步步生险。
那道人所言,恐也并非无根据。万象莫测之境,万象之相,终归无相。可他的无相之境里,他该如何寻得有相呢。
“哎,容大人,你怎么走这么快?”陆梵安从后追了上来,气喘吁吁道,“我就和张虎他们打了个招呼的时候,你竟就不见了。”
因着陆梵安的闯入,这街道好像从方才飘渺虚无的一境,又落到了人间实处。
容市隐看着陆梵安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模样,心间一暖,递过去一方手帕道:“跑这么急做什么,我又不会飞了。”
“我这不是怕你生气吗,累死小爷了。”陆梵安接过手帕,胡乱的再脸上摸了一下,又小心翼翼道,“你当真不是因为我叫你弟弟生气?”
容市隐眼神闪了闪:“不是。”
陆梵安察觉到容市隐情绪低落,这也是自他认识容市隐以来第一次见他将情绪不加半点掩饰的表现在脸上。
陆梵安不再多问,拉起容市隐的手,道:“同我来。”
容市隐看着二人相握的手,心里突然涌上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涨满了他整个胸腔。
陆梵安拉着容市隐来到一条隐蔽的后街,院内不远处隐隐有丝竹乐声传来,间或还能听见几句婉转柔情的唱段。
容市隐看着陆梵安鬼鬼祟祟的又攀上了院墙,心里有点想骂人的同时,也不由疑惑了起来,自他遇见陆梵安以来,这位少爷不是在翻墙,就是在翻墙的路上。莫不是陆家祖上可能就是靠此道发的家。
正思虑间,只见攀在墙上的那青衣公子向他招手示意赶紧上去,容市隐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无奈的翻身跃上了墙头。
陆梵安领着容市隐穿过隐在花园里弯弯曲曲的小道,来到一座小山丘上的一座凉亭里。放眼望去,灯火辉煌,偌大的楼阁庭院尽收眼底。
眼前是一座修缮雅致的花园,暗香疏影,水木清华。
花园往前,是一座富丽堂皇的楼阁,隐隐有嬉笑声从中传出。
再往前,就是一座巨大的庭院,中间一道白石子路,两旁载有许多花树。中间还有许多穿着华丽的男男女女迎来送往,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