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天地两处风光,姚童夫妇与太守夫妇其乐融融,共享天伦,如在盛夏;而姚衍夫妇则是如坐针毡,甚不合群,如在冬季。
姚衍并无所谓,对他来说,这就是他想要的堙灭;而对越馨来说,这与她一直期盼的甚是背道而驰。
“夫君......”越馨见无人在意,偷偷地扯了扯姚衍的袖子。
姚衍略带厌恶地躲开,喝了一口桂花酒 ,冷冷道:“不想吃你就先回。”
越馨登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咬紧嘴唇,不让眼泪流下。借着喝酒的档口,用袖子掩着,将眼泪默默拭去。
越馨打起精神,倒了一杯酒想要敬姚母。话尚未出口,便被管家连跑带颠的通报打断。
“大......大人,不好了,朝廷有人来了。”
一语未落,身穿战袍风尘仆仆的赵宇酋便出现在了姚府的中秋家宴上。
无人邀请,无人同意,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仿佛姚府是个菜市场,出入随心自由。
姚太守的脸早已不再花花绿绿,取而代之的是单薄的青白。
如人垂死时,血液退去,生命流逝后的本色。
“姚大人,别来无恙啊。”
赵宇酋大大咧咧地扯过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伸出满是刀疤粗劣的手,抓起螃蟹就吃。
他也不仔细剥,就那么就着壳大口大口地咀嚼着,咂摸完滋味,大咧咧地把骨头吐在桌上。
“好蟹,真肥!大人财力了得!”赵宇酋扯着桌布擦了擦嘴巴,一脸痞气:“大人,兄弟们打仗吃不上饭了,大人赞助点吧。”?
风水轮流转,姚太守做梦也没想到,当了一辈子的衣冠禽兽老流氓,结果被更流氓的给讹了。
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苍天饶过谁。
姚太守气得吹胡子瞪眼,大喘着气,像个气鼓鼓的风箱。
赵宇酋觉得好笑。这姚太守把守金陵多年,掌管各项肥差,替朝廷为己做过诸多不仁不义之事,怎么轮到他自己被盘剥就不适应了呢。
几年前陈度宗急需一大把银两寻仙问道,这姚太守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跟蒋百万家的道士里应外合,野蛮粗暴地抄了金陵首府的家。
在插兄弟全家几刀方面,姚太守深谙此道。
赵宇酋吐出螃蟹壳,用姚太守的衣服擦了擦手:“大人,别那么小气嘛。全天下谁不知道姚大人是衣食父母官,兄弟们打赢了仗,大人才能高枕无忧继续贪污啊!”
赵宇酋此话一出,登时有如石破天惊。
这是最后一点薄面也不给姚府留了。
姚衍示意姚童夫妇带着姚母和越馨先行退下,姚童看赵宇酋来者不善,本想留下理论一番。
但是苦于衡儿在,她生怕赵宇酋发疯做出对衡儿不利的事情。
女人一旦有了孩子,便有了致命的软肋。
时隔多年,白青和赵宇酋再次相见,竟是都没认出彼此来。
赵宇酋在血海里滚了多年,已不再是当初吊儿郎当的流氓锦衣卫头头;
白青已为人父,虽不改天真,但截然已经脱胎换骨融进了人类的拓板,野性就像这纷飞的桂花,随风离去。
白青若有似无的慌乱感从越馨送衡儿祈福绳开始便影影绰绰地在心内翻江倒海,在赵宇酋到来后,更是到达了巅峰。
他迫不及待地带妻儿回自己的别院,他不想搅进是非中。他渴望平静普通的生活,他不再想飞升成仙,他只想守护妻儿幸福地度过百年光阴。
姚童在路上惴惴不安地念叨着,企图用不停的对话安抚自己忐忑的心思:“白哥哥,你说那人不会对父亲不利吧?不会灭我满门吧?”
白青紧紧地搂住妻儿,笃定道:“你放心,有我在。”
姚童苦涩一笑,心内却是平静了很多。
从那年与白青在地窖里推心置腹开始,只要白青在他身边,她就很心安。
无论别人如何说他二五稀松,如何饭桶,在她心中,她永远虔诚地相信着,只有他才能让她幸福。
白青强忍着内心的慌乱感,竭力不让姚童看出。
“一会儿我回去看看。这赵将军要我们的命没有用,他只想要钱,你不要太担心了。”
姚童乖巧地点了点头。她也已经不是那个执着于虐猪来彰显自身优越感的无知少女了,亦不再是为爱走天涯的莽撞痴儿,剥离变迁和岁月,她逐渐学会用最理智的方式守护自己的挚爱。
趁着姚童去梳洗,白青来到衡儿身边。他抬起衡儿胖乎乎的小脚,看着那个让他感到心慌的祈福绳。
衡儿在梦中睡得香甜,小脸通红。
白青在胡迭去后,再也没有动过内力。什么布衣派、什么江湖,在他看到蒋溪再次起死回生后,决绝地抛弃。
练功、修仙、江湖,都是会死人的玩意,让人接近死亡的东西他不愿意再碰。
但是预感这个东西太玄妙了,他缓缓地运气于掌心,看着灵气缓缓地聚成一团。
他的金丹之气许久不用,像生了锈的齿轮。他反复运行好一会儿,才感受到流畅的气息。
“画一个护身符给衡儿吧,早该这么做了。”白青边念咒语边用自身丹气画府,他画了一道深刻的血肉符。
得此符者,一旦受到外力或者邪祟攻击,首先受损的是白青自己。
白青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画好。正要放进衡儿内里的时候,突感一种对抗的力量。
衡儿正在抗拒他的护身血肉符。
白青的心蓦地提了起来,冷汗倏地布满全身。
正在此时,姚童梳洗完毕回来。看着白青铁青的脸色,骇得差点哭了出来。
白青迅速回魂,状似无事:“没事,没吃饱有些难受。我去膳房找些吃的,再去你父那里看看,你跟衡儿先休息,我去去就回。”
姚童还是不放心,一想这饭桶确实晚膳没怎么吃,便由他去了,寻思待他回来再问个究竟。
这么多年了,白青还是叫姚太守为“你父”,叫姚衍为“你哥”,叫悦馨为“你嫂子”。
他心里还有着最初的不可撼摇的情愫,他在理智与情感的天平中摇摆,寻找着让自己舒服的平衡。
姚童从不逼迫他,也不允许任何人强迫他。
白青出门后,开始极度惶恐起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衡儿正在抗拒他的保护?
究竟是谁?想要害衡儿?
找不出缘由,他不敢冒然发功。
他之前在胡迭身边时,学会了一种冻结的灵力。他短暂地将衡儿身上的抗力冻结,这样就可以暂时使衡儿不受外侵。
他蓦地想起一个人,一个他恨不得啖其骨食其肉的老不死。
碎星
阳王匆忙赶往会客厅,在那里,见到了正襟危坐、一脸祥和的杜岱。
“杜大人光临寒舍,本王有失远迎。”阳王登时端出热情与谦逊,低到尘埃里。
杜岱微微一笑,想这天下这能屈能伸的王爷,除了眼前这位阳王,无他了。
管他是虚情还是假意,生在天家,所见即是真。
“王爷折煞在下了。”杜岱起身,朝阳王行礼。
有的人如刀锋,凌厉尖锐,生怕一举一动戳不中他人的痛处,他的快乐只有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才能证明自己的强大;
而有些人,如阳王如杜岱,外表温润,行事圆滑,看不出形状;无论如何横看成岭侧成峰,都是一样的迷影重重,端不出一丝的棱角。
第一种人色厉内荏,只要找到他的痛处,便不足为惧;而第二种人,不知道他的弱点,也就失去了博弈的支点。
杜岱和阳王可谓是一丘之貉,在为人处事上善用面具,除了根深蒂固的虚假以外,找不出任何真诚的密接。
二人三纸无驴地寒暄了一番,同样的忧国忧民,却是不同的疏离感。
杜岱的忧,如高岭之花;阳王的忧,如草原星火。
出发点、立足点、发力点,三点不同,难以决出高下。
“小王爷可好?”一番堂而皇之的天下之忧后,杜岱突然转移了话题。
阳王心里登时打起鼓来,心想这阉人究竟肚子里转着什么样儿的坏水,竟打起了他弟弟的主意。
“劳大人挂心,星儿在那年阳山动乱时,年纪尚小。被那群乱臣贼子吓到了,至今都是神思恍惚、萎靡不振。哎,好好的孩子,真是可怜啊!”
阳王重重地叹了口气,摇着头:“但是只要是为了圣上,为这大陈的江山,什么样的牺牲都是值得的!星儿的付出,本王甚是欣慰,有弟如此,兄复何求!”
杜岱扯了扯嘴角,不咸不淡地笑了笑。论曲高和寡、张牙舞爪,这阳王也是天下难出其右。
“王爷对圣上之心,日月可鉴。实乃江山之幸。”
二人一唱一和,东拉西扯,甚是诡谲地投缘。
未几,这对儿“伯牙子期”终于唱和累了,停下来休息喝茶润嗓。
满室静谧,甚是尴尬。
陈度宗最宠爱的杜公公大驾光临阳王府,府内下人第一时间禀报给了段星。
段星自从两年前捡回一条命后,愈发地沉默。他整日将自己封闭在挂满符咒的屋内,除非必要,绝不出门。
他极致地恨着阳王,但又不得不爱他。
他曾信誓旦旦地想要逃离阳王、逃离这人间给他的一切束缚,最后他发现,当他挣破牢笼甚至想跳出生死,最后的最后,他还是跳回了他哥给他精心雕铸的金丝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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