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王给他的爱很极端、很极致。他像爱着一个幻觉般,倾囊相赠。
段星苍白瘦弱的躯壳裹在鲜红的袍中,满身的哀怨惊悚之意。
看惯了陈度宗鬼模鬼样的杜岱,见他蓦地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心内不由地一紧。
他登时觉得自家那个鬼,可怖的色厉内荏、没有气势。
阳王也吓了一跳,这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闺弟竟然出门了。
“星儿,你怎么来了?”阳王慌忙起身,关切地凑上前去。
段星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阳王的脚步倏地停住了。
杜岱无奈地摇了摇头,这诡谲的中秋夜,当真是无趣。
他站了起来,走到阳王身边,一字一顿道:“王爷,人人都有所爱,只是所爱各不相同。人人都渴望自由,但是自由却非人人都可拥有。”
“希望王爷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圣上,早些安排吧。”
一番云淡风轻的话,却是如石破天惊般重重地捶在阳王心上,听得阳王一愣一愣的。
杜岱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做为圣上的心腹,是在煽动他造反?美名其曰为了天下和圣上的自由?
“想要自由,总要付出代价。你能给我们什么?”段星语不惊人死不休,直截了当。
阳王称杜岱为“大人”,段星称杜岱为“你”。圆滑的钝刀与锋利的利刃,杜岱更喜欢一丝坦诚。
“这个。”杜岱从衣袖里掏出一本书:“世人苦求一本绝世秘籍,以为得到便是永恒,殊不知,得到便是失去的开始。”
段星接过书,墨色的扉页上烫着鎏金的字:密阳宝典。
“这本秘籍最吸引人的不仅是不死之术,它还有一个致命的诱惑,那便是能让死者复活。”
“哪怕是魂飞魄散之人。”
杜岱像是看透了段星的心思,他话不多,但句句直击人心。
段星登时怔住了。他夙兴夜寐、殚精竭虑两年的隐秘愿望,就这样轻易被杜岱看穿。
而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圣上没什么人想要复活的。事成之后,我会带圣上浪迹天涯,堙灭于红尘。这天下,就拜托给王爷了。”
杜岱在段星身上看到了一种冲破云端、撕裂星辰般的死气,他丝毫不像鲜衣怒马的少年,而是像从地狱里爬出的幽冥。
这种活生生扑面而来的破灭感另杜岱恐慌。他不想再犹豫踌躇,他已经荒废了太多的光阴。
“我哥他答应了,你回去吧。你的部分你需要做好,其他不用担心。”段星将书紧紧地握住,转身离去。
阳王无语凝噎,继而哀嚎起来:“大人啊,你们这都是说得什么啊,本王怎么听不懂啊?”
杜岱淡然一笑,拍了拍阳王的肩:“王爷,你真的想当一辈子的草包王爷吗?你这命此身,都来不都是自己的。”
“不要让我失望。”
杜岱拂袖而去,留下阳王站在原地,反复地咀嚼着他这番话。
阳王笑盈盈地眼神渐渐地冰冷起来,抑不住的阴暗蓬勃而出,漫溢开来。
男儿胜于天地间,怎又会轻易阉割掉野心呢。
他走出房门,看着满天的明月光,清冽似银。微风裹挟桂花香与丝丝血腥味儿,幽幽地传来。
阳王张开双臂,拥抱着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一时间,他有重生之感。
人这辈子,总要有一次孤注一掷。
京都的风吹到金陵,同样的花香四溢,亦同样的裹挟血腥。
白青在去往前厅的路上,蓦地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依稀是同样的月夜,一个身影隐秘于竹林中,朝着他诡谲地笑着。
白青轻捻脚步,跟上了那个身影。
那身影甚是纤细,脚上功力却是了得。像是踩着流星般,转瞬便来到了姚府一隅。
白青一惊,那正是施泽方所在的道庵。
他恨得牙痒痒,这么多年,若不是看在姚童的面子上,他定要将这个妖人碎尸万段。
如今机缘巧合来此,冥冥中似有注定。
那妖人虽然没了双腿,功力衰退,仍不可小觑。白青智商上线,他甩出宝蝉扇,聚灵气于此,由着宝扇为他捕影。
那宝蝉扇在灵蛟体内多年,早已成为天生地养的灵物。它追随着那身影,悄悄地出现在了施泽方房内的一角。
透过宝扇,白青终于看清了那个人影,竟是姚童的嫂子越馨!
“你深夜到访,所谓何事?不会是月圆中秋夜来看看我这个废人吧?”施泽方在地上打坐,并没有睁眼。
“我......我有事相求。”越馨将食盒放下,跪在了施泽方面前。
“回去吧,我帮不了你。”施泽方没有睁眼。
“道长,我想要生子,求您帮帮我。”越馨跪着,情深意切地祈求着。
“你当我是送子观音吗?你是不是糊涂了,求错人了吧。”
越馨委屈地哭了起来:“我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和心爱的男子在一起,为他生儿育女。如果这点愿望都不能得偿,我所做过的那些努力,又有什么意思呢?”
施泽方沉默良久,缓缓道:“都是你自找的。”
“也都是我自找的。”
“不!”越馨突然一改温婉贤良的姿态,高声尖叫道:“我不管!我就是要做世上最幸福的女人,那乔馨儿算什么,凭什么她可以拥有这世上所有的好!”
“你拿什么跟她比!”施泽方倏地睁眼,恶狠狠地看着越馨。
越馨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施泽方,五官狰狞着:“哟!这是碰到您软肋了,您别忘了,是你亲手将她送入了黄泉!”
“你!”施泽方爆喝。
“你这个毒妇!”
越馨哈哈大笑:“我毒?我可没有你毒!灭蒋府满门的是你,可不是我!”
“始作俑者是你!是你在我的饮食里下了毒,使我走火入魔!”施泽方言辞激烈地反驳着。
“你心中若无邪念,又怎会被我利用!”
“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不会怀孕!你还改名叫越馨,你这辈子都不会抵得上乔馨儿的一个脚趾头!”
白青透过宝扇,看见越馨的五官愈发地狰狞,厚厚的妆容被泪水和汗水洗刷,渐渐露出她原本的面貌。
下一秒,白青惊讶地张大了嘴。
那年金陵翠竹轩,有一个少女经常为他安排吃食用物。
这几年他怎么就没发现呢?所有的似成相识一瞬间便有了答案。
白痴如白青,惊觉当年蒋府的灭门已不再是简单的抄家,真相迷雾重重隐匿于经年的缝隙中。
白青迅速地回过神来,召回宝扇。以迅疾的速度返回姚童房内,也不再避讳着姚童,猛地去扯越馨白日给衡儿系上的祈福绳。
那绳子竟然已经侵蚀进了肉中!而衡儿却是不哭不闹,依旧睡得香甜。
姚童懵了,慌忙道:“这是怎么回事啊?这绳子怎会融化!”
白青竭力冷静着,他已经知道下手的是谁,也就无需再避讳。
因为他知道那个人,是不会轻易放弃她如今所得的一切的。
有了忌惮,一切变有了软肋。
白青缓缓地将血肉符化作灵力,在衡儿幼小的心口处注入。
二力博弈,角力由浅至深。正在与施泽方争吵的越馨猛然间意识到事情不对,匆忙离开。
她不能暴露身份,思索片刻,终于施法泄力。
白青的血肉符登时畅通无阻,顺利地注入衡儿体内。
衡儿依旧睡得香甜,好像两股力量的决斗对他没有产生半分的影响。
真是白青亲生的,没心没肺的样子如出一辙。
姚童不明所以,只瞪着大眼睛看着白青。
白青:“以后不要让你嫂子靠近她。”
姚童捂着嘴,两行清泪倏地流了下来。
“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嫉妒。”白青给衡儿掖了掖被角,满眼的恨意呼之欲出。
怎么能小瞧嫉妒的力量呢?
失控的嫉妒便是癫狂的开始。
令人极度癫狂的还有极致的爱与思念。
拿到密阳宝典的段星变本加厉地窝在自我打造的招魂屋内。
他虽然天赋异禀,有着鬼魅一般的邪气与机智。
但是在这座如高山一样巍峨的宝典面前,他就像蚍蜉撼树般,只能愚公移山地一层一层地学习、消化、精进着。
他太着急了,着急到想要剑走偏锋。
岩浆
蒋溪不知何时来到了秦淮河畔,一池春水胭脂色,烟笼寒水月笼纱。
蒋溪有些慌张,他从未想过这么快就可以回到金陵。金陵是他的故乡,他的童年,更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锦瑟微澜桌影开,花灯明灭夜徘徊。踌躇的还有他这颗近乡情更怯的心。
他忐忑地在沿岸漫步,满心的慌乱,突然间他发现,他被严丝合缝地包围了。周围的人似是都对着他露出诡谲的笑容。慢慢的,那些笑容别拉扯扭曲,逐渐变成了人垂死前的狰狞。
生命之力被迅疾地抽离,熙熙攘攘的人群登时如冬季的树叶,浩浩汤汤地枯竭殆尽。
蒋溪蓦地站在了鲜血与骨骼聚成的死人堆里。
昔年那种天崩地裂无法承受之感汹涌来袭,蒋溪想运功发力逃离这尸海,却发现自己内力尽失,毫无反击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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