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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酒 (水星重力)



他虽是玉石之身,很难真正的死亡。但是他已经不能再冒险,不想再对不起所有人的牺牲。

蒋溪思忖清明后,内心之间充盈了很多。五年前的自己游手好闲、玩乐人间,心里只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五年的天翻地覆,他俨然已经心怀天下,跳出了己利。

心中蓦地涌现一丝甜意,灵力充盈地在体内通顺地运转。火苗舔舐着孤勇,燎原般地在体内汇聚成足以毁天灭地的岩浆之力。

“师父......”蒋溪忽地明了。

所谓“苦尽甘来”。


重燃


赵宇酋策马奔腾,意气风发。身后跟着一队人马,宛若深夜密林中肆意的游龙。

“老大,这次收获如何?”三角眼紧跟着赵宇酋,扯着嗓门喊着。

“那龟太守要节衣缩食了吧!”刀疤脸嬉笑着。

“呸!”赵宇酋:“够他们一家吃饭了,不还给他们留命了么!”

“哈哈哈哈!”昔日的混混锦衣卫们,在滚滚炮火与刀枪剑影中,脱胎换骨地成长。

人总是慕强,渴望顶天立地业有所成,没有人生来就想混沌等死;
都需要一个契机,一个支点,翘起男儿血性,以生搏死,以死破生,堂堂而立这天地间;

人生有奔头和目标,才会丰盈立体起来。

赵宇酋一行人走后,姚太守被气得差点吹灯拔蜡。
他心中有愧,手上沾染上了成千上万的冤魂,夜夜寻他索命。

而赵宇酋光明正大的打劫,成为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争名夺利一辈子,到头来,报应不爽,两手空空。

一个“呜呼哀哉”,便晕了过去。

姚母激动万分:“衍儿,你爹你是怎么了?那群人从咱们家又拿走了什么?”

姚衍面色惨白,充满了死气沉沉的平静,他早就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甚至预见到了更惨烈的结局。

他苦笑着,拍了拍了姚母的肩:“娘,这世道不太平。你带爹,先去山中避避吧。”

“衍儿,这是怎么了呀!你不要匡娘啊!是不是又有妖孽霍乱了?快去请施道长来!”

姚衍轻声安慰着姚母,着下人安排妥帖。凌晨时分,静谧无人,不由分说地将姚太守夫妇通过密道送出了府邸。

密道直通紫金山,就是当年白青逃亡时的那条。姚衍用从姚童处拿来的“固本丹”锁住了姚太守的命脉。

纵横宦海,殚精竭虑了一生的金陵恶霸,将在昏迷中,等待着剩下活死人般生不如死的最后一程。

姚母在惊疑和惶恐中不得不接受了这个决定,她生来便尽享富贵,人生中唯一遇到的一次惊吓便是当年胡迭的火烧姚府之难。

在密道的里层,她只静静地睡了一觉,一切便都过去了。

剩下的修复和日子中,她依旧是那个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夫人,岁月静好人间无恙。

然而时移事易,这位不谙世事的贵妇人也不得不面对老年的巨变。

安顿好双亲后,姚衍回到姚府时已经天亮。

越馨坐在房内,眼下乌青,一夜未眠,见姚衍进门,登时站了起来,干尸般、如鹰鹫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姚衍:“你去哪了?”

姚衍忙碌了一夜,甚是疲惫,自动忽略了越馨,和衣上床,闭上了眼。

有种痛苦,叫做望而不得;还有一种痛苦凌驾于该种痛苦,即是得而远之。

守着一个完全忽视你存在的心上人,与轰轰烈烈的期冀相比,当真是聊胜于无罢了。

越馨见姚衍不答,怔怔地坐在床边,死死地盯着姚衍,像要把姚衍嚼碎吞咽般地渴求着。

“我们和离吧。”姚衍带着无限的疲惫,说出了这句他在内心咀嚼万千、不吐不快的话。

越馨登时如遭雷墼。

她颤抖着,眼眶猩红,咬着牙:“你当真?”

姚衍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堂堂正正地看着越馨,目光中没有一丝留恋:“是的。”

他没有再多说,没有说这五年来对她的恐惧和厌弃。每分每秒、每寸呼吸、每次接触,都让他生不如死。

如果说姚太守过早地阉割了他对美好的一切向往,那么越馨则是那个满手血腥的刽子手。

姚衍再次闭眼躺了回去,背过身去。

越馨剧烈地颤抖,涕泪横流,她狠狠地咬着嘴唇,殷红的血液不断地流下,滴在了毛毡上。

那是成亲时,越馨亲手绣的毛毡,栩栩如生的鸳鸯戏水此刻甚是讽刺地嘲笑着她的心血。

“你想得美,你我这一纸婚书定要困得你生生世世,你做梦都别想逃离我!”越馨呜咽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呼啸而出,将屋内所有精心挑选的摆设碎为齑粉。

哪怕她如此盛怒,她也没有伤姚衍一分一毫。
一旦把一个人奉若神明,就有了致命的软肋。
越馨发了狂,一路见人就杀,见物便毁,全然不见之前温良恭俭的少奶奶样。

她癫狂而去,大笑着消失在白青的视线中。

白青暗自松了口气,他为人父后,多了几分筹谋,少了些许莽撞。

他知道,只要姚衍还活着,这越馨就不会明着对姚家不利。
但有些事,知道了就必须做出筹谋,不能再保命要紧。

因为他白青,再也不能像个无知的少年般以吃为信仰了,他忠诚于时光的赠予和随之的蜕变。
临近汴京,月黑风高,窸窸窣窣的树林互相撕打,拉扯出诡谲的追命之音。

来者伸手无形,如从地狱来的幽冥,赵宇酋在刀光剑影的战场,无数生死的罅隙中,已经锻炼出了狼一般的嗅觉,他下意识地滚落下马,迎面一道犀利的月光裹挟排山倒海之势屹立于眼前。

“别来无恙。”

赵宇酋看着眼前人,那个人曾在无数午夜梦回中朝着他撕心裂肺地哭喊,他的内疚之情无处遁藏,只能化作常年累月的征战,驰骋沙场,救赎的却是自己。

“你还活着?”所谓近乡情怯,赵宇酋的心登时被无形的力量篡住,堵在胸腔内,挤走呼吸的空间。

蒋溪沉默不语,他曾设想过与赵宇酋重逢的场面,他曾发誓一定要将赵宇酋粉身碎骨。而当他逃离那一寸方井,迎来更广阔的天地之时,一切往昔与今日之景,登时焕然一新起来。

赵宇酋不过是个听话的刽子手罢了。

一个忏悔的刽子手在须臾三年间脱胎换骨成了国之利器,天下无人不赞赵将军的赤心报国。

蒋溪浪迹于江湖,和解于红尘。

“我不杀你。”

阳山大会后,布衣派名声大噪,却在大噪后堙灭于江湖。

羇旅漂泊的布衣派如昙花般,绚烂于世,又消失不见。

坊间有各种传闻,布衣派只有蒋溪活了下来,剩下两位弟子皆死在了大战中。

传闻蒋溪浴火重生,成为新一代霸主,却无所事事,担不起惩奸除恶的使命。

对于蒋溪而言,坊间传闻远没有内心的忠诚来得重要。从李可爱建派到润物无声的信念传递,无不在告诉蒋溪天高云阔和随心自在。

赵宇酋难以置信地看着蒋溪,刀光剑影杀不出七尺男儿一滴泪,负罪的内心因为释然压抑不住地流泪不止。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共同的利益,我不杀你,是因为你于国于百姓还有用;若是你做出对天下不义之事,我势必第一时间取你狗命。”

赵宇酋点了点头:“你要我做什么?”

蒋溪:“攘外安内,你们和阳王之间难分胜负,我可助力你们清除掉那狗皇帝。”

赵宇酋神情一怔,他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就这么轻易地被蒋溪看透,那在陈度宗眼中,岂不是炳若观火?

“谁当皇帝,还不是你说了算?”赵宇酋苦笑着。
“你已经是不死之身,对上那狗皇帝也没得怕的,你站在哪边,哪边就是胜者。”

“你想得倒是明白。”蒋溪笑道。

“说吧,你想要什么。”

蒋溪扯了扯嘴角:“我想知道的可多了。”

“但是有件事最重要,那就是密阳宝典在何处。”星月剑削铁如泥,蒋溪缓缓地用剑锋在赵宇酋心口处挂着圈。

赵宇酋露出痛苦的神色。

“赵将军好气力,不愧是大陈的好孙子!在下佩服!”蒋溪收起剑:“没空跟你打游击。”

“祖宗,能不能让我歇会儿,我这刚打劫完回来。”赵宇酋莫名委屈。

蒋溪斜乜了他一眼:“还有你没打劫过的?”

“有啊,祖宗。还是你的对头呢!”
蒋溪:“哦?”

赵宇酋凑了过来:“金陵姚府啊!”
蒋溪面沉如水,不再言语。

赵宇酋这人,自己不舒服也不叫他人开心了去。尚未等他沾沾自喜,蒋溪石破天惊的一句彻底将他那点小窃喜拍死在暗夜:“走吧,我们去阳王府。”

“祖宗,这么急啊!”赵宇酋哀嚎着。

“我不急,我替你急,你姐姐还在阳王那呢!”蒋溪御剑,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赵宇酋此时甚是后悔当年没有剁了这个孙子。
对于他姐姐出现在阳王府,他是不意外的。

从小到大,他都是听之任之的那个,而他的姐姐,贤良淑德的背后,则是一颗不甘于命运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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