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鬼……心里哭笑不得,端着桶要把鱼丢进陆琼那个桶里,如此恬不知耻还是不可以的,还是放回去的好,却在把桶倒扣过去的那一刻,那只鱼,或者是超鱼临死前一跃而起,鱼尾巴拍到了她的手腕。
手腕一凉,她哆嗦了一下,把桶丢在了一边,陆琼立时转过头去打量她。
那条鱼也成功地蹦跶到了地上。
“……”一条鱼都要欺负她。
一时间心里是不平衡极了的,探过手去抱鱼,想着等抱起来要给它几个耳刮子,思来想去这鱼让自己在陆琼面前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智障了,憋红了脸扭过身子,才要对陆琼说些什么,左脚绊右脚,啪嗒一声,她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把桶也一同打翻了。
那些鱼争先恐后地翻滚着身躯,啪嗒啪嗒陆陆续续滚回了水塘里。
“啊!红烧鱼啊醋溜鱼啊清蒸鱼啊!”许琛暮脱口而出,抓鱼的手还未来得及伸出去,腰上就被一双手揽起来,她捉了个空,那最后一条鱼拧着腰啪嗒啪嗒滚回去了,咕噜一声,似乎还是在嘲笑她。
看,她还是捣乱了qaq
于是不敢抬头看陆琼的眼睛,却被陆琼拉了起来。膝盖上尽都是泥,她窘迫得脸红,觉得自己愈发是一个智障,怎么这点儿耐心都没有呢。
“你也要回河里去?和鹦鹉一个度量都是夸你,现在和鱼一个境界了。”陆琼绷着脸,“你蹲点半个月采访官员的韧性哪里去了?”
“……”许琛暮自知理亏,低下头不敢说话,想了想,陆琼一个上午的成果被自己付诸东流了,内心就忍不住地难过,“可是鱼,我只是想捞鱼起来……我错了陆琼你打我吧……”
“……”陆琼默然看着她,“那我只是想捞你起来。”
许琛暮被这突如其来的分明也不算是情话的情话弄得害羞脸红起来:“不行,我的错就是我的错,我给你钓十桶鱼来。”
那我要等到明年去。
她默然想着,摇摇头:“没事。”
“不,我一定要捞十桶鱼上来。”许琛暮故意抬眼看看她,垂下眉来,“好吧我承认,我就是心胸狭隘,我怎么那么笨,你想做的我也想做一做么,总不好什么事情你都做了,那样累,哪怕只是钓鱼我也想分担一些,不想做没有用的人。”
“你把鱼丢进去就很有用。”
“……”什么时候陆琼把嘲讽技能也打开了……
“想吃鱼,我们去买。”
“那你一上午的工夫不白费了么……”
“我钓鱼,不是为了吃……”陆琼松开了在许琛暮腰上搭着的手,挺直了腰,把水桶扶起来,器具收拾好,“过程而已,我已经得到了。”
这时候她没有再看许琛暮,把她丢在身后径自走着,她等候许琛暮这个过程,她正在得到,结果如何已然不是可以控制的事情了,她明白了这一点,就变得很是宁静,她在这个过程中重新得到爱,重新唤醒爱,结果是美满的,便是赏赐,如若不然,就只能是这桶鱼一样的结果,不能强求,她知道一切都不是白费的。
回过身去,许琛暮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跟在后头仓皇着小脸儿。
“陆琼你笑什么,你怎么还能嘲笑我呢!”
“没什么。”
有一片落叶无声无息地掉进了她的水桶里,漾出了潋滟的波纹来,不太明显,粘在桶底,她没有发觉。
第48章 星期三:我在看着你
为了弥补那七条鱼的逃匿,陆琼开了车带她去市场里买鱼,鱼说自己死得很惨啊,在槽里躺着有些不甘,上面的标签牌看起来很是狼狈,冰冻起来摆在那边,价钱和旁边活鱼比较比较,大呼不平等,阶级对立起来了,这样是卖不出去的。
看看刚才走过来的那个女人,看也没有看自己一眼就到了活鱼槽那边,那边的鱼群真是猖狂,啪嗒啪嗒拍着鱼尾巴等待自己被人捞回去吃掉,哼你们就得瑟,你们就得瑟。
死鱼不甘心地瞥着那边的活鱼,也看看正在默默注视着活鱼的女子,她穿着厚厚的羊绒外套缩着肩膀,眼神直勾勾地耷拉到活鱼槽上,在她身旁有个女子静默地站着,似乎是十分不解一般,歪着头轻推了推这羊绒外套裹得像是个团子的女子的肩膀。
“你盯着它做什么。”
陆琼眼中,许琛暮的眼神像是要把这些鱼在这里生吞了一般,不过只是刚才莽撞犯了个小错误,现在就开始较劲了,大抵是她自己想吃了,她总是了解许琛暮的,却有些时候不明白许琛暮想写什么。
可许琛暮总是会了解自己,在她面前自己犹如□□一般无所遁形。
行走江湖,许琛暮行为莫测高深,总是看不透,只能摸到边缘,却知道那不会对自己有害,总是有益的,却难以接受这样的落差感,慌张而缺失安全感,彼此交换信物时许琛暮好像在投机取巧似的隐藏了一部分内容。
莫名地又想起这些令人极为悲伤的事情,她头疼起来,说好的只是立足当下看见眼前的斑斓风景将会延伸开来,不去拨开迷雾看过去究竟是怎样的怅惘,却还是忍不住看看只有自己驻留的过去,孤孤单单地回忆过去不好的经历,自己悲怆着,面前的人是没错的,错误被消弭了。
她必须原谅她。因为她们□□。
“盯着它上天。”许琛暮头也没抬,专注地盯着一条看起来很像是刚才拍了自己手腕的那条鱼,卑劣的报复和暗藏的幼稚的心情,抬眼看看价钱,活鱼是比死鱼贵上许多的,不好为了自己的错误让陆琼多花钱,自己现在就是个废人,没有产出只有支出,所以要省钱一些以免被陆琼认作是败家媳妇。
啊是媳妇啊……她恍然大悟,自己这潜意识给自己安排了角色,是媳妇啊,如果结婚的话是自己嫁给陆琼,所以她一定是软软的那个人,被陆琼捏圆搓扁了都不许反抗的那个家伙,扭过头不多加考虑:“你要疼我,爱护我。”
“……”你在脑补些什么……突然来这么一句。陆琼默然站在一边不答话。
“陆琼你得疼我……”
“……”陆琼没有答话。
“哎哎哎不买让一让啦,我赶着给我孙子做好吃的呢……”有个大妈挤过来,指了许琛暮盯了很久的那条鱼让售货员装起来称分量了,售货员下意识地一边打包一边看看许琛暮,许琛暮挺胸抬头似乎是很自豪的样子,陆琼默然指了另一条,示意直接打包起来好了,接着没有再看浪费时间的许琛暮,去别处买菜了。
“……你放下。”大妈走后,售货员才准备捞那条鱼,许琛暮制止了她,继续用端庄的眼神凝视着这池子鱼。
……神经病。
于是没有人理会她了,许琛暮站在那里变成一座丰碑,等着那条鱼死了之后变成死鱼的那一刻会便宜很多,就为了这一点点的差价站得笔直,陆琼在不远处往购物车丢了西兰花和冬瓜,抬眼看看许琛暮,还在等候鱼上西天,不能理解这莫名其妙偏执起来的许琛暮,今日的许琛暮和昨日不同的是,对许多无谓的事情充满偏执。
比如广场舞,比如鹦鹉,比如鱼。
从前的许琛暮并不是这样的,好像失忆之后还多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或许是原先包裹在她身上的包装破了口,露出里面的本真来,兴许是多出来的脏污,也不明白,她望着许琛暮的背影,蓦地想起来从前放孔明灯的那日,许琛暮的脸被灯影晃得隐秘起来,轮廓那样柔和,只是疏离一些,那时候她们已经开始冷战,但是习惯了节日在一起,于是就在一起。
第一个,放美好的祝愿。
第二个,追悼已故的亡灵。
第三个,驱逐这一年的霉运。
已故的亡灵,陆琼想对她说些什么,可是许琛暮没有放第二个灯,也似乎是不在乎那个人一样,看起来薄情,是带着冷淡的,可她是记得许琛暮分明是在乎那个人的,那人像是许琛暮性格的缔造者,将她捏成了这副模样来。
第一个灯晃晃悠悠,放上去,在空中愈发黯淡了。
“还放吗?”她轻声询问。
“不了,没有太大的意义。”许琛暮这样说着,扭过头来,“行走江湖,要放下。放下屠刀嘛!”面上是在笑着,却好像和平时比起来多了层疏离,是伤感的忧郁的,带着朦胧的黯淡的光。
蓦地就现出了这样一张轻飘飘恍如隔阂很大的脸,她揉揉鬓角,觉得自己甚至要被许琛暮感染了,许琛暮在想起许多,自己甚至被携卷着顺入回忆的河流去思考过去,好和她一起回顾回顾过去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她们什么问题也没有啊,分明什么问题都没有……
把胡萝卜丢进购物车里,许琛暮还在全神贯注地和鱼的生死存亡作斗争,情节一点儿也不跌宕起伏却是极好看的,那厮抓耳挠腮,一刻也不停歇,比从前的几天活泼了许多,抹平了她自己那一头毛茸茸的乱发,还整了整衣服,就在那里等着那条鱼去狗带,这天真的想法让陆琼想笑,不过这为了几块钱的等待,于时间成本上是不值的,可许琛暮这较真的态度让她觉得这是在生活啊,为了这几块钱斤斤计较的态度,仿佛一刹那从云端跌到烟火尘埃中,四周生活景象变得活泛起来,生动着,蓬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