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玉书白道:“是何妖兽。”
“狼妖。”
“嗯。”
“…………”
谈话陷入僵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
——“不知你是否感兴趣?”
——“那便恭送陈仙君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两道声音交杂在一起,顾谋头一次面露尴尬,脖子根都红透了,双腿僵在原地。
“…………”
顾谋手足无措地站着,他没发觉不知何时,自己开始在玉书白面前习惯低头,稍有尴尬,便不敢迎上对方透亮的双眼,那人看他的眼神越是纯真,他越是尴尬。
又沉默了良久,玉书白突然莞尔,双眸弯弯的,温温柔柔,甚至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宠溺:“学生很感兴趣。”
“?”顾谋愕然抬头。
“学生对这次的狼妖追捕行动感兴趣,对陈仙君的一切……都很感兴趣。”他笑盈盈地说。
顾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讷讷地开口:“你说……什么?”
“陈仙君真的很好,真的不必自谦,您是我见过最好的人。”玉书白认真地看着他,瞳孔在阳光下呈现琥珀色,满是沉静温润的笑意。
与其说是自谦,顾谋却觉得,那个词应该是“自卑”。
玉书白看出了他的自卑,每日在自己面前,多对视一眼说话便磕磕巴巴,甚至有些束手束脚。
可与其说是自卑,倒不如直接用蠢笨形容,他对眼前这人有愧疚,总想着对他好,亲近他,却常常手足无措,将气氛搞砸。
而玉书白面对一个可以说是“怪异”的人,素不相识,却报以最大的耐心与包容,总是在他张口结舌的时候缓解气氛,他太过优秀,优秀到连顾谋都不知该如何对他好了。
顾谋想陪着他,想亲近他让他开心,弥补上一世他受过的伤害,现在反倒事态颠倒,隐隐变成了玉书白每天抽时间陪伴他,同他这个不善交际的人聊天,理解他、包容他的笨拙。
“那、路途可能会遇到些凶险事,我会尽力保护你。”顾谋的拇指无意识地掐着手心。
“多谢陈仙君,此次追捕行动正好当做一次试炼了,我想让初宝也一起,陈仙君介意多保护一个人吗?”玉书白歪着头笑盈盈道,有些调侃的意思。
顾谋也放松笑道:“自然不介意。”
第二日,张嗣晨,顾谋,玉书白,杨初宝四人一同出现在山门口,一些学生弟子主动来送行。
“尊主保重,明庭长老保重,你们此行要去多时?”一个大一点的内门弟子问道。
“不知,少则一月,多则三月,这段时间由沧墨长老代为管理,你们要听话。”张嗣晨笑了笑,朝弟子们的后方抬了抬下巴。
众人回头,只见沧墨长老蓄着胡须,一手摇扇一手提酒,悠哉悠哉地走上来。
“沧墨长老日安!”弟子们齐声道,难掩眼角眉梢的兴奋。
“哈哈,日安日安。”沧墨随意地举起酒坛挥了挥。
顾谋第一反应是皱眉,心道:又带酒入内,带坏风气。
心中虽是这样想着,还是下意识伸手接过了那坛竹叶青。
“信我也收到了,我年纪大了,经不起那妖折腾,便不同你们一起上路了。”沧墨长老空出一只手,笑着捋了捋胡须。
“说什么呢,你才上路。”
顾谋低低地骂了一句,玉书白在他旁边听得清清楚楚,不禁莞尔一笑。
身后的弟子们笑得嘴都要漏了,张嗣晨无奈地指了指他们,故作严肃道:“你们可别开心得太早,若等我回来你们还练不出剑法四十二式,泼墨堂自有好位置留给你们。”
弟子们顽皮地吐了吐舌头,一点都没将这软绵绵的“威胁”放在眼里,顾谋见他们大多一副松软懈怠的模样,忍不住绷紧了脸色,冷冷开口:
“别以为本尊离山,你们就成了放出去的羊,沧墨长老带你们怎么玩怎么乐本尊不管,待回山时有谁考不过二次试炼,抄心经一千遍,禁闭三天。”
第56章 书白,很好看
“…………”
一时间,所有弟子们都噤若寒蝉,同时感到背后一丝冷意腾升。
明庭长老说抄一百遍,实际上大家都有漏可钻,往往抄个七八十遍软磨硬泡一番也能过关,而尊主说的一千遍,那便是实打实的一千遍,谁敢作假。
“……顾谋,你这么凶作甚,一千遍?那是给人抄的吗?”沧墨长老佯装不平,转头问他们:“他平时就是这么罚人的?真有人抄过一千遍?”
“回长老……是的。”
“弟子抄抄抄过过……”
“弟、弟子也抄过。”
“回长老,尊主是为我们好,抄过一千遍后,我们遍能将整本心经都背下来,待突破修为的时候便能做到游刃有余,也再没有走火入魔的可能性了!”一名“懂事”的大弟子抱拳道。
“……如此极好,这几日便不带你们串峰办谈会了。”沧墨长老嘴角抽搐,忍着笑意道。
“哎唷……”身后的弟子集体不约而同发出一声长叹。
艳阳高悬,晒得人有点燥热,张嗣晨朝寝舍方向看了看,微微皱眉:“嗣润怎么还没来?”
一小弟子:“嗣润师兄去了后山,说晚些便过来。”
张嗣晨闻言,不着声色地叹了口气。
“自我回来这段时间,便少见他练功,跑后山会那些精怪倒是勤快。”顾谋凉凉道。
张嗣晨顿了一下,缓缓拱手行礼:“尊主恕罪,是嗣晨没有好好管教他,嗣润天资浅显,哪怕勤加修炼,也往往不尽人意。”
“你可清楚他屡踏后山,是去会些什么精怪?”
张嗣晨迟疑地开口:“多半是……槐树妖,名为香怡。”
顾谋鲜少了解这些生活事,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微微偏头想了想:“槐树妖,是后山最大的那棵槐树?”
他犹记得,上一见那树妖的时候,还是承她的恩才如愿进了地府,就算是槐树,能达到此通灵之术的树妖,也想必修为不浅。
张嗣晨听了,却没有给予肯定的回答:“这我倒不清楚了,只是那树妖看起来修为尚低,明明是槐树,身上却没有什么阴气。”
顾谋一愣:“怎会如此?”
这时,一直在旁侧耳倾听的玉书白笑了,声音清亮:“尊主有所不知,槐树妖性阴,与人交往时总会显现森凉之态,所以为了交到更多朋友,许多槐树妖都会刻意压制自身的阴气,修为高一些的便能做到阴气全无。”
顾谋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说着,张嗣润的身影从小道上飞快走来,胸膛微微起伏,额头也出了层细汗:“□□安,让陈仙君久等了!”
“你看你,还没动身,便折腾了一身汗。”张嗣晨掏出手帕,无奈地给他拭了拭额头。
“呀,忘记收拾包袱了!”张嗣润惊叫一声,转身准备回去,被张嗣晨扯住了:“早知你是个忘事的,昨日已经替你装好了。”
张嗣润习以为常,拉住他的手晃了晃,眼睛都笑弯了:“多谢哥哥,哥哥天下第一靠谱!”
顾谋在一旁发话,语气有些探究:“方才,你去见那槐树妖了?”
“回尊主,没见着。”张嗣润转向他站好,摇了摇头。
“为何?”
“听其他树妖说,香怡姑娘前几日下山去了。”
特意去道别,结果扑了个空,张嗣润倒也没生气,只是面露困惑:“与她每月下山的日子不同。”
几个送行的弟子听了,不约而同心道——连人家姑娘每月下山的日子都清清楚楚,怎么不把人家每月的……
便有性格奔放的女弟子调笑道:“那她每月几日下山,下山几日啊?”
张嗣润一边思考,一边老老实实答道:“大概四五日吧……”
“——噗!”几名女弟子惊奇地瞪大双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差点没当场笑喷。
“至于日子……你们笑什么啊?!我可是师兄,太不尊重师兄了!!”张嗣润不明白她们为何笑得花枝乱颤,有些气急败坏,一张白净的小脸微微发红,站在旁边的杨初宝也一脸疑惑,同他面面相觑。
“每月都下山一趟……”顾谋皱着眉,细细琢磨着这句,总觉得不对劲,却怎么也没琢磨出个结果。
他只擅长如何杀妖,却很少了解妖的生活习性。
“对了,玉少宗日安,初宝师弟日安,你们吃过饭了吗?”张嗣润自来熟,笑眯眯地向二人打招呼。
杨初宝有些受宠若惊:“师兄日安,我们吃过了。”
“还未赞一句,玉少宗好雅兴,那日的画实在是好,可惜被人抢走了。”张嗣润想到那张画,面露遗憾。
“这有何难,师兄若是喜欢,书白再替师兄画一幅更好的。”
玉书白笑意盈盈,一身明黄袍子流光溢彩,除了领口的银白祥云滚边,以及腰部一串镶金的白玉佩环,再无其他装饰,袍子的面料大多使用金线,金线底下又交织着低调的银线,华贵中不失风雅。
顾谋有些讶异地看向他:“你曾去过后山?”
玉书长睫浓密,像一把羽扇,不动的时候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他点头认真道:“是的,学生那日一时兴起,听闻天府后山有趣,便带上画具,没想到恰好遇到香怡姑娘与张师兄博弈,将此等美景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