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生。”
“诶!兄长有何吩咐?不是我说,小弟不过是在外公差数月,你怎么就把自己整成这副光景?嫂嫂,你怎么也不管管他?”
“嗯?”
“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好生与你的水晶糕花前月下吧。咳咳......”楚临秋能瞧出萧岑自清晨醒来之后便一直心不在焉,知他定有事要问,因而只想草草打发了这人,好将该说开的说开了。事实上,萧岑的表现已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在楚临秋的认知中,没有谁是仇人近在眼前而只是精神恍惚,眼波都没有动一下的。他此刻在心中想什么?楚临秋有些好奇。
“离京那么久,你那户部的事务定是很多,怎的还不回衙门看看,倒先来我这了?”
“咳......兄长,你这是下逐客令啦?也罢也罢!小弟就不打扰你与嫂嫂互诉衷肠了!告辞告辞!”一语罢了,这凭生便从椅上一跃而起,粗粗拱手之后,就顺道拉走了另外两人,片刻后他去而又返,竟是将方才那叠未吃完的水晶糕抱在怀中,这才心满意足真正离去。
“杜凭生,户部侍郎,性跳脱,喜甜食。有趣吗?”
“有趣。真没想到,你竟会与这样的人成为莫逆之交。”杜凭生当年以状元入朝可谓轰动一时,便是连萧岑这个身处苦寒之地的人都略有耳闻。祖父当时还感叹道,“以杜生之才,沉浮东府,实为可惜。”
“楚大人,我祖父当年遇刺身亡,是否果真另有隐情?”
“侯爷心中自有答案......”
“本侯要你亲口说!”萧岑今日心情虽基本平复,但仍不免受到迷药残存的影响,此刻眼见楚临秋半卧于床,一派坦然,除却脸色苍白点,竟没有任何不妥之处,脑中那根弦不知怎的就断了。他倾身上前,一把握住楚临秋的手腕,将它高举起来置于眼前,不想,楚临秋竟突然闷哼一声,脸色随即肉眼可见地愈发苍白了起来。
“你......没事吧?!”萧岑倏的一下松开手,转而扶住床上已然摇摇欲坠的人,“怎么回事?你受伤了?何时伤的?我如何不知?”
楚临秋顺势无力地倒进他怀里,眼眸微阖,神情疲惫,虚弱到了极点,嘴角却仍挂着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良久后,他轻叹口气,幽幽问道,“昨夜中药之后发生了什么......侯爷当真,什么都忆不起来了吗?”
“是本侯......是我伤了你?”
“......”楚临秋未答,而是自个在萧岑怀中调整了一个姿势,确保不会压到伤口之后,方略有些无奈地开口说道,“侯爷,我晕得很......你莫......”
“你头晕?莫不是失血过多罢?!伤哪儿了?快让我看看!”萧岑眼下也慌得很,甚至连原本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语都抛在脑后了。楚临秋向来好强惯于独自支撑,能让他主动向自己倾吐不适,可想而知,他该是有多难受?
“来人!快来人!刘先生可在府上?”萧岑见这人如此虚弱,神思懈怠,更是愈发乱了分寸。他将楚临秋扶稳令其侧倚在床头,径自上手扒下了他的里衣,欲查看究竟。片刻后,果见楚临秋的左臂上缠着几层白纱,上面还渗着点点血迹,恰如寒冬之梅。
“这……这是我……”
“你咬的,侯爷。”楚临秋叹息道,“楚某进到刑室之时,见云某已命丧黄泉,而你神智恍惚……”
“什么?!他死了?”
“侯爷不知?”
“他是如何死的?”萧岑再度紧紧攥住了楚临秋的手腕,眉头紧锁,神情……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他此时眼前忽而闪过云先生声嘶力竭的喊叫:“少将军!难道你不想知道老将军身死的真相吗?”忽而又“看”到自己在刑室内踱步寻找趁手的武器,“尔等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
“他是……如何死的?”
“银针封穴,与先前的死法大体相同。”
“这……”萧岑的心渐渐地沉了下去。云某身死刑室,自然是被人灭口,然令人胆寒的是……对方如何才能神鬼不知地潜入那处完成他的任务?就算萧岑已神智不清,那他又怎样才能躲过楚临秋的眼线?又是怎样全身而退?
第七十九章 藏刃
“如若你只少了那段记忆,那么他们也能。”
“你的意思是……”萧岑慢慢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道,“原来还是迷药。此药不仅能令人神智昏昏,还能使人意识混乱。你的属下他们……并非没有看到凶手,只是……不记得了?”
“嗯。咳咳……”楚临秋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萧岑竟从那眼波中看出一丝委屈的情绪,这个可怕的认知,令他后背霎时便竖起了一根根寒毛,使他接下来的话,完全说不出口。
“侯爷,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令祖当年身亡的……真相……”
“先睡吧,等你精神好些了再说。”萧岑看楚临秋已经虚弱得一句话都要掰成三段说,不免心上又泛起丝丝疼痛。
“侯爷!今日若是不说,只怕日后会被有心人利用……”谁也不曾想到,楚临秋竟突然暴起,将头搁在萧岑的肩上,目光锐利,说了这样一句话。只是他到底气力不济,没多久之后,声音便有如蚊蝇哼哼一般大小,不仅如此,连他整个人都彻底跌回到萧岑的怀中,被毫无防备的定南侯接了个正着。
“好,你说吧。”萧岑实在是拿这人没办法,便朝上面坐了坐,主动将他搂好,并小心翼翼不碰到他的伤口。楚临秋此时衣衫半褪,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膛。萧岑不经意间瞄了一眼,只觉口干舌燥,下腹似有邪火直窜上来。
“你......你还疼吗?刘先生马上就来了......再忍一忍。”
“嗯。侯爷,你的声音也很是不对劲,是否也让先生......”
岂料,一语未毕,萧岑竟像被踩着了尾巴似的惊叫起来,“本侯没事!”末了,又好似担心吓着怀中人,急忙柔声安抚,“你莫担心,本侯只是一时累着了。倒是你,这脸色委实太过难看了。”
“你说吧,本侯听着。”萧岑其实远不是他面上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他心中十分忐忑,生怕楚临秋接下来说的话是他不能承受的。他还没有想好,若是楚临秋真有参与此事,那他该......如何待之?又该如何自处?
“楚九商,你该知道,本侯现肯好生坐在这里听你说,皆因顺从本心,不愿疑你。但倘若你有半句诳言,那本侯便领着漠北军踏平你楚府的门槛!将你生擒锁在暗室,日日折磨,夜夜凌辱,我看你这病秧子,能撑到几时去。”萧岑这狠话放的,倒让自己的耳根悄悄染上了一层绯红。
楚临秋听在耳里,也觉有趣,但他并未笑出声,而是一本正经地顺着这人的话往下说,“侯爷放心。楚某可以指天发誓,若有半句诳语......”
“那就不必了!”
“......多谢。侯爷不计前嫌,诚心待我。楚某虽自认......算不上什么好人,也必会......以李报之。”
楚临秋勉力说完此话之后,愈发精神恍惚,昏昏欲睡,竟连倚靠着萧岑都有些坐不住了,整个人歪歪地就要往下倒。萧岑见状不禁长叹了口气,索性托着他的背将其放倒在自己腿上,听他断断续续地讲述那段本该被尘封的往事。
奉朔元年,天子初登大统,大岐王朝就内忧外患深矣。彼时南戎举兵北上,势如破竹,竟数月连破十二城,眼看着就要直捣皇城,威胁到风雨飘摇的百年基业。正值此危难之际,萧老将军主动请缨,率领三千铁骑长驱直入,于数万大军之中直斩南戎名将天宏支德的头颅。只此一战,威名立竖,原本只能算是外来者的萧家人,更是一夜之间成为陶都权贵争相结交的对象。
时至今日,不过短短十余年,竟已出了一公三侯,一个昭训娘娘。民间更是有童谣唱道,“萧氏萧氏,起于战祸。铁骑一出,小儿止啼。一门三爵,荣宠无上。”
可这样的地位,真的是坚不可摧的吗?
萧岑自己心中也明白,最聪明的做法是激流勇退,主动上交兵权,做个富贵闲人,就像自己的父亲一样。可是真的会心甘吗?更何况,漠北铁骑一日与自己同在,天子就一日不敢轻举妄动。
不不不,会是如此吗?看看祖父的下场,就该知道敬元帝是个多疯狂的人。
“嘶......”楚临秋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仿佛被人硬生生往相左的方向拉扯似的,他皱眉睁眼一看,却猝不及防对上了萧岑布满丝丝恨意的双眸。
他心中一惊,正要起身唤回这人的神智,就听萧岑问道,“只因他夜不能寐,便要害我祖父性命?如此自毁之举,就不怕日后报复在他的子孙身上吗?!”
“侯爷!!!”楚临秋大惊,情急之下一跃起身,以唇封住他不断开合的嘴,并用两手紧紧搂住他的肩。由于动作过于迅猛,他左前臂的伤口不出意外多渗了些血出来。
“侯爷,你冷静点。眼下虽说在侯府,仆从皆为亲信,然人心易浮,不知何时就会出卖你这个主子。”楚临秋此语分明意有所指,他既提醒了萧岑,又委婉地表明萧老将军遇刺果是“自己人”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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