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么会......不、不、这不可能......”假僧人的声音十分虚弱,很显然此前是受了刑的。但这听在萧岑耳朵里,丝毫不起任何波澜。
一炷香时间有限,他需赶快行事方能避免夜长梦多。
“我且问你,你乔装潜入京城意欲何为?”
“来寻少将军您。”
“混账!”萧岑不知从何处摸了一把软鞭攥在手中,此刻重重地打在他身上。
“若要寻我,你大可与柳行他们联系,若要寻我,你大可第一时间将信号传递于我,我自会出城相见!又何必行迹鬼祟昼伏夜出?!若不是今日误打误撞,本侯甚至不知陶都何时多了你这号人物!云先生,你好大的能耐。”
“......抓到云某的,是少将军?”
“便是又如何?你很失望?”
“不......不是......”这“僧人”显而易见地轻松了起来,他特意压低声音对萧岑言道,“少将军,我们是来救你的。”
“这是何意?”萧岑双手交合置于腿上,上身不自觉前倾,狐疑的目光始终在他脸上打转。
“今天下暂安,上位之人却想卸磨杀驴,漠北军危矣。少将军,将士们知你为大义委身楚贼,均愤慨不已,恨不能马上杀入京城救您于水火之中!眼下有此良机既能使陶都大乱,为老将军复仇,又能令楚贼身死!云某就问少将军一句,敢不敢让我们放手去做?”
“......”萧岑越听越心惊,他再次审视那张昔日无比熟悉的面孔,竟发现此刻是如此的陌生。
他不敢相信那些人曾隶属漠北军,以平天下动乱为己任的漠北军。
“如今制造这动乱的,竟是你们。如果祖父在天有灵......”
“少将军,您说什么?”
“......”姓云的这句话,将他硬生生地从自己的神智中拉了回来,他垂首静默片刻,再抬时已是目光如炬,“这些话,是谁让你说的?换言之,你听命于谁?”
“是......”这人话到嘴边,却及时顿住了,他的眼珠在眶里不安地转了转,面上有心虚之色一闪而过。
萧岑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已是了然,“你口口声声说为了萧家,却仍不轻信于我。真当本侯是傻子吗?说!”话音刚落,一道蓄满内力的鞭子又迎风而下,打在了那人的皮肉上,发出令人心惊的声响。
“将军你!”
“你心里定是觉得我不该打你,不该如此对待忠属,但倘若我今日优柔寡断,明日开阳门上挂的就是我萧岑的头颅了。萧氏满门忠烈......祖父及数万将士以命博来的清名,岂容你们这般败坏?”
“将军!!!”
“尔等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萧岑以及其平静的语气,残忍地撕开云某人身上最后一层遮羞布。
“少将军,你真的不愿......难道你不想知道老将军身死的真相吗?少将军仔细想想,是什么人能在万军之中偷袭成功,并全身而退?”
“祖父最亲近的人。”
“不错!那个混蛋早在数年前就已被朝廷收买,蛰伏于军中伺机而动!而当年与他直接联系之人,正是那姓楚的奸贼!这是他入玄武卫以来,为证忠心接的第一个任务。”
“你,撒,谎。”萧岑直视着对面之人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他面上寒霜结了一层,便连惯于上扬的嘴角,此时也微微耷拉下来。
“云某没有说谎,是少将军不愿相信罢了。”
“......”萧岑怔住了,此刻他脑中恰浮现出楚临秋那张苍白的脸,一时定定地看着自己,一时又薄唇轻启,说出“夫夫之间,何必如此见外”。
“萧岑......萧岑......”
谁?谁在叫我?
萧岑突然发狠咬破自己的舌尖,直到嘴里尝到一丝血腥味,神智方才勉强恢复清明,他踢了椅子连退数步,“你......如何还能对我下药?!”
“呵呵呵......”姓云的低头看了一眼萧岑的青色缎面锦靴,忽而放声大笑起来。笑声透过暗道传至前厅,令正在饮茶汤的楚临秋皱了皱眉。
“里面怎么了?去看看。”
“是......爷,您脸色不好,是否先去歇息一会?”
“我自有分寸。”楚临秋屈起一指,在实木扶手上时不时轻叩两下,神色凝重,眉头皱得死紧,不知为何,他的心中总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回来!我自去看看!”
“爷!!!”
由于动作太快,楚临秋起身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晃了两下,被立于身侧的属下及时扶住。这不扶不要紧,一扶......直令这二人都大惊失色。
“您又起烧了!”
“无妨......取我药来。”
“这......我的爷!俞太医的话,您就全当做耳旁风吧!您自个儿想想,这段时间您都吃了多少回了。那一瓶子也该见底了吧?”
“哪有这么夸张?”楚临秋被左右扶着走进地道之时,尚在苦苦思索自己的计划是否当真万无一失?萧岑一个人待在里面,又是否会遇到危险?如若果真遇险,凭他的功力当能轻松化解。
第七十六章 往事
云某人死了,口鼻充血面部肿胀,几与先前死者症状一模一样。
众人震惊之余尚无法理解的是,这间密室在玄武卫的督造下有如铜墙铁壁,一只幼虫也飞不进来。于这种情况下,除却行凶之人一开始便隐于其中,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动手的人是萧岑。
一时之间,站在楚临秋身后的几人,看向萧岑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而唯有楚临秋还像什么事都未曾发生似的走过去,抬手扶住他的肩膀,仔细观察他的脸色,浑然不觉自己才是那个面白似鬼之人。
“大人!小心!”
甫一靠近萧岑,楚临秋便发现其人目光呆滞,神情恍惚,呼之不应,当是中了北地的一种mihuan药,暂时沉浸在自己的梦境之中。他开始尝试拍脸、掐合谷,试图令这人保持神智的清明。但他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萧岑竟在毫无戒备之时,张口咬上了他的小臂。
“大人!!!”
突如其来的剧痛,令楚临秋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但他只往前踉跄了一小步,倚着萧岑站稳,并勉强抬起另一只手,挥退属下使他们退出那扇门。随后,他便单手搂住萧岑,护着二人就地而坐。
萧岑还是一副恍恍惚惚的模样,但却对楚临秋有种先天的依赖。他也不咬人了,就这么循着热源将自己不停地埋进去,到了最后,整个人都变成窝在了楚临秋的怀里。
楚临秋有些坐不住,随着刑室里烛火一点点的燃尽,他也觉得自己额上的温度升高了许多,好似之前好不容易被压下的诸多不适,又卷土重来了。楚临秋心里咯噔一下,暗道那药丸于自己,已经无甚大用了吗?
不过,任他再如何昏沉思绪纷乱,也会记着将一只臂横在外面,免得萧岑摔倒过去。
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萧岑那对乌珠总算在眼眶里缓缓转动了两下,神智恢复了些许清明,他无力倚在楚临秋的身上,口中喃喃,“我知道是谁......我知道......可我......”说着说着,他竟忽而闭目睡了过去。
而楚临秋像是早有准备似的抱紧他,扶他躺倒在自己腿上,然后唤了属下进来收拾残局。萧岑虽暂时失了神智,手上却始终握着一段束起来的红绳,楚临秋将它抽出来一看,发现竟是早前太子留在楚府的璎珞。
属于芸昭训的东西。
再联想起萧岑昏睡前说的那句话......楚临秋的凤眼逐渐眯了起来。
“你去查芸昭训近日的行踪,切记勿打草惊蛇。”
“芸昭训?大人,是萧氏的芸昭训?此事与她有何关联?这......这......”属下话说到一半,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瞪大双眼,此后虽极力克制,然眼神仍止不住飘向沉睡中的萧岑。
他们心中的小九九,楚临秋如何不知?但他只需一个抬眸,静默半晌,无需多言便可使人歇了心思。
罩着黑布的马车又从这座庄园悄然离开,不留一丝痕迹。是夜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楚临秋能从一个小小校尉爬到都指挥使的位置,眼看着此案过后,又要更进一步,手段自然不容小觑。他尽全力要隐瞒的事情,就连天子都不会知道。若非如此,玄武卫也不会被人百般诟病,而楚临秋这个打头的,更是诸御史文折中的常客。
“大人,您怎么......哎哟瞧您这脸色!快快快!快进来罢!书平!吩咐下去,大人回来了!”
“宁伯,别忙了。跟我上书房,我有话与你说。”
谁能想到,楚临秋命人将萧岑安顿好之后,又转头回了自己的府邸,直把一干家仆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甚至顾不上自己的身子,一回府便令管家宁伯火速召集亲信干将及部分埋伏在陶都的暗叹,齐聚书房内密谈。
那条璎珞提醒了他,告诉他不应只将目光拘泥于朝官及世家身上,而疏于对其女眷的看查。
“大人,那姓云的,一共就对侯爷说这么多,没什么特别的。只有一点......属下想不明白。那便是我们即使有这么多人在暗处盯着,也依然让他一命呜呼了。是什么人能做到杀人于无形,地上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冤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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