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晔端着一张脸,三个书生忙不迭把准备的厚礼送了上来,他斜着眼瞧了瞧,礼盒逐一拆开,其间有上好的瓷器,也有古董茶具,更盛的直接装了金元宝,到真算得上是厚礼,他不置可否,同随行的侍从使了个眼色,侍从把东西收了起来。
书生见礼品被收下,眼瞧着便是有戏,张启给杨晔斟酒:“大人,这三位便是学生的好友,因仰慕大人已久,今日特地来拜访大人。”
杨晔摆足了官架子:“日里来拜见的人众多,本官也无空见,今日倒是和你们三个有些缘分,正好得空。”
“大人公务繁忙,能得见大人是学生的福气。”
“瞧你们三个倒是一表人才,倘若在会试时能一展拳脚,本官倒是有心提你们一把。”
三人闻言面露激动之色:“大人放心,学生一定会在会试中大放异彩。”
“噢?本官瞧你们乡试成绩尚可,但也并不多出色,如何能取得让本官满意的成绩?”
“大人,学生自有渠道!”
一名书生心直口快,桌上气氛僵了一瞬,书生被同行之人扯了一把衣角,另一名书生道:“大人,学生的意思是会勤奋备考,彼时在会试中取得好成绩。”
杨晔似笑非笑:“空口无凭,本官可不能贸然选用你们三人,学问上还得考考你们。”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如何答话。
张启道:“杨大人亦是科举出身,自然是对大家的学问有所要求,再者能得大人指教学问,可是旁人求不来的福分。”
“你们若是不愿也就罢了,本官不强求。”
“能得大人指教是学生荣幸至极!”
杨晔敛起眸光中的笑意,把一早就准备好的题目分别给了三个书生,他瞧了此次科举的考题,所出的题都是与科考题目相似的,若是三人真有水平,定当答得和考卷应差不多,也省的冤枉了他们,若是答不好,那便是舞弊的证据!
然,不出他的意料,一个时辰后,他瞧了几人的答题,简直是一塌糊涂,题目答得倒是像出自读书人之手,然而与之乡试的排名却是实在不符。
他收起答卷,忽然变了脸色,厉声道:“把这三个乡试舞弊之人给抓起来!”
三名书生还未反应过来,只见屋里冲进几名士兵,当即便把他们扣了下来,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早已为时已晚。
“张启,你竟然告发我等!你不得好死!”
“你们乡试舞弊,损害了科举的公平,不得好死也该是你们!”
“放开我!”
侍卫一掌劈在叫嚣厉害书生的后脑勺上,人昏了过去。
两日后,刘猛从县城回来,打听到卖题书生在怀桑县名声并不好,学堂里的学业也平平,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不过家业在怀桑县倒是颇大,书生靠着家业,俨然是县里的纨绔子弟。
得到双重证据,书生抵赖不得,尚未受刑便害怕得把怀桑县令供认了出来,杨晔联系了省城知府,前往怀桑县抓捕县令,如此一折腾,惊动了薛饮生。
城中早有传言此次乡试考题泄露,杨晔发觉有人暗中在查处,但并未打压风声,反而风声被越扇越大,他原私下行事是担心泄题之事和薛饮生有关,若是让其知晓他在查案,必定会从中阻拦,然而未有人压风声,便是说明了与薛饮生无关,并还煽火,那事情就有意思了。
怀桑县离省城并不远,知府带人出面,怀桑县令很快伏法,杨晔是在府衙的牢房里见到那县令的。
大腹便便,油光满面,据知府称捉到人时正在和家中小妾白日苟且,县令原想抵赖罪责,待书生一并丢进牢房时才住了嘴。
薛饮生闻讯而来:“还当杨大人已经返程,未曾想还在为科举之事奔波,如今这些作奸犯科之人落网,可得好好审讯一番哪,否则本官真是无颜回京面见皇上。”
“这是自然,此事还得薛大人一同费心。”
杨晔连夜审问县令,养尊处优多年的胖子光是见着刑具便已吓得丢了半条命,往那老虎凳上一坐,径直哀嚎求饶:“大人,是小官做的,是小官做的,考题是下官卖给书生的。”
“本官自然知道是你,但你当本官会认为你有神通拿到京城的考题?”
“继续用刑!”
胖子哭着哀嚎:“是孙大人,孙大人给小官的考题。”
杨晔眸色一凝,京中有可能拿到考题的还会有哪个孙大人,自然是孙蓼染的父亲。
孙成并非翰林院的人,至于如何会拿到乡试考题,这事不用想都知道和宋家脱不了干系,谁人不知孙成与宋庭游沆瀣一气。
结果已经不言而喻,收了几人的供状,他也可收拾行装回京了,此次事关重大,人还得押回京让皇上定夺,此次的科举当如何,是否又要查出宋家,全凭皇上的意念了,当然,他自是想乘着此次机会,彻底把宋家给铲除。
这边阵仗闹的如此之大,想必京城已经早有风声,宋家定然会有所防范,他能有所防范,自己也能扩大进攻。
皇上让他和薛饮生一同押送犯人返京,路途遥远,杨晔把骑着的马让给了张铁虎,自己则挤进了薛饮生的马车中。
“回京马车有限,大人不介意下官与大人同乘吧?”
“自然是不介意。”
薛饮生答了一句话后便闭目养神了,过了一会儿,见杨晔也很安静,又睁开眼:“子襄和折衾近来可还好?”
“季老将军回来了,阿喜和衾折都很高兴。如何能不好。”
薛饮生闻言却未再答话。
杨晔掀开轿帘子望向外头的囚车:“巴塔部动乱才平息不久,又出科举舞弊一事,当真是令人头疼,怕皇上是有得烦忧了。”
“皇上有杨大人此等贤能之臣,想必也不会宽心许多。”
“诶,小官能做的不过都是些微末之事,薛大人才是真正能为皇上分忧的股肱之臣,若非和定公主,边疆的事情又如何能够妥善解决,到底还是薛大人深明大义。”杨晔感慨了一句:“只可惜巴塔部山高水远,风沙又大,苦了和定公主一个弱女子背井离乡,而外族风俗又与本朝不同,听闻这巴塔部为了男丁兴旺,不准娶小哥儿,只能娶女子,若是女子在三年中生不下男丁,便会被废弃,也不知传言真假。”
见薛饮生脸色已变,杨晔连忙道:“瞧下官在说些什么,薛大人千万别往心里去,小官也不过是听的传言而已。”
薛饮生默不作声,杨晔眉毛微挑,若不把伤口扒开撒点盐上去,想必会让人好了伤疤忘了痛啊。
两日后,一行人行至驿馆,压着囚车,行进的速度十分缓慢,又极其折腾人,到驿馆时,诸人都倍感疲倦。
杨晔让大家好生休息一夜,争取接下来一口气赶到京城。
夜里,他泡了个热水脚,倒是睡的十分舒坦。
“大人,大人!您快开门啊!”
睡眼朦胧中,杨晔听见有嘈杂声,他从床上起来,发觉外头还是蒙蒙亮,拉开门,张铁虎一脸焦急的站在门口,他清醒了些:“怎么了?”
“有人来想把犯人劫走!”
杨晔眸色一变,赶忙跑出房间:“现在如何了?”
“刘大人身手很好,那几个歹人并未接近到犯人就被打跑了。”
“人没抓到?”
“刘大人没有追出去,怕有调虎离山之计,再者两位大人又还在,保护大人的安全最重要。”
杨晔神色复杂,这会儿薛饮生慢吞吞打开门探出个头,亦是一脸睡意:“发生了什么?”
张铁虎又把事情复述了一遍,薛饮生道:“竟然有人胆大包天想劫囚,看来我们得加快行程回京!”
杨晔扫见薛饮生露出的上半身穿戴整齐,他微微敛起了目光:“那便即刻出发。”
一行人赶着回京,行程加快,又两日后,终于赶回了京城,入京当日已是午后,未耽搁,大理寺直接将犯人领了去,杨晔和薛饮生一同去回禀纪文帝。
科举泄题一事纪文帝已是大为发恼,又知还有官员为此谋财,更为震怒,见了怀桑县令的罪状,回程途中有人意图劫走囚犯,当即便下令扣押孙成严审,果决程度出乎杨晔的意料。
如此一来倒是省下了杨晔许多口舌,一番风波暂且是平定了下来,至于审讯结果还得要一些时日,杨晔去了大理寺一趟,把几个书生给的厚礼脏银,以及一些罪证交托给大理寺后,他才下朝往自家宅邸走,已然是风尘仆仆。
“大爹爹!”
阿喜带着衾折在京城主街上等着他,杨晔一出紫禁城的门,没走两步就瞧见了一大一小两人,一别又将近两月,杨晔信步上去一把抱住了阿喜:“家里可还好?”
“一切都好,还得婶子的信,说刑叔已经过了乡试了。”
瞧着阿喜笑盈盈的,杨晔心情也好:“如此甚好。”
两人抱了好一会儿,站在一边的衾折扬起脖子看着两人:“大爹爹,衾折也要,要抱抱!”
杨晔低头,看着小崽子举着双手,垫着脚一跳一跳的,他在小家伙的脸蛋儿上捏了捏:“如何晒的黑黢黢的?爹爹走时不还白白的嘛,是不是又在家里调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