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武郎将的闲适生活/水澹生烟 完结+番外 (巫羽)
“不是头一遭,顾兄不知道,之前石龙寨的人就来找师父探口风,师父不肯,下回还不知道会使出什么手段来呢?”阿犊颇感担忧,毕竟石龙寨就是个贼窝。
“他不肯,总不至于捆他上山寨吧。”顾澹想象不出来这样的场景,以武铁匠的体能,应该能以一打三吧?
阿犊进屋找师父去,顾澹伸伸懒腰到厨房找吃的,他掀开锅盖,看到锅里煮的面条还热乎着,忙盛上一碗。武铁匠擀的面条特别劲道,他厨艺不错。
吸溜面条,好吃得停不下来,顾澹连汤都不舍得浪费。
吃饱饭,顾澹进屋,见阿犊已经不在,武铁匠正在拿斗笠和钓鱼竿,他居然还有心思去钓鱼,看他样子气定神闲,似乎压根没将石龙寨的事放心上。
武铁匠听到脚步声,抬头道:“早饭在釜中。”
“我吃了。”
顾澹察觉武铁匠的目光在他腿上停留,低头一看,原来一时匆忙,没换掉睡裤。
武铁匠头戴斗笠,拿着鱼竿走了,顾澹蹭蹭光溜溜的腿,跑进屋换衣服。
顾澹换上一身粗布短褐,把齐耳的发用布条胡乱扎起,即使没照铜镜,也知如此打扮像这个时空的人。不知从何时起,顾澹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哪怕这样的日子与以往所过的日子天差地别。
顾澹没空去想自己是否已为这个时代同化,院里的鸡吱吱咯咯叫唤许久,早就在鸡栏里饿得乱窜,等他喂食,他还得喂猪。
顾澹到菜园里打菜叶,把菜叶扔进鸡栏,众鸡飞扑食物,你挣我抢,顾澹趁鸡都在吃食这会,弯身钻进鸡舍,拾得四颗鸡蛋。他把鸡蛋小心捧手里,拿进厨房,放陶罐中储存起来。
院子里清静,能听到啾啾的鸟叫声,早先的喧闹不是家中的常态,顾澹挺享受这份寂静。
猪舍里养着两头猪,春时买的猪仔,天天吃猪菜,植物根茎,偶尔才能吃上米糠,养得瘦,猪生清贫。顾澹将猪食倒进猪槽,两头猪上前抢食,哼哼直叫唤,顾澹道:“大的让小的,别抢,伙食虽不好,我早晚两顿也没饿着你们。”
身为城里孩子,顾澹做梦都没想到他有天会去养猪,人生的境遇真是奇妙。
拿着装猪食的空木盆回院子,农活干完,顾澹洗洗手,搬张躺椅到院中的桑树下乘凉。武铁匠出去钓鱼,一般得午后才会返回,舒坦瘫在躺椅的顾澹不是那么懂钓鱼的乐趣,细致想起来,他也不是那么了解武铁匠这个人。
刚来到这个时空那会,顾澹陷入过一段慌乱时期,等他清楚意识到自己身处古代,他已经在武铁匠的家中住上好些时日。
起先语言不通,顾澹一度误以为自己被控制人身自由,曾偷偷逃走,后来在山里饿得不行,又务实地跑回来了。还记得自己回到武铁匠家,直奔厨房,坐在灶台上捧着陶甑,拿饭勺猛吃甑里的蒸饭,被武铁匠撞见时的狼狈情景。
阳光太耀眼,顾澹用手掌遮挡眼睛,他很少在脑中梳理这些事,可能因为今日石龙寨的事带给他一些忧虑。在现代的世界里,遇到歹徒可以报警,在这样的世界里,人身安全毫无保障。
我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
我到底要怎样才能回去?
这两个问题,在顾澹脑中盘旋,他想过无数次,未果,此时也不过是突然浮上脑海,随即又很快消逝。
夏日午时的阳光最是炎热,树荫下是乘凉的好去处,顾澹躺在竹制的长椅上昏昏欲睡,他的脑中出现武铁匠在水潭钓鱼的身影。
一个背影,宽大的肩背,紧实的腰,棕黄色的斗笠,乌黑的发,一件褪色的湖蓝衣裳。绿色及膝的水草,天很蓝,水声淙淙,如此静谧令人沉醉。忽地,场景一转,黑夜残火,武铁匠的眼睛似炉火般热烈,他的乌发披散,结实的臂膀上汗珠滚落。
顾澹猛地睁开眼,一不留神脑子跑进不和谐的画面,他连忙甩了下头,甩开这些杂念。
打个哈欠,顾澹准备睡一觉,午时无它事,天气又热,人懒洋洋的,顿起睡意,顾澹很快睡去。
烈日炎炎,水潭边,武铁匠在钓鱼,他钓鱼时总给人一种悠然自得的感觉,实际上也是如此,他十分享受垂钓的时光。钓鱼时,一切前尘往事都消逝,都湮灭。
风和日丽,水光潋滟,在小虫儿的鸣叫声里,拥有一片清净。
鱼竿抖动,先是小,渐渐大,武铁匠慢慢收竿收线,耐性十足。鱼儿被钓起,在鱼钩上挣扎,武铁匠将它轻轻解下,扔进水桶,水桶中已有它的四五同伴。武铁匠撂竿,取皮壶嘬上两口水,继续垂钓,俨然像个退休老干部。
午后,水桶里挤满鱼,武铁匠收拾家伙,踏上回家的路。他路上偶遇村民,按下斗笠,点头示意,擦身而过,继而又孤身一人,在山野田埂间踽踽独行。
武铁匠很适应独自一人的生活,当初捡顾澹大概是他一时的脑热。
走至自家院前,看到院门半掩,武铁匠还没推开门,就瞥见桑树下的躺椅和躺椅上的人,大概是睡着了,连只不知打哪来的野猫跳到他身上都没反应。
武铁匠把水桶里的鱼哗啦啦倒进院中的一口水缸,钓鱼具、斗笠等物放置,他放轻脚步走至顾澹身边,将坐顾澹身上的猫拎起。猫儿炸毛,喵喵叫,还有些奶气,顾澹的眼睑微微颤动,他正在醒来。
武铁匠弯身把猫放地上,他身材高大,身子压得很低,猫儿迅速逃走,跃上院墙,武铁匠抬起身子,正好对上顾澹的视线,顾澹慵懒地看着他,刚睡醒有点迷糊:“刚才是不是有只猫。”
“跑了。”武铁匠朝土墙投去一眼。
顾澹眼帘低垂,像似又要睡去,武铁匠歪靠着桑树,抱胸乘凉,神色惬意。四周寂静,蝉儿啼鸣,微风徐徐,带来阵阵凉意。
阳光穿透枝叶间的缝隙,打在他们脸上,肩上,光斑闪耀,像洒金般。武铁匠稍稍阖眼,光影掠过他的五官,他的眉宇显得特别深邃,脸轮廓仿若塑像,线条凌厉又英隽。
顾澹没有再睡去,他睡眼惺忪看视武铁匠,此时竟有种岁月静好,一双一世的错感。
这份感觉实在让顾澹不敢沉湎,他打破氛围,懒散问:“石龙寨要给你间铁铺还送老婆,你当真不考虑一下?”
“猪喂了吗?”武铁匠如是说。
这么闲,该去喂猪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武铁匠(敲黑板):猪一天至少要喂两次,早晚喂食。小伙伴们学会养猪了吗?好,今天课就上到这里。
第4章
自那媒婆来后三四日,没有其他事发生,顾澹渐渐也不在意了,至于武铁匠还是老样子,他天天钓鱼,清闲恣意。水缸里的鱼日渐増多,一时半会吃不完,武铁匠将它们尽数捞出,一并宰杀。
武铁匠在井边杀鱼,他手起刀落,动作娴熟,鱼儿恐怕还没觉察自己贴上砧板就已归西,刮鳞开腹片肉剔骨,一气呵成。他那套手法着实让人惊诧,他手中的刀如同身上生出之物般,浑然一体。
顾澹蹲在一旁打下手,他见惯武铁匠使菜刀,早习以为常。
一只黄色小猫在顾澹和武铁匠的脚边绕,喵喵叫着,它拖走盆中一条未刮鳞的小鱼,见没人撵它,它叼鱼雀跃,跳到一旁和死鱼玩戏。还是只奶猫,不会吃鱼。
武铁匠把片好的鱼肉放进一口大陶盆,陶盆内的鱼肉已经堆满,他搬陶盆进厨房,顾澹跟上,问他:“烤着吃?”
“做鱼酢。”
一进厨房,武铁匠开始忙活。
“那是什么?能好吃吗?”顾澹从没听说过。
“你没吃过?”武铁匠将面粉、盐、姜、茱萸摆上灶台,他道:“甚美味,我当年在军……还缺米酒。”
顾澹立即找出一只酒坛,提手轻晃动,没剩多少,他说:“就剩底儿,够不?”武铁匠拿巾布擦干净双手,解襻膊道:“我去打酒。”他袖子用襻膊束住,身上未沾到鱼血,倒还干净。
顾澹按住他的手臂,说:“我去吧。”
“你知道上哪里打酒?”
“不就找村头的酒家买,我知道是哪家,他家门前插着一面‘酒’字彩旗。”
早先村里举行乡宴,顾澹跟着武铁匠和阿犊一起去参加,曾路过村头酒家,他有印象。
武铁匠打量顾澹,他穿着一身短褐,头发束起,就像个当地的普通后生。武铁匠掏钱,嘱咐:“你绕过村子,别走村中路,到酒家后,把酒钱拿给掌柜,不用多说话,他自会打酒给你。”
“知道。”顾澹接过钱,揣兜里。
他懂,不就是怕他这黑户人口引村里人注意嘛。
从家门前的小径离开,顾澹朝村子的方向走去,他极少到村子里去,独自一人前去还是头遭。顾澹老老实实沿着村子外围走,但还是有村民家养的狗发现他,朝他凶恶吠叫。
村里几乎家家户户养狗,这些狗对顾澹这个陌生人很不友好,走一路被吠一路。听闻犬吠声不止,沿途村民自然会出屋探看,见是武铁匠收留的那个来历不明之人,大多转身回屋不予理睬,也有几个人指指点点,一时竟有些人嫌狗憎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