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武郎将的闲适生活/水澹生烟 完结+番外 (巫羽)
武铁匠倒头就要睡,他那么大的块头,将顾澹挤到里头。
“别睡,问你话呢?”
“不识。”
“那他怎么知道你姓武?”
武铁匠闭着眼,他额上有薄汗,酒气正在散发,他长发不羁散开,铺在枕上,发丝粗,扎着顾澹手臂。顾澹支起上身看视他的头脸,觉得他脑袋真大,不悦时五官很凶,但眉眼生得相当英气。
这是个不相熟的人会对他心生畏惧,相熟后又不禁想靠近探究的人。
武铁匠没回应,他路上劳累两日,再兼夜深酒乏,他很快睡去。
“后山埋的师娘又是怎么回事?原来你年纪轻轻就是个鳏夫?”知他不会回话,顾澹托着腮帮子喃喃自语。难以想象武铁匠妻子的模样,会是个娇媚的女子?还是个方端的女子,像英娘那样的。
武铁匠宿醉,第二日醒来脸色不怎么好看。阿犊应该是想起昨夜醉酒对师父失语还失态的事,战战兢兢跟在师父身边递木料,打下手,对给他们送饭的顾澹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
顾澹坐在一旁看武铁匠打造木床,他能熟练运用拉钻、手锯、墨斗、木尺等木匠工具,他还压根不绘图纸,胸有成竹。
花费一天时间,一张新床造好,搬进房间。
不大的房间摆上两张床,没有多少富余的空间,以两人关系睡一张床也未尝不可,不过顾澹坚持要有张自己的床。
武铁匠 “咔嚓”一声,凭手劲轻松把木床的榫卯结构扣严,他组装好床,还用双臂按压床体,试着将之晃动,检查床的牢固性,很是用心。
看他举动,再想起上次那张震塌的破床,饶是脸皮很厚的顾澹,面上也稍稍有那么一点赧。
这张新床比淘汰的那张旧床宽敞许多,而且相当牢固,给顾澹一人睡绰绰有余。
三月来天天在作坊里劳作,打造不少铁器,这批铁器大多变换成钱,武铁匠终于可以休息段时日。作坊的烟囱不再飘烟,往日叮当响的铁锤搁置在工具箱里,武铁匠开始他的钓鱼时光。
武铁匠清早戴上斗笠,携鱼竿、马扎、木桶等物离开,下午返回,木桶装满鱼,满载而归。他是个钓鱼好手,也是个炖鱼好手,别看他不修边幅,其实很懂过日子。
顾澹在家无聊,也跟着武铁匠到村郊的一处水潭钓鱼,顾澹心静时很静,但钓鱼技巧不行,总是太早或太晚拉线,让鱼儿跑掉。水潭临近桃林,种桃子的孙岩一家常在桃林出没,携老扶弱,相亲相爱。
孙岩扛着锄头从水潭边走过,停下跟武铁匠打招呼:“多亏武大郎帮我修好锄头,得闲来我家吃酒。”他见武铁匠身边还有一人,知就是那个来历不明之人,附加一句:“顺便把小兄弟也一起带过来。”
孙三娃在旁提醒:“阿父,他有名姓,叫顾蛋。”
“举手之劳。”武铁匠抬头,对他叉了下手。
顾澹模仿着也行了个叉手礼。
待他们一伙人走远,顾澹忍俊不住:“原来也有村民叫你武大郎。”
武铁匠完全不知顾澹笑点,瞪了他一眼,顾澹知趣闭嘴。
两人坐在一起钓鱼,一阵斜风细雨,带来凉意和惬意,闲适悠然,顾澹跟武铁匠唠嗑:“你在家排行老大,怎不见你有弟弟妹妹?”
武铁匠的鱼竿在抖动,一下又一下,他非常老练收线,钓起一尾鱼,他把鱼从鱼钩上取下,那动作很轻,给顾澹一种怜悯的感觉,就在顾澹以为他不会作答时,他说:“都殁了。”
他言语没有起伏,很平静。
顾澹握紧鱼竿,想武铁匠正值壮年,他弟弟妹妹年纪也不会大到哪去,多半不是正常死亡。顾澹来到这个时空已经快一年,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很严重的战乱,就是到现在相对安宁,有些地方也还在打仗。
“你呢?父母兄弟姐妹都还在?”武铁匠还从没细问过顾澹的家庭情况。
“我父母离异,他们都健在,我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没见过几次面,不亲。”
就是对朋友,顾澹都很少提自己家里的事,此时自然而然道出。
“你父母和离了,你几岁的事?”
“啊,我读初中那会,他们还怕影响我,瞒着我离婚,其实他们天天吵架,离了也好。”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未尝不是好事。”武铁匠给鱼钩加饵,起身甩杆,施展他的垂钓魔法,他木桶里边已经有四五尾鱼在游动,阳光下鳞光闪闪。
“你呢,你妻子亡故后,就一直孤身一人吗?”没问他父母是否还安在,在这样战火纷飞的年代里,多半也埋做土吧。
武铁匠甩出的鱼线在潭面上荡起涟漪,他忽道:“我未曾娶妻,哪来的亡妻。”
“阿犊不是说后山……后山葬着你亡妻。”顾澹错愕。
顾澹正等他给个解释,谁想武铁匠竟不说了,悠悠哉哉继续钓鱼。顾澹满脑问号,思考了好一会儿,以致一条鱼从他手中溜走。武铁匠帮顾澹提杆,忽贴近脸道:“你很在意?”
顾澹抢过鱼竿,慌忙收线,懊恼:“我就没在意过!唉,又被溜掉了。”
好气。
作者有话要说:
武铁匠:体力♂和耐力♂确实都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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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铁匠:所以叫武大郎的笑点到底是什么?
导演: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知道得好。
第3章
日上竿头,顾澹从新床上醒来,听屋外一阵喧闹,似乎是从院中传来,顾澹穿衣下床,忙趴在窗口往外张望。
武铁匠的房子建在村郊的一座土坡上,四周没什么邻居,往时少有人聚集,今日这么吵闹着实反常。
顾澹见院子里一大群人,他认出其中几个是村中的村民,人群正中,一名陌生的矮胖老妇正在对武铁匠喋喋不休说着什么。
妇人别簪戴钏,身上衣物光鲜,就在妇人身旁还有一位豪仆打扮的男子,挑来一担东西,用漆盒装着,不知是何物。
顾澹没见过这等架势,就听见那妇人扯高喉咙说什么:“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极好生养,准让郎君来年抱个大胖小子!”
说亲的媒婆?
难道是孙屠户家请来的?同村的犯得着这么大礼吗?顾澹心忖。
亏是村民的注意力都在妇人和武铁匠身上,没什么人留意顾澹,要不在村民眼里,顾澹可是全村最怪异的人。
武铁匠由着老妇费口舌,面上未起什么变化,待老妇说得口干,他才道:“老妪认错人,我和你口中那户人家从不相识,又怎会找我说媒。”
老妇急得瞪眼拍腿,叫道:“老婆子家住石龙寨山脚驼沟村,识得郎君!怎会认错人?往年还跟郎君买过把切肉刀。”
“这便教郎君知晓,找老婆子来说媒的不是他人,正是石龙寨曹寨主!”老妇手上的金钏哗哗响,插着腰,像似要扭动起来,她的话音落下,围观人群一阵哗然。
老妇反而越说越激动,看来给的媒婆钱不少,相当卖力:“曹寨主早闻武郎君一表人才,是当世的豪杰,又听说郎君还没妻室,这才想给郎君许门亲!”
武铁匠听到石龙寨后,本就冷漠的面上又冷了几分,抬手欲打断老妇的话,老妇自顾说得起劲,比起拇指:“何止要白赠郎君美妻,还要郎君掌管大寨铁铺,当铁铺里头等的铸刀师!”
看来,这才是真正目的。
武铁匠没耐心听她再说下去,直截了当:“请回吧,那些东西也一道抬回去。”
一担大礼,分量不轻,他连看也不看一眼。
老妇气得脸憋红,气粗,拿手指比划,怒瞪武铁匠道:“老婆子活到五十三,从没见过你这般不识好歹的人!”
大概没想到会被如此无理拒绝,恐怕来前觉得十拿九稳。
武铁匠眉宇如山般垒压,黑幽的眸里一道凶光如暗夜撕空的雷电,寒过利刃,竟似要漫出黑血,迸出杀意,只是一眼,吓得老妇连连倒退,哆嗦不止。
这哪是什么铁匠,分明是修罗!
围观的村民到此时也都出声撵老妇,老妇气呼呼,唤上抬礼的豪仆离开,她走至院门没留意脚,险些绊倒,她本性撒泼,怒说一通,露出丑态。听她那些口风,武铁匠不同意的话,石龙寨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老妇和豪仆被轰走后,村民仍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大伙都回家吧,回去吧回去吧!”阿犊不知从哪钻出来,将看热闹的村民劝走。
好一会后,院中的闲杂人等终于都散去,顾澹才从屋里出来,凑到武铁匠身边,他八卦心作祟,揶揄:“来说亲的,你怎么把人给轰出去?”
武铁匠扫视一眼顾澹的短裤,道:“睡这么迟才起来,猪喂了吗?”
太阳老大,阳光沐浴院落,照人身上都能感到阵阵热意。
武铁匠进屋去,顾澹对阿犊招手,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阿犊说:“顾兄,石龙寨养着群强盗,去年秋时还来咱们村勒索钱财。他们寨主想得美,师父绝不会给他们打刀!”
“去年秋时……”
去年秋时,顾澹刚穿越到这个时空来,还无法与当地人交流。就记得有一回村里突然喧哗起来,村民奔走相告,顾澹被武铁匠拎起,不由分说给塞进地窖里,差点没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