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中你挑着会随你上去几个,即可护你安全也可供你差遣。”
“那几个小童儿啊,已然是挑过了。”
了机心里腹诽道:那是你这个老头子招架不住推给我的吧。
但是了机实际上只是沉默着不再出声,毕竟只是个小事犯不着再给老者斗个嘴。
如是在这周围巡视了一整圈,随便挑拣了几个人就上去了。
了机单凭看着他们自然看不出来什么把式,也不方便着让他们挨个去露一把自己的本事。
这颇有些不敬重人的意思。
再加上这些人都身怀绝技,各有各的擅长之处,倒也不好比较着挑拣。
哦,于是和眼缘的,就顺手指了指。
了机推着燕随之到了祠堂外,对着一片林子叫喊到:“原顾,下来!”
应声从树上翻落一个少女:头发用木簪高高盘起来,着竹青色短襦长褂,腰间系条飘逸丝绦,袖头裤腿都窄窄的,脚上蹬着一双锦缎小靴,虽然脸上稍显稚气还未张开,却已经看出清爽干净的眉眼来。
原顾足尖轻点霎时飞掠上前来,颇有眼色地双手抱剑鞠了个躬:“小女久闻燕随之燕三爷大名,今日有幸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燕随之眼都不眨地也回着客套话:“我也经常听了机提原姑娘,果然真是美得像个花骨朵。”
原顾不咸不淡地瞥了了机一眼,了机心虚地划了划鼻尖。
原顾直接震手插剑于地,力道之强剑头都没了土,她虚靠着剑身打了哈欠:“了机是让我跟你走。”
燕随之颔首道:“恐怕正是此意,真是麻烦姑娘了。”
原顾定睛看了看他,眼神水灵灵的,颇为调皮地眨了眨:“我是愿意跟你走的,你比了尘长得好看,他连根头发都没有,我喜欢你胜过喜欢他。”
燕随之含笑看了看了尘,了尘摸了摸光滑头顶,颇为惋惜地哀叹着:“这也怨不得我啊。”
“你得去找我那圆寂作古的师父讲理去。”
原顾于是便也跟着笑起来,露出一口白银般的牙来,笑声跟风铃摇曳着似的,欢快地染了快活气息。
燕随之看出了了尘对这小妮子的宠溺,只道这届不务正业的安国寺住持,也不见得只是一心沉迷寻丹问药。
临走时又是那几个小童过来送的,燕随之捏紧了凿刻“佑”字的玉佩,沉声对着了机许诺道:“你且放下心,我断然不会,让她去涉险的。”
于是仍是这些小童扛着,送燕随之下了这山路了。原顾和他一道走着,这小童似乎很是惧她,也并不麻雀般叽喳了。
燕随之心下觉得好笑:这原顾看着听话得很,可是也并非如此样子吧,竟然使得小童都安静了。
尚叔的灰蓬马车还在山底下,这也呆了大概有半月多余了,带着行路干粮倒是足够充裕,就是这日子过得是忒无聊了些。
他遥遥又往山上瞥了眼,模糊着似乎瞧见了个影儿,又定睛注意着去细细瞧了:这该真是三王爷了!
他立马提鞋去迎上前去,见着旁边还跟着个姑娘,不由得带上了点疑惑神色:“燕三爷,这位是?”
燕随之先与小童们闲聊着说作别语,又从灰蓬马车里拿了果脯相赠。
这才转过身对尚叔出口解释:“这是原顾原姑娘,她也要到京城里去,顺路就捎带她一程吧。”
原顾并不与尚叔言语搭腔,冷冷站着跟个玉像似的。
尚叔搀扶着燕随之上了灰蓬马车,燕随之坐在里头挑开帘子温声道:“真是对不住姑娘了,只有一架马车来,我可否邀姑娘同坐”
原顾本想自己的脚程或许还比马车快些,但是燕随之既然出言邀请她断然是不好拒绝的。
她本来就是散养长大的,习武之人多的也是阔气,怎会跟闺阁小姐般忸怩
她一个腾空飞跃进灰篷马车,剑身厚重发出轰鸣之声,她运气聚力将其压了下去,反身坐进车内椅子,又将剑端放于双膝上。
原顾似有微妙羞涩之意:“这剑是了机师父给我的,可能还没能驾驭住,练得实在是不熟,让燕三王爷见笑了。”
燕三笑道:“原姑娘这剑法已是差不多了。”
“来日方长,慢慢练嘛。”
“练功最忌讳的就是急于求成。”
原顾“嗯”了声,犹自盘腿静坐,调整着吐息。
燕随之也垂目静思,把玩手中“佑”佩。
灰蓬马车飞驰在初春料峭的夜里,不消一会儿时日就能载归人回家。
梁似烛在府上已然无聊到有些倦怠地头疼,整日里都是在翻弄着乱七八糟小玩意儿。尤其还得喝了那日回府顺来的汤药,每次捏着鼻头喝的时候都反胃极了。这温病之药吧倒是对常人身体也无损,权当是平日里养身保健的汤水罢了。就是这味道尝起来,实在是够膈应人。那时为了溜出府去戏演过头了,府上人还不许梁似烛往里头加糖浆。
梁似烛心下哀叹:这可真是自食恶果。梁似烛觉这人闲久了,哪哪都不算舒坦。府上就那么大地儿,悠悠然早逛完了,他深知这燕随之也是忒古板的,不指望这府上有什么新奇花样。他每日里都要盼着问燕随之何时回来,仿佛着那是他唯一的乐子一般似的。
又是一日。
梁似烛正剪着插在瓷瓶里头的花枝,随口日行一例似的又问了云莺:“燕随之燕三爷今个儿回了吗”
云莺边收拾着碎叶子边回答道:“回了,今个儿一大早,就已然回到府上了,现如今应该还在大堂喝茶呢。”
梁似烛把镂空花剪往云莺怀里一塞:“怎么不早些告诉我,这都多长时候了”
云莺疑惑道:“与你说干嘛”
梁似烛跺脚气急:“你不见我每日……”
话音陡然又转着落了下去,想来也确不用与他上报什么。
于是梁似烛又换了个词:“我怎能不给燕三爷接风洗尘”
“一路上奔波着风尘仆仆,怎能不有个人回来迎上”
“你们被燕三娇惯着,算是不懂规矩了。”
云莺见梁似烛便换了身衣裳便往外走,忽地想起大堂里还有个一路的姑娘,刚想与梁似烛说一声就见他没影了。
燕随之正和原顾在大堂稍作歇息,安置着这府上杂乱的诸多事宜,就见一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梁似烛着大袖宽身单衣,外披玄色长襦衲袍。怀里抱了件貂裘过来,进来就给燕随之围着,低头侧耳问他:“路上可有冷着衣食可都还宽裕行那么远可曾疲乏?不如先去里屋歇息会儿,不要太过操累了就行。”
原顾看得一头雾水,实在理不清楚:“你一下子都问那么多事儿,燕三爷怎会能回答得上来”
梁似烛这才觑见在偏座上的一个小姑娘,个子不算高年龄也不算大小小一个,怀里揣了把看起来就够分量的剑。
他有些不快却也是找不到由头,只能觉得他看这小姑娘不对眼缘:“管你什么事儿,哪里冒出来的丫头,打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原顾也是觉得呆这里也太过没劲,但是若叫人这般取笑还赶出去,就压不住少年意气就想要拔剑。
燕随之也没想到此番梁似烛会做如此举动,连连喊停又劝慰着原顾了好几句。
他向梁似烛解释道:“在齐云山遇见,来京城寻人的,就姑且住府上一阵子。”
“毕竟是个娇弱姑娘家,你就多多担待一下。”
梁似烛心想:她娇弱她要是娇弱我就是风吹就倒了!
但也不好拂了燕随之的面子,上前去个原顾道了个歉,这事情才算是就此翻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梁似烛你醋了你醋了你醋了!!!
第15章 诸人心事
这原顾就在三王府安置了下来,燕随之想着东院那片小竹林,与齐云山安国寺的布景相近,就取了个“吟风轩”的别致雅名。
“如在这里吟风啸剑,间或有竹声呜咽,那该有多么酣畅舒适,原姑娘合这清幽之境。”燕随之沾墨提笔时如是说道。
原顾是个孤僻冷淡的,有一方地可以练剑,就是可以让她活的了。她倒也不挑剔摘捡,燕随之指哪就住哪。
梁似烛的品裕室和原顾的吟风轩相隔甚远,平日里怎么也不经常打头碰面给遇着,这倒是冷淡地颇有些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儿了。
这如此折腾了些许时候,元日休沐的假也快完了,该是一年新上早朝的日子。
泰元二十年。
这一年伊始并未有什么幺蛾子,风调雨顺兼有河清海晏,燕显奉心里头实在高兴,就也为着百官同贺,三月里组织了一场皇家春猎,亲属家眷也都能偕同前往。
施述头疼地抚额长叹,却也对此无可奈何。
眼前小妹施栎振振有词道:“哥哥,我随你去怎么啦”
“你还有什么亲眷?不就我一个!我不去谁去!”
施述拧着眉:“你不就是想去见赵偬?”
“你知道不知道?”
“我与他在政事上颇多不对付。”
“你充其量不过是一时起意,没几天新鲜劲儿就过去了,原先你着迷那梁似烛的时候,我不也竭尽心力去。”
“我好不容易求来的几面,你说腻味就不去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