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讲得那叫一个轻描淡写,像是随手弹开了一只苍蝇,连眼都不带眨的。
可我眨眼了,好几下。
这是第一个因我而死的人,你不能怪我有反应。
更怪的是李藏风,我只和他相遇短短一刻,他没对我动手,反为我杀了一人,理由仅仅是因为那人使诈偷袭。
这等尊重与顾惜,浑然天成,无声化雨,哪里是对你死我活的对手?分明像是对朋友。
但是李藏风,你何时把我当朋友了?
我还在心中疑问,李藏风忽站起来:“你不是来杀我的。”
这一下直刺得我心口咣当乱震,一番感慨真情都得给惊慌让路。我心中震荡,面上假作不知:“你说什么?”
李藏风笃定道:“若你真想杀我,就该节约体力,不该与打手多费精神。”
我冷笑:“他们杀我,难道我该站着不动?”
李藏风冷冷道:“你至少有十二次机会可以一刀毙命,可你没有。”
我反问:“又如何?”
李藏风拿利眼一戳我,咄咄逼人地问:“老七是最好的杀手,可你连杀人都不愿,你到底是什么人!?”
……
七哥你的脸还是埋这儿吧,我这OOC得连敌人都看不下去了啊!
我这是被前后堵截,前边是死,后边是崩坏着死,两头都是奋笔疾书的死字,书写者李藏风,盖章用的我的血。
罢了,死也死的漂亮点。
我坐起,捋了湿漉漉的发,抹了脸上黑泥,露出老七那圆润可爱的脸蛋。李藏风竟有一丝失神,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我的铁血少女脸。
我问他:“你看清我是谁了?”
李藏风收了神:“我看过你画像,你确是老七。”
我无表情地盯他:“我本就是老七。养我很贵,杀人更贵。”
李藏风:“没人付钱,你就绝不杀人?”
我反问:“买卖不成,又何必费心力?
这本是歪话,可惜歪打正着,让李藏风这利眼淡了三分。他一身正直立于天地,拿沉默紧掩内心,盯我许久,问了两字。
“多贵?”
我问:“我杀人的价钱?”
李藏风一字一句地问:“养你,多贵?”
……
咱俩到底谁负责崩坏啊!?
罢了罢了,既然我一跳河他就去救人,诈死是不行了,我得让他知道我如今不宜决斗。我是落水着了寒,是个虚弱无助又可怜的老七,谁欺负我谁是狗。
我没答他话,靠灌木丛坐了下来,弓腰缩背,缩减气势,一声咳嗽,凸显脆弱。我想暗示这么明显,李藏风肯定能听明白的。
李藏风不为所动。
没关系,咳嗽再用力点,他肯定能明白。
李藏风不为所动。
五个咳嗽后。
李藏风不为所……他动了!
感天动地,他冲着我走近几步:“你是不是……”
是的我得了风寒!
他肯定地问:“也有鼻症?”
……
你看我像是有过敏性鼻炎的人吗?你不能因为自己是鼻炎战神就觉得所有人都是鼻炎战士啊。
我内心绝望,脸上仍摆着一副冷漠正色道:“我需要休息。”
能用这么高冷的语气说出如此虚弱的一句话,我佩服我自己,要不是为了维持老七的人设,我都想给自己鼓鼓掌。
李藏风本是寒冷刺骨一个人,可听了这话,看着我湿漉漉的头发往下滴水,那冰窟窿里凿出来的硬脸,莫名软了几分。
我想继续卖弱装惨,他忽然像是做了什么重要决定似的,严肃地说:“我等你。”
“在哪儿等?”
“你便在这儿休息。”李藏风眼也不眨地盘腿坐下,“我等你两天再决斗。”
我问:“你可以呆在这个地方两天两夜不吃不喝?”
李藏风:“我想你也可以做到。”
我做不到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可以不吃不喝?
这家伙不说话,我便彻底绝望了,我要说我不想决斗,他肯定觉出我不是老七,必一刀要了我这冒充者的命。他招子亮如启明星,我若逃跑,只消露个后背,他还是一刀叫我破骨开皮,当场横死。
这时河上飘来了一艘小船,船头有一个蓑衣戴斗笠的少年在钓鱼。
是苏未白!他在接应我!
我正愁如何与他汇合,忽在背后的灌木丛里摸到一个软东西,竟是我刚刚扔的远远的那个香包,里面装了豚草花粉。
天助我也!
我虚弱地往地上一倒,李藏风不知我什么幺蛾子,他上前查看,这时我就往他脸上一撒!
满满当当的花粉!
我闪电般从他包围中缩出,跳挪奔扎都做足,脚在芦苇荡上点了两点,我在河上轻盈地飞,转瞬落到小船上,苏未白立刻开始划船,远离河对岸。
我还未松口气,忽看到了河岸的李藏风,他满脸冰冷地擦去花粉,看我的眼神像看生死仇敌。
我回头,愧疚已然淹了我,不如就此缩起来,全身筋骨融成水罢了。
你说做朋友多好,何必喊生道死地决斗?
忽有几声巨响传来,听来荡气回肠、雄伟壮阔,好似开天辟地之时的几道神雷,又如末世时降临世间的号角,听之使人万分震荡,心内久久不能平静。
苏未白都惊了:“谁打的九个喷嚏?这么响!”
我刚想解释什么,结果又有十声巨响传来,声声惊天动地。
这下我也不想解释了,反正听完以后我是确定了。
如果我和这个李帅男还有续集,标题大概是李藏风手撕活方即云。
第12章 回到接引阁之后的事
我叫方即云,我觉得我伤害了一位正直的决斗佬。
他虽一心要我性命,却把我当对手一般尊重,不但杀了使诈者,还把我从水中捞起。虽是他下水惊鱼,但也是他解了水草之困,没了他,我自己解草也很麻烦。
而我呢?仅为了这微不足道的性命,就背叛他的信任,叫他狂打喷嚏。
可耻啊!实在可耻!
方即云,你今晚给我彻夜无眠!你还得连做三百场噩梦!
一夜无梦,我睡得和死人一样,第二天快到午时才起来。
起来我发现苏未白站在一旁,他不知道视奸我这猪狗般的睡相多久了。
我冷眼看他,他被这冷气冲醒了,殷勤地递我一杯茶,我咕噜一口喝下,苏未白看着我喉头耸动,忽的叹道:“你落水那刻,我真是忧心如火,想同你一起跳下去。”
他的关心叫我歉疚。我以前在心里骂了他几百遍死变态,如今一看,倒是我苛责了,他还是在乎我性命的。
苏未白自责几句,说到动情之处,竟捶胸顿足,感慨叹息说:“七兄的尸身若落入鱼虾之口,岂非暴殄天物!”
……我才刚忘记你是死变态!你还提尸体用途!
不管这个小变态了,我披衣起身:“李藏风如何?我昨日听他打了十九个喷嚏。”
苏未白说:“不是十九个。”
我惊问:“难道打了二十个?”
苏未白说:“那倒不是。”
我刚想松口气,苏未白满脸兴奋地说:“他打了整整五十个!”
……完了,如此血海深仇,我和他得是一生的仇人了。
苏未白说:“副阁主已知结果,但七兄莫慌,你与李藏风并未动手,不算战败。”
我嗤笑:“不算战败,算不战而败。”
苏未白纠正:“只是溺水而退。”
“不只是溺水。”我摸着脑袋上一个疙瘩,“我溺水后旧伤发作,头晕了。”
老七不会逃,我若非要逃,必得有一个天·衣无缝的借口,否则何必逃了狼窝又回贼穴?
苏未白果然请了左右大夫来探我的脉,也幸好这俩人对我的伤势一直有疑虑,探了脉象说有旧伤隐患,不能仓促出战。
松了口气,我可以趁此计划下一步。溺水不成,不知跳崖如何?感觉比跳河壮观得多。我正遥想老七的三百六十五种死法,那房门忽的哀嚎一声,四分五裂地炸开了。
这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莫非是……
“老七!”
我就知道是老八,这个崽龙蹦虎跃到我面前,目光精奇地看我。见我无恙,他眼里的孤光乱闪才静下,像海河里平和的一抹小舟。等我再看他,他便抱手在胸,复又阴阳怪气:“你还活着?那李藏风也不怎么样嘛。”
苏为白说:“李藏风没死。”
老八一惊,脸上如死灰裹了泥,再看我,嘴里吐不出个整话。
“你……你竟失手了!?”
苏未白解释:“七兄是不慎落水,旧伤发作才失手。”
我不愿多说,只给老八倒了杯茶。按往常,他这猴子该大闹天宫,一掌劈碎这琉璃盏才是,如今见我把茶递去,他就这么僵僵地接过,硬硬地喝了,真是个失了神魂的木偶。
他从前多番挑衅,可等老七真的从神坛跌落,他竟比谁都丧气伤怀,比苏未白这个真·追星粉还受打击,真叫我不知如何言语。
这天晚上,老八又来了。
他贴在门口我就发现他,我起身看,这崽子就跑,跑前还勾勾手指,我披衣追去,老八一路引我到了那后花园,他一停,我驻步,瞧见了老五那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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