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周径站起来道,“太子今日到底有何要事?如果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
周昔起身道:“兄长怎得这样着急?”
周径拿起书卷便往外走,周昔紧跟上去,低声道:“兄长,前秦王也在北疆呢。”
“你管他做什么?”周径无奈道,“他如今是庶民,能奈你何……”
周昔松开他,笑嘻嘻道:“是啊,我就权当替父皇传话给你了。祝兄长一路顺风。”
周径一头雾水地出门,在许家门口候了半天,没将许知愚等出来,却看到了许知萧。
周径同他寒暄两句,许知萧草草应付了,随口道:“知愚不在家。”
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周径皱眉道:“去哪了?”
“我怎么知道?”许知萧一看见他就无比的没好气。一来看到他难免不想起他妹妹周莲,二来总觉得他对自家弟弟图谋不轨……
周径不知所云地欣赏着许知萧无缘无故抛来的一个个白眼,犹豫再三,将那卷《南华真经》递在他手中道:“许兄,你替我把这个给知愚罢。”
许知萧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自己去。”
周径恳求道:“许兄,我明日就走了,见不见得上他还未可知。”
许知萧又斜着瞥了他一眼,接过那卷纸。
周径东张西望,想看看能不能恰好瞧见许知愚的身影。
许知萧心中动了一下,思来想去觉得说说也无妨,便开口道:“我们明日也便出发了,不知知愚是否来得及同你讲?”
周径摇头:“他为曾提过。你们要去哪?”
“去金陵。”
周径大约猜到了他们因何而走,便一时沉静下来。
许知萧拱手告辞,周径突然又道:“或许……有个地方,比金陵更适合你们去。”
作者有话要说: 许知萧内心:我信你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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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觉得这一章啥都没讲,勉强算过渡吧。。。面壁。。感谢所有的读者天使,每次看到点击涨了,就很开心哈哈。感谢你们,比心。
最近笔者在幻想开另一本文,开头一万字改了无数遍,咳咳。这篇快要结局了,居然有些不舍。
☆、风雪夜归人
周径顿了下道:“离京城不远的小县,我那里有私宅……没有人知道。”
“……”许知萧有些无奈。
周径笑道:“狡兔三窟嘛。”
“我不是说这个,”许知萧皱眉道,“知愚他……算了,待他回来我问他罢。”
然而许知愚竟偏偏一晚上没回家。
周径在许知萧的房内等了一宿,直到天蒙蒙亮时,他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上路了。
许知萧望着他的背影道:“留恋什么,反正他还是会去找你的。”
直到晌午时分,许知愚才失落地回来。
许知萧问他哪去了,他答:“在晋王府……等了一宿。”
“……”许知萧无语道,“你们真是好缘分,晋王在家等了你一宿。”
“啊?!他……走了么?”
“早上便走了。”
许知愚更加失魂落魄,回屋后看见那卷《南华真经》,心里更是说不出的难受。
许知萧同许夫人说好情况,两人最终打算先去周径的小宅里避避风头,若是情况实在危机,再考虑去金陵。
一顿舟车后便到了县城里。宅子虽是周径的,但门口的牌匾却写“王府”。
许知愚想起,周径曾有意无意地同他提起说,自己的生母是姓王的。
小县在京城的西北面,与京城恰巧隔了一座高山。盛夏时风景无异于京城,但远不如那里繁华。许知萧果真找着了私塾的差事,倒不同许知愚说的那般去教七八岁的小孩,而是专教那些即将进京城参加考试的穷学生。
许知愚去破学堂里偷偷看过他,只见许知萧手持书卷,神色飞扬,下头的学生更是如痴如醉。
大概,比起做官,他或许更适合做个清闲的教书先生吧。
县城看起来离京城不远,但却要翻过高山才能从此至彼。因此县里人大多不怎么到城中。除去元夕、中秋、重阳之类的节日,京城也没甚热闹可看。
乡里民风淳朴,有那么几位即便是知晓了许知萧的身份,虽颇觉诧异和敬重,从没有什么非分举动。
转眼间,便是过了夏,过了秋,再入了冬。
家中已经存了满满一屋子的腊肉,还有许知愚添了中药炖的汤和肉。短短几个月,许夫人和许知萧整个人胖了一圈,面容也更加红润了。许知愚心中无比欣慰,但偶然看见墙上那卷珍美的《南华真经》,心中却仍如漏了一拍。
元夕夜里,烟花爆满整个天际,许夫人去看许爹的牌位,庭院里剩下许知萧和许知愚二人。
大门开敞着,许知萧端过一壶酒给两人斟上,看不远处火星噼啪的爆竹。
许知萧喝一口酒,道:“这个酒连三岁小儿都喝不醉,放心。”
许知愚点点头,端起杯子尝了一点,好像白水一般的淡。
但看着许知萧津津有味,许知愚看了他几眼,还是一饮而尽。
许知萧喝了几杯后,问道:“北疆最近如何了?”
“我不知。”许知愚老实地摇摇头。他几乎好几个月没与他联系了,许知萧这样一问,竟如同被揭了伤疤似的不舒服。
许知萧慢慢喝酒,又道:“近来,我突然似乎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许知愚“嗯”了一声,把玩着酒杯。
“知愚,你的话变少了。”许知萧瞥着他,“怎么,若你想去北疆,那便去吧,又无人拦你。”
“没有没有,”许知愚被人看穿,一脸窘迫道,“哥,你刚才说,你明白什么了?”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许知萧道,“从前我不大懂,后来似懂非懂,如今可算懂了。”
许知愚细细揣摩这两句话的意思,不待他回话,许知萧又道:“北疆……战事告急。周谦与敌国相通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和谈恐怕只是隔靴搔痒。朝廷已经开始征兵了,我怀疑……和平的日子或许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许知愚愣住。自从来了这里之后,朝廷的事情他都无从听说,周径写信也是在几月前寄了寥寥几句……可,许知萧是如何知道的?!
许知萧一脸戏谑:“我整日混在一群科考学子之中,他们个个耳目通透,我便不想听也得入了耳,否则,如何参照时事做文章?”
“哦,这样……”许知愚呆望着远处的山峦,半天挤出这么一句。
许知萧又道:“知愚,你还小,不必纠结那么多,莫要等来日后悔。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但你须辨清什么是鱼,什么是熊掌。”
“许先生,受教了。”许知愚笑眯眯地一拱手。
他面上笑着,心里却在叹气。许知萧当然看得出他的心思,原来今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故意给他下了劝说的套子。
还有念迟他……许知愚心中隐隐担忧,不知他是否受伤、是否生病。
许知愚一夜未眠,直到天色蒙蒙亮时,他敲开许知萧的房门。
后者睡眼惺忪,闷着声音问道:“怎么?”
许知愚犹犹豫豫,半天才道:“哥,我想明日就……待我走了,你能不能同娘说一下?”
“哦,”许知萧一听,立刻清醒,竟然还笑了一下,“好,我便同她说你去找男人了。”
许知愚报以歉意的笑。
他随身没有多少衣物行李,加起来才只有一个小小的包裹。凌晨时,许知萧出门送他到县城门口。
价格之类昨日就已经谈妥,许知愚却迟迟不上马车,低头站在许知萧面前一言不发。
“怎么?”许知萧随口道,“舍不得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许知愚像泄了气的皮球:“哥,娘……会不会怪我?”
“会。”许知萧斩钉截铁。
许知愚轻声道:“那你呢?”
“我不会的。”
许知愚突然忆起上次他们俩别离时的场景来。那时他们还吵了架,但竟是在走前和好的。至于为什么吵架,如今却记不大清了。
许知愚努力地让自己的思维运行,唯恐一刻沉浸在离别的时刻。
正绞尽脑汁地想他们为何吵架时,许知萧突然抱住他道:“知愚,你哭什么?以后还会见的。”
许知愚嘴硬道:“我没有。”
“好罢,你没有。”许知萧微微一笑,“我已给晋王写了信,叫他出来接你。”
许知愚点头,轻声道:“我的字写的不如你,文采也不如你……到时候勿要嫌弃。”
“好。”
终于上了车,许知愚在车中拉开厚厚的帘子,许知萧在下头看着他笑。
他挥手道:“知愚,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哥。”
眼看他的影子越来越小,变成了一个小点,而后车子一转弯,四野皆是茫茫的白色,再也没了人影。
许知愚心头涌起了无比酸涩的感觉,喉头涩涩的,真想大哭一场。
往常他坐车总会睡着,这次却一点不困,甚至越来越清醒。
许是没人在身边的缘故罢。许知愚叹气,撩起窗边一角,寒风见缝插针一样涌进来,他狠狠哆嗦一下,还不肯放下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