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什么也没解释,拉过退缩的言聿行至崖边,目光幽幽注视着崖下的涛生涛灭。
“怕吗?”即墨问。
言聿没料到即墨突然问出这么一句,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当然,即墨也没给他时间回答。
背后突然受了一掌,言聿惊讶无比,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倾去,言聿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这么坠崖了,还是被诗诗亲手打下了悬崖。
登时心底五味陈杂,言聿害怕地闭上眼睛,耳边再次响起撕心裂肺的风声,震得他耳膜阵阵作疼,手脚早已虚脱,言聿陡然产生一种自己摔成了肉泥的错觉。
他不明白诗诗为什么推他,可他坚信诗诗不是害他。
这崖下,谁知道潜伏着什么。
腰间突然一紧,言聿赶忙睁大眼睛,看清搂抱住他的人是诗诗后,险些喜极而泣。
诗诗竟然也跳下来了!
言聿鬼使神差地想到一个词。
——殉情。
“抓紧。”看到怀里人扑闪着眸光走神,即墨叮嘱道。
“什么?”
风声将即墨的声音撕裂的破碎,言聿没听清,下意识地更贴近即墨。
这一近,竟然让言聿听到了了不得的东西!
“童山濯濯隐,万灵勃勃见。若水凭逍遥,度我欲飞仙。”
即墨认真的念完谷诀,同时将言聿环的更紧。
此后言聿明显察觉,耳边呼呼的风声正在减弱,因为两人下落的速度正在减缓。
莫不是那个口诀的威力?
思及此,言聿凝视着脚下那团渐渐逼近的黑云,想看出点名堂来。
这里是姬宫涅住的地方,诗诗也曾说过,万事不能只看表面,这荒山野岭的景观八成是设了结界才出现的假象。
即墨带言聿洞穿了那团黑云,尔后,脚下的景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蜕变起来。
花红柳绿,虫鸣鸟啼,云蒸霞蔚,瀑布浩大,流水不绝。
竹屋青青,临潭而立,石桥入水,鸢飞鱼跃,万古如斯。
岸边芳草萋萋,落红无数。这次第,怎一个、仙字了得!
至究山,至究谷,至究潭,言聿被狠狠的惊艳了。
脚下本是黑不见底的深潭,二人脚尖弗一触到水面,水里奇迹般的涌出一个石台来,稳稳地承接两人。
紧接着,前方出现第二个,第三个……直直通向那座偌大的拱形石桥。即墨轻车熟路的走在上面,言聿亦步亦趋,哇哇的赞叹不停,过了石桥,再走一段木桥,便近得竹屋了。
竹屋外,大片大片的地方栽种着同一种草本植物,绿阴匝地,叶子呈卵圆形锯齿状,言聿认得,这是泽兰,秋末开白色花,可用作皂用香精,想着多半是种来沐浴用的。
言聿远观时没留意,站近了才惊觉这竹屋好大,好大好大,而且还是三层楼!不禁心道:这臭红毛太会享受了!
即墨没有叩门,而是如同进自家门一般随便。
屋内主人似乎不在,即墨几步转去书房,信手从偌大的木质书架上拿了一本书坐在榻上看起来,一副等人的姿态,言聿则在里东逛西转,上蹿下跳,啧啧称叹。
看着屋内陈设整齐,典雅素净,言聿不住地想道:臭红毛那个爱招摇的家伙,肯定不会是这种口味,这些十之八九是相里大侠布置的!
回到书房,言聿见即墨依旧在看书,径自走到桌边倒了杯茶喝,喝完茶,言聿这才留意到桌上另一端搁着一把扇子,越瞧越是觉得眼熟,当下便拿起细细端详。
扇面纯白色,上面没有图画也没有文字,扇柄处坠了一条鲜红的流苏,如此简单的装饰让言聿不禁疑惑,微微思索一下,猛然记起,这不就是上次见那臭红毛时他所持的那把扇子嘛!
原来是他的,只是这样简单的装扮实在不像是他的风格!
言聿合上扇子,又注意到扇棱上刻有一句诗,用行楷写的美观至极:
花开浑似雪,漫卷江南城。
言聿自认自己在文学这方面虽然不及诗诗,但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可是这句……惭愧惭愧,他实在琢磨不透。
“诗诗,这是什么意思啊?”
琉璃月(五)
即墨从书上移开眼睛,启唇问道:“屋外你看到了什么?”
“屋外?”言聿挑眉,认真的想了想,“不就是山水美景啊!与这句诗有何关系?”
“泽兰。”
“……啊?”
“花开如雪,即指泽兰。”
“……”方才还得意自己认识那种植物来着……真是打脸。
“这诗乃相里所题,这把扇子是相里赠给宫涅的,那条流苏也是由他亲手编制。”
闻此,言聿仔细看了看流苏,它果然精致无比,不禁心道:相里大侠好一双巧手。
“这把扇子宫涅视如珍宝,若是他回来看见你擅自动它,届时怕是不好收场。”言下之意就是你赶紧放下它。
言聿却像是没听懂似的,脑子里恍然记起初见臭红毛时他用扇子调、戏自己的事来,鬼使神差地,言聿竟也想体会一番个中滋味。
三两步来到看书的人面前,言聿一手负背,一手用姬宫涅的折扇挑即墨光洁的下巴,满脸轻佻的坏笑。
即墨不动声色,任由他挑起下颏,一双深邃的墨眸一眨不眨,刚好映进言聿整张带着伤痕的狡黠面容。
言聿看着这双眼,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即墨眼见他发愣,微微勾唇,似是笑了一下,眼中的流光转瞬即逝,快的让言聿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不觉便低下头来,慢慢靠近那双深沉似海的眼眸,一点一点地想要窥进瞳孔深处,想看清那一闪而过的精彩。
浑然不觉,两人唇瓣已经近在咫尺。
“哈哈…不行了,本公子实在看不下去了!”
背后陡然一声爆笑,吓得言聿一个激灵,手里的扇子啪的一声掉落在地,言聿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即墨看着那把扇子,眉角跳了跳,准备弯腰捡起时,却见姬宫涅动了动手指,扇子自行飞到他手里去了。
姬宫涅何时回来的,言聿不知道,即墨却知道,只是没表现。
姬宫涅对言聿擅动自己折扇一事大方地不予计较,不计较,那是因为他发现了比这更有意思的事。
折扇摇开,红衣美男从屏风旁走到言聿身边转了两圈,上下打量言聿,直到言聿被这目光看的颇不自在,他才转身对即墨笑嘻嘻道:
“即墨小朋友,听爷一句劝,这只花孔雀还不错,收了他罢!”
即墨:“……”
言聿:“……”
向来以为自己脸皮极厚的言聿闻此话竟然觉得两颊发烫。
即墨自然是明白他所说的“收”和上次说的区别在哪,起身将手中的书放回架上后,淡淡道:“我们不一样。”
不知为何,言聿愣是没听出来即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怎么个语气。
那边,即墨话题陡然一转:“为何不见相里?”
一听见相里二字,言聿顿时来了精神,瞿黑的眸子扑闪扑闪,竟是比即墨更期待他的回答。
姬宫涅也不再继续方才的调侃,叹了一口气坐下,猛然一拍桌子,道:“说起这个我就一肚子闷气,鬼知道最近他又感应到了什么,时不时地就出谷,这不,又出去了!”
言聿险些脱口而出,你怎么不去找!旋即一想,他要是能找到也不会坐在这里了……
“本来要你来这里,是想给他一个惊喜,他念你念的紧……谁知道他又跑了!”
至于相里苏为何不亲自去找即墨,不仅是因为身边有这只神鸟没日没夜地粘着,他想出谷必须提防着他,更重要的是……路程遥远。
言聿飞行速度已是极快,却仍需要一天之久,而相里苏是凡人,即便轻功卓绝,这样奔波毕竟太麻烦,也太累人,而且即墨没个把月就会换个城池呆。
“他什么时候出的谷?”即墨问,自行忽略他说“他念你念得紧”时那股呛人的酸味。
“今日早上我醒来时,他就没了影,换作以前,他定是什么都不留下,这次竟然给我留了张条,可是只有六个字,真不知爷是该气还是该喜!”
眼见这厮越说越愤慨,言聿本想搭腔,生生忍住了。
即墨取过姬宫涅递过来的纸条,低声读道:“离开十日,勿寻。”
言聿一听,失望感顿袭心头。十日,有点长啊……
即墨将信纸放回,心知这确实是他的风格,可惜,这次要同他无缘错开了。
“我说……”言聿弱弱出声,努力想提高自己的存在感,“诗诗……那啥,我们来这儿……药呢?”
姬宫涅闻声看向言聿,嘴角上扬,不知在笑什么,即墨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突然发现什么似的摇了摇头,看向言聿的目光似在惋惜,惹得言聿一头雾水。
即墨举起手给言聿看,白皙修长的指节下,赫然是一个红玉瓷瓶。
药,姬宫涅刚出现这的时候就扔给他了。即墨想,若是告诉言聿他受伤是面前这人一手策划的,而他着了他的道,姬宫涅又是个不肯吃亏的主,一旦挑明,天知道他俩又会闹出怎么个天翻地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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