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
“诗诗,快给我!”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
即墨这次没依言聿,微微送了送手,那只小鸟便会意似的立刻飞走,没有恋恋不舍,没有频频回头,只留给言聿一个胜利的又潇洒的背影,消失在天幕中。
言聿看完这一幕,吐血的心都有了。
即墨叹了一口气,这才道:“这鸟是姬宫涅用法术所化,你如何能吃了它。”
言聿:“……”
“你也会法术,试试看能否自愈。”即墨意有所指地瞄了瞄言聿脸上的伤,语气不似平时云淡风轻,这是比平时的轻更轻,带着一丝丝的柔,暖如三月春风拂柳,言聿顿时一僵。
依言试了试,言聿最终绝望地躺死在床上。
“看来,只有用他的药了。”即墨道。
即墨当即给姬宫涅写了一封信,那只信雀已然飞走,即墨只好先找来一只普通的白鸽作为代替,信送出后,这才得空看相里的回信。
言聿依旧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两眼呆呆地望着顶幔,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对于这封他无比景仰的相里大侠的回信,也难得的无动于衷。
回信还是有关琉璃咒一事。
相里说,琉月之所以不经常在画坊,实乃逼不得已,他深知自己是背负不祥咒约之人,可他也有拼尽全力想护着的人,那就是璃月,他担心自己随时会伤了她,由爱生怯,只好对她敬而远之。
至于两人的身世……
当年九天揽月阁的阁主苍颜和其师弟叶笙双修后不久,二人因事分开过一年,久别重逢后不想二人都带了孩子回来,苍颜带着璃月,叶笙带着琉月,两个都是不足百天的孩子,襁褓之中安安静静,两个人却没法安安静静,都以为对方背叛了自己,什么都没说直接开打,边打边吵,结果越吵越乱,火气越吵越大,谁都不信谁,直到彼此打得筋疲力尽,狼狈不已,两个孩子哇哇大哭,这才停下。
吐露实情后,颇觉好笑,叶笙提议,将两个孩子都归入苍颜门下,琉月做兄长,璃月做妹妹,名字就是由苍颜守护的那把琉璃剑来的。
如此过了十几年,苍颜身中琉璃咒的事再瞒不住,邪气深入骨髓,整个人时不时的疯魔癫狂,或疼意蚀骨,痛不欲生。
痛够了,也痛怕了,整个人消瘦苍白的早已不似当年。一次苍颜清醒状态时,万念俱灭地叮嘱叶笙,若是他再失控,一定要杀了自己,他宁可以死了结一切,也再不愿承受这份恶毒的锥心刺骨。
叶笙含泪点头,终于在那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一夜,以寒光大盛的琉璃剑结束苍颜,什么都没对两个孩子说,紧接着就一剑结果了自己,死时还紧紧抱着苍颜。
也就是那一夜,两个孩子闻声跑来,璃月痛哭不止,琉月热泪盈眶,来不及蹲下,突然一震,眼泪生生没了,只是沉默地收好琉璃剑,和璃月一起动手,将二人就地合葬。
后来,琉月就不笑了。
琉璃咒上身,他已然知晓一切。
即墨原以为咒约中有众叛亲离这一条,如此看来,表面上死于亲朋好友之手,实乃被咒之人忍无可忍之下的自愿。
即墨了然,随即联想到琉月,他的亲近之人,只有璃月一个,那么有一天,琉月可是会死于璃月之手?
琉璃月(四)
言聿将姬宫涅回复的信纸揉作一团扔进水盆,气愤不已。
不给药就不给,还偏偏说什么我的小雀儿受到了惊吓,需要好生修养,送药这种还得跋山涉水的体力活,实在不忍心让它去做,至于那只平凡的信鸽,让它送药他实在放心不过。
所以白鸽回来只提了一个小小的信筒。
言聿颓废的走到即墨跟前,寻求安慰。
论起受到的惊吓,他比那只信雀只多不少!
即墨若无其事地将信鸽放飞,慢悠悠地对言聿道:“他的意思,是要你我去他那里一趟。”
言聿趴在桌上,没精打采地翻了翻眼,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坐直道:“去他那里,是不是就能看到相里苏?”
即墨一顿,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半晌才道:“……是。”
言聿大喜过望。
“那诗诗,到他那里要多长时间啊,我这伤口会不会恶化?”
“宫涅下手极有分寸,他的鸟自然也是能控制好的,你不必担心。”
“只是可惜了,不能以我最潇洒的风姿会见相里大侠,遗憾,太遗憾!”
“……”
即墨:“最近多吃点。”
“为何?”
“储存体力。”
“……”
近日,暮府的公子暮染给画坊的璃月小姐送去了大批的绫罗绸缎和奇珍异品,乍一看还以为是要提亲的架势,璃月吓得不轻,不停推辞道无功不受禄,暮染强意说只是当她送他画卷的回礼,百般磨合,璃月推辞不过,只得收下。
此事很快在成里传的沸沸扬扬,一时间,街坊邻居们都夸赞暮染多情公子,璃月好命女儿,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好不般配。
事后即墨和言聿来到画坊对面的茶楼上,刚巧看见琉月坐在画坊的房顶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下首徘徊的璃月及那几箱子的礼品物件,神色冷厉非常,赛过他身侧插着的那把琉璃剑。
言聿化身为蝶,扑闪着翅膀朝琉月飞去,绕着他慢悠悠地转了一圈,不料琉月一记眼刀子抛过来,冻得言聿一个哆嗦,翅膀一抖,落荒而逃。
即墨看着身边变回人形的言聿,摇摇头道:“你就这点出息。”
言聿停下拍着心口的手,哼道:“小爷我不跟他一般见识!”
“这次离开,少则十几天,多则两三月,也不知画坊那边会如何……”即墨擦拭着竹笛,又理了理玄色的流苏,眉宇间似有一分忧色,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
言聿看在眼里,转转眼珠,笑了一下,二话不说走到即墨跟前,撩起后方衣摆,哗啦一下,硕大华丽的尾羽铺陈一地,青色作衬,数不胜数的羽眼鲜活无比,似乎不甘被埋没般蠢蠢欲动着。
“你这是……”即墨一时惊讶无比。
言聿放下衣摆,骄傲地在即墨面前走了两圈,看在即墨眼里,颇像在搔首弄姿。
言聿觉得差不多了,这才低下身来,迅捷无伦地断掉两根尾羽,献宝似的并在一起拿给即墨看。
两根炫丽的羽毛并在手里,上面两个羽眼如同两个炯炯有神的眼睛,眈眈地与即墨对视。
即墨沉默片刻,越过羽毛看言聿:“不疼么?”
言聿轻松的摇摇头:“不过是偏羽,不碍事的!”
“为何这么做?”
“用它来做监视啊!”
“何解?”
“……诗诗啊,这是我头一次见你这里不灵光!”言聿指了指脑袋,顿觉好笑,“诗诗,我知道你在意画坊那边的事情,我们离开这段时间,就让它代替我们观察画坊,画坊里发生了什么回来后问它就成了!哈哈……小爷我真是太机智啦!”
竟然还有这种操作,即墨不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道:“你打算怎么安置它?”
“找时间把它们放在画坊里,诸如屋角梁上什么地方,藏匿起来,它们自可洞察一切。”
言聿得意的笑着,尾巴收起,整整衣衫,又是那个偏偏倜傥的公子哥。
事情办完后,即墨和言聿就动身了。
直到呼啦啦的风充斥耳畔,即墨立在稳稳飞行的孔雀背上时,言聿才恍然不日前诗诗说的储存体力是什么意思。
有诗诗指明方向,再加上对自己这张脸的紧张,言聿不做耽搁,直达目的地而去,换做平时,他定是要兜兜转转将沿途的山水美景看个够的。
一路走来,言聿才弄明白,姬宫涅的老窝是在至究山。
飞了一整天又粒米未进,言聿疲惫不已,百般咬牙千般坚持,终于熬到即墨喊出他期许已久的停字。
落地后,言聿双腿虚浮,或扶或拽了即墨好几次,这才勉强恢复些精神和力气,四下看了看风景,颇为失望。
“诗诗,你确定是这里?没记错?”
即墨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言聿更加怀疑了,他清楚的记得诗诗说过那臭红毛是个爱游山玩水的人物,那他住的地方怎么着都不会差到哪去啊,高山流水世外桃源什么的,可眼前这幅景观,这座耸立云霄的至究山,分明是座荒山!寸草不生鸟不拉屎死气沉沉的荒山!
而且山上还笼罩着一层黑雾,没来由的给人一种压迫的恐惧感。
“跟我来。”即墨淡淡道,率先朝荒山脚下走去。
言聿强按住心底的疑问,拖着虚弱的步子跟上即墨。
走了不远,一道断崖横阻二人前进的步伐。
言聿立在崖边,身子使劲向前倾,企图凭他过人的眼力看清崖下的世界。
然而……太黑了。
黑色的云涛滚滚,仿佛一只等待猎物上钩的凶兽,随时都能张开血盆大口将人吞噬,直觉这个崖深不可测。
除此之外,言聿看不到任何东西。后背一阵凉意袭上脑门,言聿本能向后退去,心底那种怀疑诗诗走错地方的认知愈发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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