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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火 (Danna_)

  《打火》作者:Danna_
  文案:夺嫡失败的魏王刘效被一纸御书抬进了将军府。
  韦钊(韦夕蕉)x刘效(刘砺之)
  1V1 HE 周更
  小灰字剧透一切。
  副CPBE预警。
  新站同步,ID泽息;豆腐也有,ID同上。
第一章
  晡时。
  河北道。
  大雪新停。
  正是天寒地冻,却见一溜车队沿着官道徐徐踏来。头车由两匹顶戴红绦的高头大马牵着,身后缀着十余辆娇小些的,在没过脚踝的雪地里轧下一束深深的辙印,红到刺目的华盖映亮了半边天。
  一个衣着鲜亮的侍从自头车后边赶上来。他的头埋在颈间,脊背弓曲、脚下静寂,手里提着一只钱袋。
  不过片刻,一只纤长的手撩起帘子,露出半张模糊的脸:“说。”
  “跑死、老死的马共八匹,均已烹食。购买新马及饲草共支了两贯钱,现下还余了不少,您看怎么处置?”
  车里沉寂许久,久到让人疑心贵人早已眯着了,声响才闷闷地透出来:“你取二十文,仆役们两人三十文,炊夫、车夫一干五人四十文,若有再余的,暂且留着。”
  车内人话音刚落,便有马蹄达达由远及近而来。侍从连忙叫停车马,先身拦在车队跟前。只见一匹配着银额勒的骧马领头,三余匹常马尾随,正向此处疾驰。宝马鞍上骑着一位八尺儿郎。他顶上的红发带连发梢都扎束整齐,铁甲傍身,粗眉大眼,面黯无须。腰际直喇喇挂了一把弯刀,既无刀盘也无刀鞘,倒是刀柄上头隐隐约约刻了一只野雁。
  侍从的眼神好,瞧见此景,即刻规规矩矩地躬身一拜,通报姓名:“小的知谨,见过大人。”
  “在下不是什么大人。”那人居高临下,抚了抚马鬃,“敝姓陆,韦将军麾下一个小小副将而已,奉将军之命特来此恭迎魏王殿下入城。”
  知谨闻言又是一鞠:“那烦请大人带路。”过了半晌,也没听身前有什么动静,他壮着胆瞟了一眼,见陆大人正挑着一边眉毛,睨视着红亮亮的车帘。
  “下官仰视殿下已久,今日终于得见,殿下不施舍一面?”
  知谨心里一慌,冷汗登时从额前冒出来。
  还不由他上前解围,车内便有冷声递来:“成婚当日,不见外男。”
  陆炳一怔,没想到车里那位牙尖嘴利,猛然僵在那处,白成了张纸人。
  知谨晓得自家王爷又给人找了不痛快,连忙拦在陆炳身前,暗暗低声道:“王爷奔波多日,又大事在即,难免行事不周,这点儿碎钱权当请大人的酒。”说罢从钱袋里择了几十枚铜钱塞进陆炳手里。
  陆副将掌心很烫,知谨赶忙抽手出来。
  陆炳眉心微皱,倾身将铜钱一把塞回知谨衣襟之间:“小臣不敢受王爷的酒。”。他随后一拍马身,朝天一唤:“动马!”
  一时间众马齐嘶,群骥偕奔,唬得知谨连忙手脚并用地攀上头车,在夹雪带霜的风里竭力睁开眼睛。
  陆副将昂首直直冲向前方,发带微散,几绺须发扬在风里:“殿下脚步快些,别误了吉时!”
  知谨挣扎着回首看去,帘里仿佛一潭死水,悄然无声。
  草草率率地飞驰了七八里路,只听得锣鼓之声愈行愈近,待入了城,更是鞭炮噼里啪啦地炸耳朵。边寒之城从未聚拢过这样多的人气。街边摊铺一个个都挂上贴了大红喜字的灯笼,红底黑字的招牌东摆一个西支一个,此刻却都断了吆喝。一条街上所有高楼矮楼宽楼扁楼都窗户大开,男女老少哧溜溜一排过去,最不济的也要戴上一只支楞着线头的红头花充数。楼底下则更是人满为患。车队像是坠进咕咕冒泡的沸水浑织的漩涡之中,渺小地艰难挪动。
  知谨这辈子也未曾想过,在今上治下,自家王爷还有被人这般夹道欢迎的一日。
  忽的,人群里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人流齐齐向街道两侧退去,街道尽头窜出一道金光,如同滴入沸水里的油,眨眼间便闪到车队跟前。知谨见了不禁惊呼一声:“宝驹燏雪!”
  燏雪,大齐第一名驹,通体洁白,毫无杂色,皮下血脉隐约可见。勒带与衔镳上花纹皆乃纯金锻造,繁复虬结。额勒中央镶了颗荔枝大的红宝石。白筋玉骨,流光溢彩。先帝在时亲征突厥,正是有这日行千里而不发汗的宝驹助阵,方能连拔数城,大胜还朝。
  当世能骑在燏雪背上的,纵观全国也只有那一个。
  怀化将军、蓟州都督韦钊。
  不出所料,抬眼往马背上望,即见那人通身喜色,玉带金冠。体似虎豹,气若松柏。浓眉鹰目,浑身上下仿佛铜浇铁铸,不怒自威。
  陆炳自觉退到头车后边,将腰间的锐器递给小厮收好,而后便敛去戾气、垂眸不言,神色恭谨。
  知谨不着声色地朝前眈了一眈,发觉韦将军的衣裳是御供的上品料子。先帝给王府每年春节的赏赐里,这样的料子也不过够做一身衣裳,若遇上王爷赌气,不慎给划坏了,还没的修补。可今日看将军身上身下,裁缝是一点儿也不曾吝惜将军的梯己。
  韦钊冲缩在车前的知谨颔首示意,又睨了一眼严丝合缝的车帘,似乎踌躇了一会,还是未发一言地掉转了马头。
  城中居民回过神来,纷纷将手中的吉符、红绸、喜字,甚至过年剩下的云片糕投向道中,再轻巧的东西砸在头车顶上,此时也哐当哐当地响。知谨审视着飞来之物,不免攥紧了衣裳。而韦将军徐徐驱使着燏雪,踏过尘土,顶着风霜,身形不曾摇晃一分。


第二章
  韦钊领了半个时辰的路,才将将在吉时的尾巴上头把车队安安稳稳地护送到将军府。将军府方圆一里都戒了严,可众人的欢叫仍是难绝于耳。他甫一翻身下马,便有三四个喜婆争先迎上来,要给他撒几枚钱添彩头。
  韦钊单手一扬,登时止住了婆子们的聒噪。他余光扫了一遍身后喜气洋洋的车骑,朗声吩咐道:“叫几个能干的小子来,把王爷迎进府里。”
  话音还未落全,帘里人便发了话:“不必麻烦,请将军为我挑帘便好。”
  这话一丢下来,更是点着了婆子们的炮仗。为首的一个点点正襟危坐的知谨:“您的小子是多金贵,还挑不起一张帘?”
  那人也不动气似的,语气松软:“这小子自读书起就跟着孤,自然舍不得使唤他。不如劳驾您来可怜可怜孤?”
  喜婆听了,两条眉毛斜飞入天,还要再发作,可韦钊已懒得再听两个人打打闹闹。他索性把腰间剑鞘按住了,一把将那柄吹毫可断的宝剑抽拔出来。韦将军行事已然多年无所避讳,他直直走向车辆,信手使剑挑起密密绣着牡丹喜鹊的前帘,车内光景顿时尽收眼底。
  车内人不容韦钊仔细勘看,下一刻即躬身踏了出来。待他站直了,旁人才觉其身量不薄,掐丝金冠可以够到韦将军额际。鲜亮的大红喜服被一根白玉腰带散散拢着,却次些规制,云纹、蟒纹都稀稀拉拉,韦钊打眼一瞧,便晓得绣娘断然没用上十足的针线。可那人桃花眼里隐匿锋芒,刀片唇内暗藏珠玑,五官昳丽端正,四肢健秀匀称,一举手宛若天光下照,一投足好似仙风劲吹,不消张口便显出逼人的气派。
  此人正是魏王刘效,天下第一乱臣贼子。
  “韦将军。”刘效恭恭敬敬地见了礼,金冠的长须微颤。
  “殿下无需多礼,”韦钊借着托起刘效膀子的机会俯近了身子,“一家人有什么东规西矩的?”
  刘效挑起眉来,不过一笑置之。
  他转而颇为谨慎地跟在韦钊后边徐行。韦钊不愧是今上最为青睐的骁将,即便遍体未着一甲,哧哧外冒的血气也令人难以直目相对。刘效只赶得及匆匆一眈便垂下了脑袋,亦步亦趋地进了将军府的大门。
  将军府比想象里的还要宽敞上几分。四面乌漆漆的墙面围起一个前院,铺天盖地的红绸是此处唯一的亮色。院尽头是一间厅,两侧门柱上现贴了一对喜联,厅内早已置办好了瓜果、香炉,案上正中央躺了一只半人高的大鹅。
  “御书说了,一切从简。”韦钊逆光站着,瞥了一眼身侧的另一位新郎官,“您可莫要见怪。”
  “圣上诏令,不敢有违。”刘效侧过脸来看他,“烦请将军先行。”
  韦钊却不急言语,而是伸出手来搁在刘效眼前。他人生得英武,手掌也比旁人宽大。一道狰狞的刀疤自虎口划掌而过,隐隐还能觉察出刚受伤时血肉外翻的痛苦。
  刘效盯着看了一会,直到伤疤边缘的纹路都足以被他拓进脑袋里,又抬眼睨着韦钊刀削剑砍的脸。韦钊的骨相硬`挺,眉心微凝,五官几无弧度,扇上一巴掌都会划着手。可就是这样一张锋利的脸,此刻却无端现出些温情来。就如坚冰稍融的景致似的,平白让人思春。他睨着睨着,便不自主地将手放进了韦钊的掌心。
  “坏了。”刘效心叫不好。
  那只金玉浸润的手甫一搁进韦钊掌里,便被热烫烫的五指捏住了。此刻韦将军的五指即是如来的五指山,压得刘效喘息不能,挣脱不得。那道疤的表面原来是那样磨人的,蹭得他直发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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