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凤凰不如鸡,可也得看凤凰是不是真的落魄。
比如临走时他听说有个不知死活的太监闹事?
怎么总有人觉得白佑澜没了母妃,宫里的人事他就插不上手了呢?
急匆匆赶回去的白佑澜正瞧见莫谷尘锁着太监的胳膊往外拖,拿腔做调的太监嘴里堵着一团布,呜呜得挣扎着。见正主来了,一双眼扫过,威胁意味浓重。
他是闵妃手底下的太监,没少听说闵妃咒骂白佑澜抢了她儿子的位置,这才塞了点黄白之物,得了这个差事。原本想借着皇威狠狠搓一搓白佑澜的锐气,在闵妃面前挣上点脸面。谁知这 四皇子好无道理,刚刚被废不收敛锋芒好生伺候他们这群差人就罢了,眼下还这般任他被折辱。
待他回宫定要告上一状。
结果白佑澜皱着眉往这边走了过来。
太监心下一喜,他就说白佑澜怎么可能看不清形势,短短几步路,太监脑子中已经转过千百种刁难人的法子。
“醒了?”白佑澜理也没理被锁着的太监,低声问莫谷尘。
“醒了,不想吃东西。”莫谷尘点头,手上加力,“吵醒的。”
“谁?”眉间纹路骤然加深,白佑澜这才施舍一般赏了太监半个眼神,“他?”
余光一扫,众人急忙点头。
“让你们在院门口守着,守不住就算了。”白佑澜讥笑,“还让这条狗跑进来乱吠?一群废物。”
“四皇子,那这个人?”先前站出来的小厮出来接话。他没敢说这太监蛮不讲理要在院门口打砸,他们怕动静太大才将人放进来。白佑澜向来注重结果,还是乖乖认错少辩解的好。
“赏他块骨头,让他向他主子告状去。”白佑澜拂袖,“本殿下不是太子,也是皇子。不是什么东西都能闹腾的。”
“再有不长眼的,本殿下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怎么不吃东西?”把围着的一圈人赶出去,白佑澜才偷偷摸摸开门钻进来,手里端着厨房刚做的软糕,“多少吃一点。”
“没胃口。”顾景恹恹地瞥了眼,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乖,起来吃点,吃完再睡。”白佑澜把顾景连人带被抱在怀里,一手拿起软糕举到顾景嘴 边,“现在外边乱,等一会他们收拾完了我抱你去隔壁院子。”
顾景不为所动,闭上眼装睡。
“乖,别闹。”白佑澜低头亲了亲顾景眼角,“吃点。”
“我没闹,是真的没胃口。”顾景把头往一旁歪了歪,“刚让他们吵醒,困。”
这倒是真没说谎,顾景大病初愈,早上有力气和白佑澜闹实属不易。本来人睡的好好的,生生被太监喊醒,困意还没退又被莫谷尘告诉这么大一件事,没胡思乱想那是假的。
废太子是件大事,顾景想破了头寻不出个理由值得东辰帝如此大动干戈。
白佑澜做什么了?
越想头越疼,偏偏思绪纷乱难以入睡。看白佑澜也没有告诉他的意思,不仅不想解释脸上连半分担忧都没有,想必是早就有应对措施了。
那自己还操心个什么劲?
顾景缩在白佑澜怀里,情绪和食欲一起低落。现在躺在床上跟个废人一样,他能帮上什么忙?
要是自己还能再强一些就好了。
白佑澜应该就会告诉他了吧。
“乖,吃一块,就一块。”白佑澜试图和顾景额头相抵,“你每餐不能吃太多,就靠着平时多补补。都瘦成什么样了。”
顾景身上的肉很难养,掉还掉的快。在南夏临走的时候就够瘦的了,没想到再见面竟只剩下一把骨头。这么长时间他昏迷不醒,有心让他涨回来也没那个客观条件。眼下人终于醒了,要不是许幸言拦着白佑澜说顾景饿太久不能狠吃,白佑澜恨不得一顿给顾景喂下八碗饭。
“小景你别这样,我心疼。”见顾景不理他,白佑澜叹了口气,“就一块,就吃一块。要不半块也行,你吃点,多少吃点。”
许是哀求的意味过于浓厚,顾景不情不愿地睁眼,就着白佑澜的手咬下一口。白佑澜眼前一亮,忙不迭地往顾景嘴边送。要不是客观条件实在不允许,顾景怀疑他会直接送到自己嘴里。
胃口不好不是托词,顾景不仅咬口的小,吃的也慢,要细细地嚼碎才肯往下咽,还要缓一缓才肯吃第二口。
看得出是十分勉强了。
好容易吃完一块,顾景刚想闭眼睡觉,余光突然瞄到一块不一样的软糕在自己嘴角好好悬着。
他仰起脸,黑黝黝的眼睛毫无波澜地注视着白佑澜。
说好的一块呢?
白佑澜忍下自己咳嗽的冲动,佯装不知情地转头看向屏风上的花鸟。
“最后一块。”顾景收回目光,低声警告。随后小口小口地咬着,慢慢地吃下去。
味道不一样,顾景感受着舌头上不同的滋味,他喜欢这个,不自觉加快了速度。
吃完第二块已经饱了的顾景看着自己嘴角跟刚刚长得一样的软糕:……
没等顾景抬眼,白佑澜就自动地低下头,讨好狗腿地蹭蹭顾景的脸:“厨房做了两种,咱再吃一块?”
顾景板着脸又吃了半块。
“吃不下了,”他拒绝再张嘴,“撑。”
“怎么吃得这么少?”白佑澜一口解决剩的半块软糕,双手抱着顾景,整个人靠在床头,“睡吧,中午我喊你。皇上让我闭府思过,这几天陪你。”
“你不用安抚人心?”顾景闭着眼调整了下姿势,他不习惯被人抱着,加上吃得有点撑,睡意淡了不少。
“有沈长清呢。”白佑澜一手卷着顾景的发丝,一手抚摸顾景的脊背,“没事,他早就安排好了。”
一个好手下的作用是巨大的,不仅可以为你出谋划策,还可以在你不想干活的时候分担工作量。
用不着我。顾景心里想着,也是,我能做什么?拖后腿么?
他不想再聊这个话题:“给我个院子吧,不用太大。一直住在你这里也不合适,安静点好,人别太多。”
“嗯?”白佑澜瞬间绷起背上的肌肉,“怎么了小景?有谁在你面前说什么了?”
睡得好好的分开干什么?
天地良心他还什么都没做可老实了。
“没人,你别乱想。”顾景不动声色地梗着口气,强逼自己稳住声线,“我跟你住在一起不合适,你皇妃还没定,趁这段时间赶紧定下来才是正事。我知道老爷子这件事你心里不好受,但是你外祖退隐了,有个背景强盛的未婚妻是个好事。”
“我没事的,”顾景呼吸越来越快,心头泣血还要控制好面上的表情,只是声音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我没事的。你别倔,佑澜,有个强势的妻族对你来说是好事。东辰帝摆明了要给你苦头吃,你别倔,多个人在朝堂上给你说话是好事。”
顾景还想在给白佑澜提几个人选,都是他以前就想好探听好的。
一个受人忌惮猜忌的王爷,终生不娶也就罢了。但白佑澜不一样,就算他现在不娶亲,将来呢?总要给皇位留下一丝血脉。
手指刺进掌心,刺痛是没有的。新生的指甲被修建的整整齐齐,生怕再被伤到。
“你要我娶亲?”思绪骤然被白佑澜惊怒的声音打断,顾景心头泛起一阵疼痛。
谁想啊。
可他就算帮不上忙,也不能做拖累啊。
“佑澜你别这样,”顾景睁开眼,费力地转过身捧着白佑澜的脸,把那人的惊骇和不可置信尽收眼底,“你听我说,佑澜,你…”
你应该娶妻的,你不是我,你应该娶妻的。
四皇子从一开始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一言难尽地看着还在做他思想工作的顾景。
“小景。”顾景看着那人一双凤眸里流露出温柔和无奈,眷恋至极。他抓着他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地吻了一下,眉目里尽是柔情,“我娶了啊。”
顾景茫然。
“你是我亲笔写在玉牒上的正妻。”
“看着那么精明,怎么这时候犯傻。”白佑澜把顾景捞起,牢牢抱在怀里,一串轻笑炸在顾景耳边,“你以为好端端地皇上废我做什么?南夏那群人把你逐出玉牒,我可舍不得,你这么好,背那莫须有的罪名也就算了,凭什么还要受这等委屈?”
迟钝的大脑联系起了前因后果,顾景方要厉喝出声。
若非身体不允许,他简直要按着白佑澜的头让他去向东辰帝道歉。
但现实是白佑澜把他按在怀里,不准他说话。
顾景“呜呜”地挣扎反抗,换来的是白佑澜拍着他后背,温热的嘴唇亲了下他的头顶。
“才不让你说,省的你劝我。”白佑澜哼唧两声,“别人劝也就算了,我外祖都不管我了你还劝,给你能得。”
“我只恨不能三茶六礼光明正大的迎你进门,不能办个天下皆知的婚宴。”白佑澜抱着顾景,“你是我亲手写上的正妻,我们合该生同衾死同穴。”
“所以别想着分房睡,”白佑澜松开手臂,一脸严肃看着神情复杂的顾景,“我不同意。也别想偷着溜出去,我哪不能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