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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旧梦[上] (江湖一枝笔)


  只是他刚这么想着,那人竟是浑身一抽搐,频频将河水反呕了出来。臌胀的肚皮渐渐小了下去,庞大的身躯挛动得越来越激烈。
  “嘿,这个运气倒真不错。”老船夫嘿嘿笑着擦干了眼窝的水渍,正要起身去替他找些吃食和衣物,却见平躺着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捕食者的眼睛,透出的是致命的危险。
  斧头般的手掌本能够轻易劈断老人的脖子,可常衮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出手的一瞬间,面前的船夫竟是一下子举臂挑飞了自己仅剩的左手,并迅速滚开了去。
  这老头竟会武!
  常衮目露凶光地盯着他,只见他弓着身子摆出了一个防御的动作,手中重新拿起的撑杆也换做了御矛的姿势。
  常衮手上没有武器,但却丝毫没有迟疑地再次扑向了对方。船夫将手里的木竿对准了常衮受伤的右肩,那半截锥柄还露在外头,只要他轻轻一碰,就能给对方造成巨大的痛楚。
  可他没料到的是,常衮在扑上来的同时,噗嗤一把拔出了肩头的锐器。
  血,很快溅到了船夫的身上,对方的,还有他自己的。他低头看了看胸前那把连柄没入的刺鹅锥,喉咙里发出了一些意味不明的声响。
  腰间的拨浪鼓啪嗒掉在了船板上,发出了最后两声脆响。
  常衮确定对方断气之后,迅速抠出了尸体上的刺鹅锥,再脱下了身上的锁子甲,与对方身上的衣物换了一换。他匆匆包扎好伤口,固定了断裂的右臂,然后把船夫的尸体沉入了汴河之中。
  等做完这一切后,常衮才一屁股坐了下来,粗喘了几口气。
  带来的人,一个都不剩了。自己的任务,也不可能再完成了。常衮知道自己本没有理由再活下去,可求生的本能还是在一瞬间战胜了一切。
  他还有事要做。那些宋人,竟然欺骗了他们。
  常衮狠厉地攥着手腕上的那串石子,面上浮出了浓烈的杀气。他绝对不能就这么死了,他要让那些宋人付出代价!
  咚——咚——就在常衮下定决心之时,小小的趸船上竟然又传来了几下轻微的敲击声。
  狼虎之躯在一瞬间又绷紧了起来。常衮迅速辨别出了声音的来源,竟然是从船舱里发出来的。
  船上还有其他人。
  在一天之中几次徘徊在生死边缘之后,常衮已经对这种意外没有过多的恐慌了。他漠然地从地上捡起那根带血的刺鹅锥,缓缓逼近了船中心的木舱。
  咚——咚——敲门的声音又从里面传了出来。
  船舱的门是锁上的。常衮沉住气,一脚踹开了舱门,同时平举起手中的尖锥。可当他看清楚门后的身影时,却是忽然愣住了。
  那是一个相当瘦小的身躯,高度只到达常衮的膝盖。
  “爷爷?”小女孩有一双漆黑的大眼睛,说话还不是很利索。
  常衮只犹豫了一个弹指,手中的利器就朝着孩子身上捅了过去。小丫头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面临的危险,却忽然踮起了脚尖冲着常衮的手腕伸出了小手。
  “爹爹——”软糯的小手在触及到常衮腕子上的石串时,似乎唤醒了他对什么人的记忆,本来狰狞如兽的面上一下子变得苍白。
  “爹爹,漂亮……”孩子咿咿呀呀地指着他手上的东西,仿佛在向他讨要玩具。
  “阿吉朵……”常衮缓缓放下了手里的刺鹅锥,呢喃出声。
  河岸的另一端,小小的乌篷船终是驶出了金明池,顺着汴河一路往西。船上的马素素衣衫尽湿,却瞧着片刻前沈常乐去而复返带回的一个书生,好奇地瞪大了双眼。
  这书生面容俊逸,五官雅致,微微蹙起的眉宇间好似有道不尽的温柔,天生是女子喜欢的模样。
  “这位公子是怎么了?”马素素抬头去问船尾拼命摇橹的沈常乐,却借着池岸上尚未熄去的灯火瞥见了沈常乐此时的面容,又是猛然一怔。
  青年满脸的麻子不见了,蜡黄的肌肤也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片刻前还气色怏怏的青年此时看上去已是剑眉星目,神色炯炯。想来是刚刚入水的时候洗去了他面上的伪装,露出了本来的容貌。
  “晕过去了,没事儿。”沈常乐一抹脸,不走心地答道。
  “为何会晕过去?”
  马素素缓了缓神,拧干了手里的帕子,替人擦了擦额头的水珠。沈常乐瞥见他脑袋上肿着的一块老高的淤青,忍不住笑道,“我也不知,等他醒了,你自可问他。”
  黑夜中,回首望去,繁华的东京城依旧灯火阑珊,意态容华,可这派繁荣的景象下却已暗藏了满满的腐朽与溃烂。
  总有些人,妄图用双手挖出这些腐烂的东西,可付出的代价,却同样可怕。
  

  ☆、皎如玉树临风前

  政和四年,东京城,庆院太学府。
  又是一年春初,春风十里柔情,暖暖地吹进飘着墨香的杏堂内,让座上执笔奋书的一人忍不住分开了心来。
  侧首而望,见右手两个前后临窗的位置仍是空荡荡的,禁不住抿了抿唇,轻笑着摇了摇头。
  “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书堂前,白发白须的老夫子手执戒尺,狠狠抽在并排站着的一列学子的掌心,横眉竖眼。
  “笨鸟尚知先飞,你们几个,可知勤能补拙?”
  “学生知错了,学生保证明日再不迟一个弹指了。”站最末的一个忍不住出声道。
  “缄口!君子应讷于言而敏于行,一张嘴光会说有何用,科举场上,能容你这般戏言求饶么?”严厉的夫子举起戒尺又给了他一下,“昨日教的宪问篇可都记熟了?”
  几个小子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嗫喏不敢言。
  老夫子脸上的皱子一舒,眼角一瞥,伸出一根手指,“一人一问,答不出者每人罚抄十遍。”
  “你们也一样。”夫子又指着底下补上一句,让本坐着看戏的学子们个个正襟危坐,收起了脸上的嗤笑。
  只有二人,尚且无动于衷,各自为政。
  一个手上一本棋谱,指尖一颗棋子,动也不动地盯着面前的棋盘,眼睛也未曾眨过一下,神情之呆滞,举止之古怪,以至于邻桌的同窗刻意又往旁边挪了挪位置。而另一个则眉眼温润,笔下未停,对着窗外伸来的三两杏枝,寥寥几笔,便在苍白无趣的书页间勾勒出一幅妙景来。
  “吁,吁,子初兄!”窗外忽地冒出一颗圆圆的脑袋,对着堂内专注于画的一人轻唤了几声。
  张子初眼角一抬,趁着前头的夫子不注意,探出身子将窗棂推得更开了些,方便外头的人悄悄翻进来。
  冯友伦咧嘴一笑,刚吭哧吭哧往上爬,忽地瞧见正门前晃晃悠悠走进一个人来。少年面如冠玉,神情倨傲,一双瑞凤眼淡淡一瞥,便吓得冯友伦又从窗沿上一轱辘躲了下去。
  “是希吟来了。”夫子见到来人,有些不悦地问了一句,却没责备于他。
  “嗯。”谁料那少年瞧也没瞧老夫子一眼,只径直往座位上走了去。
  老夫子欲言又止,想上前将人拦下,可又在犹豫片刻之后,愣生生将迈出去的步子给收了回来。
  “夫子,王希吟也迟了,为何不用受罚?”有个胆子大的出声问道。
  夫子本就心中闷着不悦,被这一问,白眉一横,戒尺狠狠一敲,“王希吟,你来说说,宪问篇第十章说的是什么?”
  人正是刚走到窗边靠后的座位上,还未落座,张口便道,“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易。”
  “那,以德报怨,何如?”夫子边翻着手中的书册,边挑着篇章中最晦涩的部分。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一来二去,三问四答,少年将书中所言道得一字不差。
  这一下,夫子便没了脾气,捋了捋胡须,指着兀自坐下的人道,“瞧见没,你们若有希吟这等过目不忘的本事,当也不用领罚。”
  几个学生哪儿敢再言,只得甘愿再被抽上几尺。
  窗外的冯友伦又探出半个脑袋,瞧了瞧里头的状况,只见那王希吟大大方方往窗前一坐,不但占了他的位置,而且堵死了他的入口。
  可这人恰恰又是冯友伦最不敢惹的一个,几次要开口,又没壮足胆子,只得频频朝他左边的张子初使着眼色求救。
  张子初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希泽,你做错位子了,希吟的位子在前面。”
  冷着脸的少年神情一变,诧异地看向后方的人,只见张子初微微一笑,“希吟又偷偷练琴去了?改明儿我得好好说道他。”
  京城里,人人都知道王家有两位公子,乃是双生之子,一对璧人。他二人大到鼻眼身材,小到嘴角发丝,别无二致,如出一辙。不说话时,甚至连贴身的厮儿也分不清楚一二。只因弟弟未入太学,哥哥便常让弟弟来顶替自己上课。
  日子久了,大伙儿多觉得王希吟这人性格阴晴不定,时而冷漠,时而鬼灵,却不曾想过,这兄弟二人胆大包天,竟使得是这偷梁换柱的戏码。
  可偏偏一物降一物,一个张子初却能天赋异禀,一眼辨出这兄弟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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