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下传来撞击城门的声音,数十人抬着一杆粗壮的木头冲撞城门。
喊杀声里外连成一片,冲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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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了啊!”军医往房内探进去半个身子,慌张地叫,“攻城了!”
贺然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下针的手指抖颤不已,他眼睑直跳,一滴汗水刺进眼睛里,他深吸一口气,只有把针放下,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腕。
宋虔之已吐过三次血,满屋子都是血气,他脸色不那么绿了,安静地躺着,上身赤|裸,身上竖着几根银针,这一根本要往乳下扎。军医在外头扯着嗓子一吼,贺然是手抖眼花,索性停下来,起身去洗了把脸,走出屋子。
只见东南方向半片天空都亮了起来,那明显是被火光照亮,空气里弥漫起硝烟味。
贺然一把抓住军医的领子,把人带进屋里。
“别看了,正事要紧。”
军医在旁烤银针,向贺然说:“将军吓唬吓唬那巫医,他就会把解药乖乖交出来了,你这么试,要是不管用,治不好,陆大人可是会发疯的。”
“生死有命,干我何事?”再说他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验过了毒|药心里已有数,只是需要些时间。偏偏这毒拖不得,迟则虽能保命,却会伤脑伤心,形同痴儿。
“你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还不知道这两人是谁,都是刀口舔血的人,你十拿九稳能治好也就罢了,要是调养不好。”军医拿手比在脖子上做了个“咔嚓”的手势。
“你到底帮不帮忙。”贺然抬起汗津津的脸,把帕子扔向军医,使唤他去洗干净。
军医愤愤然去了,对于被这么年纪小小一个少年像下人一样呼来喝去甚是不满。
“哥哥我再劝你一次,说真的,你年纪这么小,干点什么不好?你手底下这人性命贵重,要是治死了,十个你也填不上。”
“你就那么怕陆大人?”
“我怕……我……”军医张口结舌,满脸憋得通红,紧皱起眉,“我那叫怕吗?我是惜命。人生天地间,总要对得起父母,身体发肤,不可轻易损毁。要是我丢了命,岂非不孝?再说了,你兴许不知道,这二位大人是那个。”
“哪个?”贺然一头雾水,眼带茫然地看军医,不满道,“你快点,我要用针。”
军医在黄豆那么点大的火焰上烤针,继而给他,看着贺然一针稳稳落在宋虔之浅红色的乳下,这才小声说:“阴阳和合,鱼水交欢本是天道自然,他两个却是有龙阳之癖……”
“就是断袖嘛。”贺然又下了两针,看见宋虔之满脸都出了汗,身上也渗出一层汗珠,皮肤泛起微红,昏迷中紧紧皱起眉头,面部抽搐,似乎很是难受。
“对啊,大行皇帝还在的时候,迫害这位侯爷,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怎么死的?”
“我听其他军医说,他表舅的祖父家世代都是太医,他家的人那日正当值。”军医心有惴惴,脸色发白,压低声音说,“是让人用牛筋绳活活勒死的,那可是天子啊,叫人勒死在寝殿内。听说入殓时他身上都酸臭了,瘦得活脱脱就是个早就死了的人,衣服里爬满了虱子。那可是天子,不过是因为……”军医斜着眼看宋虔之,努了努嘴,“这位曾被皇上打为乱党,将他母亲的尸体悬挂在城门上,设下陷阱埋伏,想要捉拿他归案。那位陆大人,曾是皇上的师兄,原衢州一党的人,做了不少事才把六皇子的冷灶烧热,甚至被太后打压,留在衢州,面上刺字,充作罪臣,多少深情厚谊。就是因为皇上想对他的男媳妇下手,才招致这样凄惨的下场,足见世人无不喜新厌旧啊。”
贺然充耳不闻,手指在宋虔之的身上摸索。
榻上宋虔之倏然坐起身。
军医吓得尖叫起来,连忙跪在地上磕头:“侯爷恕罪,侯爷恕罪,小的什么也没说,侯爷……”他满头是汗地听了半天没动静,歪着头向上看了一眼。
贺然下了最后一针。
宋虔之哇的一声,一口黑血吐了军医一脸,恰恰喷中他刚伸出来的头。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夜看书看到很晚,今天我可能是瞎掉了,检查了好几次口口,也加符号了几次……如果还有,就由他们去吧……
☆、惊蛰(壹)
军医悻悻然把血抹掉。
“去洗一洗,这血也是有毒的。”贺然善意地说。
狗头军医惊慌失措地跳起来,跑了。
宋虔之吐血完又躺了回去,贺然紧皱起眉头,担忧现在脸上,他凝神想了一会,将宋虔之身上的银针依次拔下,摸他的脉门,又捏开他的嘴、扒开他的眼睑检查,口中喃喃道:“不该啊……怎么还不醒?”
贺然起身去翻药材,找出要用的便放在一边,挑挑拣拣,最后用碾子开始碾制药粉,不时瞥一眼榻上病人的动静。
窗外空气里的硝烟味越来越浓,天空烧红了半片。
·
宋州军前赴后继,前方战友丧命,后方立刻补上,这么损耗巨大地强攻了半个时辰,只听见一声巨大的断裂声。
沉重的城门从中间缓缓打开,潮水一般的宋州军队疯狂向门缝里冲,将那道缝冲开。然而刚冲进门洞,便听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第一波冲锋的士兵纷纷扑跌在地,嗖嗖的箭雨连绵不断,城门再度被关上。
宋州军将领大刀一挥,热血喷溅到他的脸上,头盔已经被鲜血涂染地失去光泽,他拨转马头,朝赵瑜的方向并过去,大声喊道:“赵将军,不行啊!这么下去咱们的人早晚会耗尽,即便是冲破城门,也不可能拿下宋州城!撤吧!”
硬攻不下本是意料中事,赵瑜不过想赌一把运气,然而这运气实在不好,守城的征南军并未因为入夜就放松警惕,赵瑜也没有想到,经过第一轮攻城,城楼上又补给了充足的火油。
即便是对耗,被赶出了宋州城的宋州驻军,原有的一切,已随着宋州城被攻占而转了手。
赵瑜住马于城下,他看不清城楼上的情形,只有满眼的火光在跳跃。
一低头,满地新鲜尸体,绝大部分都是宋州军。这支队伍本就只有数千人,硬拼之下,兵员折损将难以预估。粮食补给也成问题,何况——
赵瑜向四方张望,士兵们大多已经冲得疲了。
守城的征南军,趁着宋州军攻势减弱,索性也停了攻击,不放火不放箭,以静制动。
赵瑜紧紧抿着唇,肃容再度向城楼上望去,下了决心。
就在这时,城楼上燃起三簇火光,吸引住赵瑜的目光,他听见了一个不太可能听见的声音。
“赵瑜!要是还想救你的朋友,就立刻停止进攻,弃械投降!”
那是在牢中跟他对话的人。
陆观。
陆观站在城墙上,抓过巫医,用火把照亮他的脸,睥睨城下的赵瑜。他本可一箭射死他,但巫医还有用。
“赵将军,我在这儿,我在这里,赵将军!您救我!他的目标不是宋,是獠寨!他要在獠寨大开杀戒,赵将军!您不能不管我,我一身的医术……”
“闭嘴。”陆观不悦道。
巫医浑身发抖,对这警告置若罔闻,仍在大声叫嚷:“他们的大将军已经没救了!我都是按您的吩咐做的,赵将军!将军您救救我,救救獠族,您不是说过要做獠人的明主吗!”
巫医的叫喊声倏然化作惊慌失措的惨叫,他后领被陆观向上提起,双脚离开地面。他只得以双手抓住领子,好减轻被勒住的窒息感。
“让你的人投降,我就放了他。”陆观言简意赅地抛下条件。
赵瑜疑惑地望着楼上,只见陆观松开手,左右的士兵架着巫医,让他能够勉强站着,他看上去随时都会昏过去。
“糊涂啊,你杀了他们将军?”赵瑜大声喊。
巫医瞪大了眼睛,哭叫道:“我都是照您的吩咐,您救救我,赵将军,您再救我一次,我会为您效犬马之劳……我有用,我会说楚话,我是獠寨中赫赫有名的巫医,我能为您炼制大量毒箭……”
话音未落,陆观看见赵瑜搭弓要射箭,朝手下大喝:“躲避!”
他一把将巫医扯到自己身后。
嗖嗖两声,箭飞到城楼上,没能射中人。
陆观趴到城墙上,只见赵瑜已经没入人群,率军撤退,城楼下的宋州军纷纷推起战车,调转方向。
“将军,何不放箭!”屈肆封抱拳请示。
陆观喘了口气:“箭要用在关键的时候,没多少了,省着点。火油罐子也先不要用了。”
“按住他!”士兵惊慌失措地喊。
巫医扑到墙头上,朝黑暗里大吼道:“赵将军,他们没箭了,火油也用光了……唔……”
屈肆封转身便是一拳捣在巫医的脸上。
热腾腾的鼻血冲出鼻腔,巫医抬手按住鼻子,谁在拉扯他,他顾不上了,再度冲到墙头上大喊大叫。
城楼下马蹄声轰轰隆隆,步兵列队撤退,一名将领扭头请示赵瑜:“赵将军,他们没箭了,要不再攻一次?”
“我们还有不足五千人,怎么对付城里的万人大军?”赵瑜冷冰冰地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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