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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出师 (鳖壳鱼梓酱)


  壮着胆子跨出半步,静悄悄落地全无声响,叶鸯猫着腰正待接近,突然树下刮起妖风,迷了他的双眼,待他再度掀起眼帘时,惊恐不可名状——之前还立在树下的叶景川和那神秘人居然都消失了,那儿仅有一棵老树两块石头,再没有旁的东西。
  曾听闻山中有鬼,擅变幻万般模样惑人心神,叶鸯受了惊吓,步伐忽乱,身形一歪,踩断地上枯枝,发出清脆声响。
  妖风再起,自叶鸯头顶袭来,蓦地仰头上视,但见一双纤白素手,执一把短匕斜刺,似要将他割喉。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没被锁。
我懂了。

  ☆、第 18 章

  性命攸关时刻,叶鸯本能地摸向佩剑,这一摸便是一僵。原来他出门时只想着跟踪,未曾料到会有此变故,佩剑压根儿没带在身上,连腰刀都叫他丢在了卧房里,浑身上下无一把兵器。
  情急之下,只得往旁一闪,白衣人的匕首险险擦着他脸颊划过,所幸未伤及他一根毫毛。叶鸯反手一抓,扯下一片衣角,对方身形一顿,忽而折返,匕首自上而下挥砍,竟是被当成把菜刀来使。
  那一瞬,叶鸯居然没想到去猜白衣人师承何处,更未想着估量其武功有多高明,他瞪大双眼望着那把匕首,心道:“我了个乖乖!此人莫非是厨子出身?瞧这挥刀的模样,不是经常割肉,便是经常砍瓜切菜!”
  可是,如若他再不动作,他就要让对方当成瓜从中间喀嚓一刀切了。
  寒光当头落下,叶鸯抬高双手,啪叽一下合掌,那匕首猛然被阻,停滞于他双掌之间,既拔不出,又劈不下,好似被团泥巴裹住了一般。叶鸯眨眨眼睛,微侧过头,露齿一笑:“嘿——抓住了!”
  话音刚落,手腕发力,硬是夺走短匕,远远抛于山下。这一招何其漂亮,才出手没多久,便使来敌同他一样赤手空拳。白衣人见势不妙,伸手入袖,摸出一把暗器,尽数招呼给叶鸯。黑夜里响起嗖嗖几声,是暗器借着夜色掩护朝叶鸯扑来。
  叶鸯虽看不清,然而听声辨位的本事也有一些,当即凭借判断草草躲过,不依不饶仍旧去抓那人衣袖。对方大约没想到他有这般难缠,怔愣片刻,冷哼一声,又赠他几枚飞镖。叶鸯再次躲过,姿势不太好看,山间路滑,他差点儿摔个倒栽葱。
  踉跄几步勉强站定,却中了白衣人的计谋,那暗器投出来本就不是为了把叶鸯扎成筛子,而是为了拦他脚步。他脚底打滑,不得已放慢速度,正合了对方之意,那白色的影子在山间高树矮树之间跳来跳去,没过多久便消失在叶鸯视野。
  “呵。”头顶的树上意料之中地传来嘲笑,叶鸯怄气,含怨带怒往树干上踢了一脚,踹得那树枝摇晃不止,抖落些细碎雪沫,沾到他衣襟发梢。他早知道叶景川藏到了树上,只是不知为何竟不出手,冷眼旁观了全程,还在他惨遭算计的这时看笑话,当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净帮着外人欺侮徒弟。
  “你既在树上,为何不下来帮我?”叶鸯怒道,“那是你朋友?未免也太没礼貌了些!”
  “我能帮你一次两次,还能帮你一辈子么?”叶景川吹声口哨,从树上摘下一片硬叶,灌注内力向叶鸯脚旁射去。看徒弟满脸厌弃地躲了,他便发笑:“这会儿躲得倒是蛮好,方才怎么回事?脚底打滑,是抹了油准备开溜吗?”
  毕竟刚吃过一次亏,叶鸯必不可能在同一地方连续栽倒两次,叶景川这句话听在他耳朵里,同废话无异。他撇撇嘴,低不可闻地骂道:“见色忘徒的混账,整日被色相所迷,连徒弟都可以卖,真是没有王法,没有天理。若老天有眼,即刻降下雷来,劈死你这不要脸的老东西。”
  他一生气就骂人,自以为叶景川听不到,实际上从小到大他每回骂骂咧咧,叶景川都完完全全听了去;只不过大人不与小孩子计较,被他骂了又不会死,是以叶景川未找他算账,否则他早已经被打脱了皮无数次。这厢他骂着叶景川,那厢叶景川搁树上揉了揉耳朵,脸上浮现出无奈与惆怅:自己管教徒弟不严,居然养出个小狼崽子。
  “告诉你无数遍,追击时要注意脚下,你每次都不长记性。我看你是光记得吃,不如更名为小饭桶。”叶景川打了个哈欠,长夜漫漫,困意上涌,然而他目前无心睡眠。他等着叶鸯低头认错,最起码道一声徒弟晓得了,从今往后一定勤学苦练,谨遵师父教诲。
  可惜叶鸯从不肯乖乖听话,叶景川的愿望注定落空。这小子脸皮薄,让他认错跟要他的命似的,而且面对叶景川时,他必然不低头。他磨了磨牙,开始和叶景川顶嘴:“谁说我不记得?我有注意脚下,也有注意周遭环境如何。分明是你无理取闹,无事生非,成天闲着没事,光爱挑我毛病,讲我有错。”
  “哦?”叶景川挑眉,露出了叶鸯所熟悉的危险的笑,“那你看,我现在的位置同你相比,有利在何处?你若答对了,今夜这一出就算是我的错;你若答不对,明日启程回无名山,我的行李得你来背。”
  叶鸯年少气盛,受不得刺激,禁不住挑拨,叶景川三言两语调动他情绪,他想也不想,张口便道:“这还用问?你在暗,我在明,你若偷袭我,我是不好躲的。”
  这一点算他答对了,但还剩下一点。叶景川哈哈大笑,猛地一推身边枝干,树枝上积压的厚厚一层雪全部洒落,一半落到地面,一半落到叶鸯身上。叶鸯下意识地闭眼,没来得及躲,叫那雪盖得严严实实,从远处望去好似一个刚堆出来的大雪人。一切的始作俑者在树上笑得前仰后合,肚子发痛,都快要喘不过气了,还继续笑着。叶鸯面红过耳,甩掉头上积雪,怒气冲冲抱住树干,伸手扯叶景川的脚:“这不算!你使诈!”
  明明是他耍赖,而非叶景川使诈。树上的积雪当然是藏匿者能够使用的“武器”之一,不能因为它与树枝融为一体,就忽略它的存在。叶景川低下头审视着徒弟,叶鸯瞪了他好一会儿,最终气馁,垂下了头,脑袋抵着大树,似乎在自己罚自己的站。
  在叶景川手里吃亏,总比在别人那儿吃亏要强得多,叶景川凶残归凶残,恶劣归恶劣,至少他能拿捏得住分寸,不让叶鸯栽得太狠,更不会一出手就要叶鸯的命。叶鸯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大约是在气他庇护那名白衣人,而不是气他别的。
  所以那人究竟是谁?
  叶鸯可怜巴巴与大树相拥,等着叶景川从树上下来,给他一个解释,而树上的狗师父看了他两眼,突然在那粗壮的树枝上躺倒,仿佛要幕天席地,与冰雪同榻而眠。纵有内劲护体,也消受不起高山之巅的冰寒,叶鸯吓了一跳,顷刻间将小心思全抛到九霄云外,急急忙忙去拽叶景川的手:“你有病吗?要睡也别搁这儿睡,走两步就能回去,还能累死你不成?”
  话是关心,不过语气欠妥。叶景川“嗯?”了一声,挥手把徒弟拍开:“我不在外面睡,换你在外面睡?也是,先前瞧你那小兄弟精神得很,的确该冻一冻。”
  伸个懒腰,干脆利落地跳下树,反手将叶鸯抱起,作势要往树枝上送。叶鸯知道他又要恶作剧,无可奈何攀住最近的一根长枝,格外委屈地把脸贴在上头,等着叶景川继续讲话。
  他不会简单说两句使个坏就算,后面一定还有。
  正如叶鸯所料,接触到徒弟的目光之后,叶景川悠悠开口:“隔着层衣裳冰冻,想来达不到最佳效果,不如脱个精光,在外面晾一宿——”
  “……你若想要我死,那你尽管扒我衣裳,我不反抗。”叶鸯怒极反笑,心说狗师父果然是个禽兽不如的玩意儿,外头冰天雪地的,真光着身子冻一夜那还了得?怕是没等到明儿下山回家,就先变成具死尸,届时叶景川要带回无名山的行李又多一样,或许是坛子,或许是棺材,总之是他叶鸯最后的容身之所没错。
  由于后果严重,因此叶鸯断定师父只是说说。实事做不得,口舌之快还逞不得?估计又像往常一样说两句烂话吵几句嘴就安生,自己不做别的,等着和他吵便是。
  叹了口气,借着月光仔细描摹树皮上的纹路。这老树久经风雨,风刀霜剑在它身躯刻下不少痕迹,月色沿沟壑流淌,看得多了,有种沧桑之美。叶鸯轻轻抚摩着树干,突然感觉不妙,叶景川那双手居然伸到他腰间来,把他裤子往下扯落一小截。
  这老不死的,可终于是疯了!
  叶鸯周身紧绷,无法抑制地散发着敌意,叶景川敏锐地察觉到徒弟游走在发怒的边缘,于是见好就收,没真把人裤子往下扯。就叶鸯那暴脾气,如果被惹毛了,今晚谁也不必睡觉,在外头打一晚的架,方能平息他胸中怒火。
  眼见叶景川收手,叶鸯却又不高兴:“怎么,继续往下扒啊!干脆你自己也脱,陪我一起冻小兄弟?你摸着良心说,精神的是我一个人吗?”
  兄弟兴致高昂的,还真不光叶鸯自己,叶景川晚间外出,亦是为着平息那股邪火。
  拆穿了师父表面上的云淡风轻,叶鸯心中惴惴,叶景川搭在他腰间的手倏地收紧,把他从树上抱下来,却什么也没说,只带着他往卧房走。此地是叶景川居所之一,他自然熟悉地形,步履飞快绕过积雪深坑,一脚踢开房门,把徒弟往床上甩去,僵着脸喝道:“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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