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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意 完结+番外 (席云诀)


  薛存芳原本的名声便招摇得如满城风絮,如此一来,不日又多了条惊世骇俗的“男女不忌”。
  晏平澜回府后被他爹满府追着打,又勒令他此后不许再与薛存芳这等锦衣纨绔来往,晏平澜为好友鸣冤,扯开了嗓门嚷嚷道:“你以为是中山侯带坏了我?是我带坏了中山侯才是!”
  “中山侯若是断袖,我还上什么南风馆!莫说袖子,便是裤子都为他断尽了。”
  气得他爹险些当场厥过去。
  忆及旧事,薛存芳感念当年满城的人众口铄金,唯得晏平澜一人,虽为罪魁祸首,却舍得被他爹打坏板子也要为他辩白,于是今次也不再推拒,随他去了。
  晏平澜虽天性好此道,却不喜娈童之流,他五年前在楼里相好的都是年近加冠的少年,而今个个出落成了长身如玉的美青年,虽举止间难免沾染几分脂粉气,然他们熟知晏平澜秉性,并无矫揉造作,倒显出几分落落的仪态来。
  纵然这几人个个是面若好女,傅粉何郎,薛存芳仍是摆出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只坐在对面自斟自饮,忽而觉得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不禁泄露出些微笑意。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晏平澜眯起眼乜他,忽道:“五年了,你于此道,还是不善?”
  薛存芳反而觉得奇怪,“五年前不善,为什么而今要‘善’?”
  他当年来南风馆那几次,并非每一次都是为了给晏平澜作陪,并非不曾因好奇和一时心血来潮尝试过,不过乍一感不适,就浅尝辄止了。
  “听闻近来你与七郎走得极近……”
  薛存芳一怔,意识到晏平澜言下指的是聂徵。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这人一回来便找上了聂徵,再不来问自己,他倒是要觉得事出反常了。
  又反问道:“七郎身份显贵,我与他交好,不好吗?”
  “若是寻常交好……”晏平澜意味深长道,“自然是好。”
  “自然是寻常交好。”
  “当真?”晏平澜眨了一下眼睛。
  薛存芳面不改色道:“比真金还真。”
  晏平澜舒展唇角一笑,“那便好极了。”
  掉转头聂徵就用行动掴了薛存芳的脸。
  第二天,这间南风馆就被查封了。
  晏平澜为此亲自找上门来,二人相对而坐,他不说话,只用一种如怨如诉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薛存芳。
  直看得薛存芳身上发毛。
  “怎么了?”
  晏平澜幽幽地叹一口气:“我没想到,而今你竟连我也骗了。”
第21章 落花
  原来今日晌午,青天白日的,勾栏瓦肆根本不曾开门营业,昨夜他们去的南风馆却叫人破门而入,说是核查出此地存乱法勾当,一群人雷厉风行地将小楼查封了。如此蛮横行径,却没人敢吭一声,只因来人为左右街使。
  左右金吾卫的人……薛存芳一点就通。
  左右金吾卫负责宫中和京城的昼夜巡警,下属左右街使则负责京城内各大街道的巡视任务。宫里的那支金吾卫是天子亲卫,自然尽归于一人之手。京城里的这支金吾卫,实权则落在齐王手里,所以说齐王是当之无愧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是惨淡劳苦的“能者多劳”,也无怪齐王虽不曾眼见,却能得知他的那么多事儿,一桩桩,一件件的……只怕不止是他,这在大街上游走的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瞒不过他的耳目。
  薛存芳仍是淡然道:“许是当真查出了什么出格的?”
  晏平澜冷笑一声,目光变得冷锐如刀,直直横刀向他,“你和我装什么傻?”
  “我才要问你,”薛存芳不躲不闪对上他的目光,“有话不妨直说,何必故意百般试探?你这次回来,一直阴阳怪气的。”
  晏平澜的神色登时不自然起来,那份冷意一下子散了,扭过头轻咳了一声。
  静默了少顷,他开口说道:“我前日里一回来,就来到了你府外。”
  “你那门房换了人,竟不认得我,这一下陡然叫我生出一种不真切的时移世易之感,五年了,存芳,你独自个儿困顿在这虎狼之地,不知一切可安好?”
  “我不想走,呆在对面的巷子里观望你这侯府大门。”
  “然后我看到他来了……”
  “你的门房竟认得他,竟放了他进去。”
  “他戌时三刻来的,一直到亥时七刻才走。”
  “你却说,你们只是寻常交好?”
  薛存芳缄口不言。
  晏平澜见他如此,神色罕见地流露出几分仓惶,忙道:“存芳,我……并不是想管教你什么,要你听从什么……你大可肆意风流,做你喜欢的事儿,只是……这个人,不行。”
  所以,晏平澜一回来就去拜见聂徵,又扯着他上南风馆,这人不单单是为了试探他……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竟也敢大喇喇跑去聂徵面前探底。
  薛存芳不由为之展颜,笑容极浅,却温柔旖旎,伸手去握了一下晏平澜搁在茶几上的手。
  晏平澜的小指微微蜷动了一瞬,抬头来看他。
  “我明白。”
  “除了祖母,你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了。 ”
  只是……晏平澜试探出的聂徵的这番反应,着实叫薛存芳感到困扰。
  因为这份困扰,又因晏平澜这番推心置腹的言语,近段时日内他本不想、也不该再见聂徵,却念及那小楼此番受他连累,平白遭受无妄之灾,那些娇弱无依的少年,那些瑰姿艳逸的青年,岂不一朝潦散为沧海浮萍?
  于是薛存芳还是去了趟齐王府。
  后日便是除夕,朝廷统一放了休沐,南书房的孩子也被放还回来,他在府内撞上聂玧,大为惊喜,一把揽住朝他扑来的小粉团子。
  “阿玧瘦了。”轻轻捏了一把聂玧的脸,他蹙起眉道,“可是读书太苦?”
  “嗯!”聂玧苦着脸重重点头,亲昵地往他脸上蹭了蹭,“要小伯父带我去吃好吃的!”
  薛存芳满口应下。
  聂玧牵着他一路往聂徵的书房,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说的都是他们几个在南书房里读书的趣事儿。叫薛存芳有几分意外的是,他那名义上的儿子、实际上的侄儿,薛黎一贯表露得内敛沉静,在聂玧口中倒也生出许多孩童的娇憨和生动。他听得津津有味,觉得这些故事的细枝末节似曾相识,将他拉回了十多年前的南书房……岁月荏苒变迁,历史却在循环往复。
  “我爹爹……读书时是个什么样子?”聂玧忽而问道。
  对于当年的聂徵,薛存芳本装了一肚子腹诽:装相、焉儿坏、面善心恶……沉吟片刻后只说:“你爹爹,最是个安静的性子,惯常喜欢一个人躲在一些叫人找不到的犄角旮旯。”
  “你可看到南书房东面的老墙后有一株碧桃树?他犯春困,一个人躲在树下睡觉,有一次睡过了头,还是我去把他逮出来的。”
  还有一次,他在树上晒太阳浅眠,也不知那人是何时来的,一声不吭地在树下睡着了,倒叫薛存芳落得个不上不下的局促局面,还得顾虑着下树惊扰了对方。他灵机一动,在树上摇来晃去,摇动得满树落花如雪落,拂了树下的人一身还满。
  聂徵是睡熟了,整个人险要被落花埋过一层,方才醒转过来,花瓣从他身上簌簌跌落,他呆呆地半坐在原地,打了个清亮的喷嚏。
  不知不觉就到了书房外,门一推开,薛存芳从回忆中被惊动,仿佛经年的尘埃扑面而来,尘埃落定,他抬首看去,已近而立之年的齐王聂徵端坐于书案之后,正静静地望着他,这一眼似是已看了许久,神色高深莫测。
第22章 乱心
  气氛不对……
  薛存芳在聂徵的书房里落座后,不出一刻就敏锐地察觉到了。
  对方摆出的并不是一副会好好与他交谈的姿态,只怕是对他的来意心知肚明了。那些原本准备好的套话和铺陈此刻俨然成了多余的赘述,若是换了单刀直入,与这时的聂徵直接对峙,又怕不得不揭开一层纱去直面一个问题——聂徵为什么这么做?
  这便是薛存芳感到困扰之所在……看聂徵眼下的神态,似乎还深陷在恼怒之中,不曾深究过这个问题,倘若能避重就轻,自然再好不过。
  于是他开口直接说到了“晏平澜”身上:“殿下也知,我与晏家小公子相识多年,交情匪浅,晏将军治家甚严,哪怕平澜为最小的嫡孙,颇得殊宠,自幼疼爱有加,五年来也不曾通融让他归过一次家,难得他此次回来……却不想因我,平白扫了他的兴。”
  相识多年……交情匪浅……聂徵细细咀嚼了一番这几个字眼,不怒反笑,“扫兴?中山侯的意思,是说我扫了你们二位的好兴致了。”
  薛存芳立时站起身,双手往前伸,左手板正地覆于右手之上,一面将腰向下伏出一个微小的弧度,“小侯不敢。”
  眼见对方这副姿态,聂徵惊疑不定地望着他,一点点拧紧了眉头,直到眉心中浮现出一道足够深刻的刻痕,他才意识到:薛存芳竟是真的在向他求情?
  他本以为,对方今日上门必然是为了兴师问罪,必然会不管不顾地质问和呵斥于他,可……绝无仅有的,薛存芳竟对他躬身行礼,还对他说了软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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