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颤抖着望向花岛。铛啷一声,匕首落在街道中央。
他努力地牵起微笑,对李猷之说:“带这孩子一起走。”
男人尚未从诧异中恢复,楞了许久才收枪:“你疯了吗!”
阿淳推开花岛,跌跌撞撞地捡起匕首,却被李猷之一击劈中后颈,昏了过去。
“现在情况怎么样......”花岛扶住墙根站起来。
“我们损失了一半的人,但赢了。”李猷之背着少年,穿过已被烧成废墟的校舍:“就在半小时前,东海侯自刎。从今往后,大贺对我们将不再有威胁。”
红十字会战时医院。
花岛醒来时,阿淳在他身边守了很久。
看见这孩子,他心里还有些发怵,揉了揉受伤的小腹坐起:“又想杀我啊?”
阿淳垂首,低哑的委屈从两瓣青紫的嘴唇中颤出:“......三少对你这么好。”
花岛苦笑:“大人的事情是很复杂的。”
“我不明白。”他握紧双拳,试图在错综复杂的时代中寻找答案。
房门这时开了,涌入一群手捧鲜花的女学生。她们皆穿着浅蓝色上衣,黑色百褶裙,白长筒袜和黑皮鞋,明眸皓齿,如同暖阳。
阿淳率先楞住了,赶紧把鼻涕抽回去。
“先生的伤养得怎么样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们。”
“谢谢您救了我们,”女生把花摆满了桌子:“这是一点小心意,愿您早日康复。”
花岛受宠若惊,被女学生团团围住的感觉让他有点儿飘,不免又露出几分流寇习气,与她们开起玩笑来。
阿淳一声重咳。
“哦,忘了介绍。”他揽过少年,道:“我弟弟,以后就在你们学堂念书啦,麻烦各位帮忙照顾他。”
“谁是你弟弟!?谁要念书?”阿淳打开他的手,赶紧拉开距离。
“年纪好小啊.......”一个留着短发的女生弯腰凑近,阿淳红着脸朝后退了两步,撞到柱子。
花岛一旁看着,笑而不言。
女学生离开后,他将花束一支一支摆放整齐,哼唱小曲。
“是你救了她们?”阿淳揉了揉鼻头。
“嗯哼。”花岛抬眼,朝他招手:“过来。”
“做什么?”
“想念书吗?”
他掰着手指道:“有很多事我不明白。武士是为了救人,共和党也是为了救人,那你们为什么要互相残杀?为什么要逼死老爷......?”
花岛轻叹,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枚小小的星型徽章放在少年手中。
“等你明白了,世界便开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所有投喂/收藏的读者!你们是天使!马上就是五一假期啦,今天把文章全部放出来!
第21章 第 21 章
和泽城。
红叶山房。
许多事情都从这里开始。
韩径夜记起冬月祭的那个晚上,他喝了很多酒,那是恺沣去世的第九年。他找到了花岛。
花岛像只流浪小狗,系条破洞围巾,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仓惶无措却又燃烧着欲望的。一开始他牙尖颤抖,落下浅尝辄止的吻,韩径夜按住了他的头,舌尖挑开唇齿,指引着他摸索与前进。他的手法很温柔,也很浪荡,一闪而过的忏悔被情潮冲散,滚烫的钝感充盈了全身,他渐渐舒展,曲挺,忘乎所以地呻|吟。
他能感觉的出来,花岛与他一样,是在许多人身上寻找过温暖的人。
他是为了留住旧梦,花岛是为了逃避虚空。
泉下幽魂何处寻,前世缘未尽。
繁花飘散奈落底,空余钟磬音。
韩径夜像被撕裂了一般,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他尝试了许多次,终于滚下床,重击使他稍稍恢复了知觉。艰难地伸出两根手指,勾到淬雪一角。
爬过去,压住刀柄,将刀刃一点一点抽出。
哗——
右手手掌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直涌。尖锐的痛感炸裂、绽放,沿每一条血管向上冲破了躯体的麻木,韩径夜在即将喊叫出声前咬住床单,蓬莱岛上,右臂筋脉碎裂时的天崩地裂之感再一次袭来,而这次更加猛烈。
若不猛烈也无法突破药力。
他整理凌乱的衣襟,握刀冲出房门,眼前的景象令他大吃一惊。
整个和泽置身于一片火海!
韩径夜站在红叶山顶,茫然地看着山下憧憧黑影——那是逃命的百姓,夹杂着武士、浪人和伤兵。
北国突袭,他们放火烧了和泽!
风起云涌,火光冲天,战马嘶鸣,生灵涂炭。无星无月的夜空下,整座城市被灼成人间炼狱。
哭喊,尖叫,哀嚎。
人们仓皇逃窜,每隔一处便有榴弹爆裂,房屋倾塌,无名的尸体堆积成山。河水泛着血的腥臭,两岸妓院酒楼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美艳,灯火相映,一片绯红。从鳞次栉比的低矮平房到哨塔,从城内到城郊,熊熊火焰如游走的巨龙,一霎间点燃了大街小巷,整个城市的轮廓在夜色中无比清晰的显现出来。
韩径夜俯瞰着无可挽回的悲哀,冲下石阶。他要战斗,战斗到死。
落满霜雪的台阶中央,一个黑影拦住他。
那人站在石界碑下,萦绕在一层层几乎停滞的雾气中。
界碑造型古朴恢弘,两侧飞檐高高翘起,各挂一只翠色的六角风铃,在暗夜中无风自摇。一左一右分立着九尾狐和仙鹤石刻,灵动逼真,它们头上都顶着盏灯笼,映出摇曳不定的红色火光。
“韩队长恕罪,我不能让您离开。”他全身被青黑色的铠甲包裹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缠着绷带的手缓缓拔出武士|刀。
“让开。”
“唯一的办法是杀了我。”
“你是谁?”
那人没有回答。
他亮出淬雪。
一阵劲风呼啸而过,火星飘散,韩径夜一袭沾了血的白衣,黑发随风乱舞。
两人都算好了对方出手的时机。一秒,足尖蹬地,刀光伴着无形无影的步伐冲向彼此;二秒,刀锋相撞;三秒,侧身相擦,各自定住。
头顶风铃叮当,勾起气氛的诡谲与紧张。
突然,身披铠甲那人颈侧嗞嗞喷出暗红的血。
四秒,他倒下了。韩径夜从他的身上跨过。
“我不是......叛徒。”武士气息奄奄地说,闭上双眼。
/
和泽是北方最后一个关口。一旦和泽落入敌手,再没有什么能阻止北国和伪燕的铁蹄。
史书上,和泽失守这一事件标志着大贺王朝彻底名存实亡,从此开启了北、燕联合军与共和党二分天下的局面,两股势力都向朝天京逼近,谁能最终拿下都城,谁就是下一任霸主。
——或许,你见过雪落进大火的场景吗?
那天就是如此。
夜晚忽然开始飘雪,飞蛾一般的雪片跌进烈火,转瞬被吞没殆尽。武士在枪林弹雨中倒下,漫山遍野弥漫着死亡。
有人说,他看见一名妓|女,胭脂色衣裳,头戴桃花步摇,把琵琶捧到被火焚烧了一半的露台上,纤细的手指拨动琴弦,对漫天大雪空弹自唱。
快到清晨的时候,大火终于熄灭。纷纷扬扬的雪覆盖了大火后的废墟,覆盖了断壁残垣,覆盖了冰冷的城墙,覆盖了千百具尸体,一切归于平静,一切归于圣洁。
韩径夜和最后的青灯卫们困守屯所,他们仅剩的弹药就要耗尽了,每个人都被冻得伸不开手脚,沉重的眼皮几欲合上。
“我们会死吗?”剑南问。
“想点开心的事好不好......”司徒笑起来露出满口黄牙:“想想鑫善斋的包子,他家的肉馅最足,一口下去就嗞嗞地冒油。”
“我想吃烤肉。”
“我想翠花了,她还在老家等我哩。”
“我想再喝一次玉兰屋的酒。”
“我想我娘。”
有人哭了出来,紧接着队伍中一片呜咽。
“对不起。”韩径夜低喃道:“对不起。”
“还没结束呢。”司徒老头按住他的肩膀:“我们还没结束,也不能结束。”
“......”
“你还记得昔日太子对你说的话吗?”
“守护大贺到最后一秒。”
“是啊。”
韩径夜深深叹息,抬头望天。和泽变成了一座空城,繁华落尽,光秃秃的树干迎风伫立,一抹鲜艳的红影出现在哨塔之上,说不清是人是鬼。
红衣、金发,手持铜盘。
剑南高呼:“祝司童!是祝司童!”
阳光一撇,红衣少年的身影便隐去了,大家怀疑自己出了幻觉,使劲地揉眼。
这时,马蹄声逐渐靠近,紧接着他们看见绘有龙纹的幡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
耀王来了!耀王殿下!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男人披着猩红色大氅,马蹄溅起雪沫。他高高举起右手,向所有人展示着谭茨光的头颅。
阳光映照着他的面庞熠熠生辉,使人忽视了他残破的铠甲、遍布伤痕手臂和不到一百人的队伍,如果武神真实存在的话,那大概就是他的模样。
他是希望,是最后的信仰。
受到震撼的战士们蜂拥而上,“杀——!!!”呼声响彻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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