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匈奴,不得不提一件小事。
那年蒙允在追杀燕太子的归途顺路解决了几个半路骚扰的匈奴小部落,导致误了归期。这事自然是瞒不住的,当被问及此事,那竖子就理所当然的回答说:“不过练兵罢了。”
诏命当然没有这回事,不过李牧那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至理名言已经被大多数人有样学样照搬了去,战场不拘方略也是好事,于是被秦王笑骂一顿,也就不了了之了。
今天被秦王又提了起来,霍清流马上就想到了,“蒙将军安心领兵伐齐,可见是直道诸事顺利。”
嬴季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这确是好事,恭喜大王。”
“这些年,堑山眼堙谷,大功告成指日可待。”
难怪肯把蒙允放出去了。当然,霍清流没有明说。他可以这么想,但话不能这么说。不然,等着晚上再次成为人家釜中肉吧。
秦王突然驾临林光宫,不过是霍清流离开咸阳后发生的一个小插曲。原因无他,嬴季想他了。既然人家吝惜给自己只言片语,干脆自己就直接找过去就是。这动了情的君王也真是了不得,芙蓉帐暖日日春宵,最后确定把人榨得赌咒发誓再也不敢不回信了,这才心满意足起驾离宫。临走仍不忘殷殷嘱咐:什么要常往咸阳送信啊,天气渐冷就别回竹屋了啊等等等等……
跟着又叮嘱一番严加看管嬴奭,不许那竖子松怠学业。霍清流一一应了,然而却非常不以为然,因为他也不知道还能继续教小王子一些什么。
说完秦王撩衣蹬车,再次恢复威严肃穆君王相,看的王宣一愣一愣的,一贯的冷静自持险些维持不下去。
秦王在的这几天嬴奭化身刻苦用功爱学习的好孩子,等他父王一走立马不是他了。拿起弓就往霍清流的住处来了,“先生,先生,今天去狩猎如何?”
王宣微微摇头。
“不去。”霍清流回答的也干脆,手里书简一放,抬起头来,“莫非臣不指明,殿下竟不知去看些什么书吗?”
嬴奭一看案上的竹简,奇怪:“先生还在看蒙将军的手札?”
王宣都要捂心口了,心说我还一眼没看呢!
“先生,你看今日晴好,不如出去走走如何?”
“不去!”
小王子呆了呆,先生这回绝的也太干脆了。可是这孩子跟着霍清流的时间比亲爹还久,早就摸清了他的脾性,儿时顽皮耍赖的本性就暴露出来,瞬间把他秦国储君的矜持抛到九霄云外。
“殿下,干什么?”
嬴奭一边扯他的袖子,一边喊人伺候他更衣。王宣自知这个时候再跟着就不合适了,缓缓退了出来,迎面田必欢天喜地抱着狩猎装就跑来了。
按照嬴奭的想法,出去跑一跑痛快痛快,怎么也要打只狍子回来,晚上大家一起打牙祭。都已经闷了好几天了,简直要憋出病来了。作为秦国未来的王,嬴奭内心是崩溃的,有谁能体谅一下他身为王子的辛苦!当然这话也私下里和霍清流闲聊过,结果被先生无情鄙视了。气得嬴奭曾经三天没有和他说一个字,但是第四天先绷不住的还是自己,结果又没心没肺的跑到偏殿找先生自讨苦吃去了。
被几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按住换上了狩猎装,霍清流看了看兴高采烈的嬴奭,真心感叹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时值暮秋秋高气爽,倒不失狩猎的好时机。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跑出来玩,嬴奭兴奋得就像出了笼的小兽,一出宫苑就把大家的殷殷嘱咐抛之脑后,一马当先冲了出去。霍清流眼见也拦不住,只得策马跟上。
“殿下,别跑太远!”林光宫占地颇广,出于捕猎与防卫考虑,个别区域布置了陷坑。当年老太医商隐不就是兴致来了跑得太远掉了进去,若不是章辖等人及时找过去,估计等他自救回宫苑,小王子早就凉了。
嬴奭根本没往心里去,一门心思盯着前方的猎物,“先生快看,有鹿!”
“前方林密,殿下回来!”
嬴奭回头一笑,“先生,待我拿下它送与你可好?”一拨马头,撵着那鹿冲进林子。
等霍清流追过来,小王子早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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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久别重逢 一
“殿下!”
“殿下!”
霍清流左看右看,放心不下,跟着入林。
鹿笛声渐远,未发现嬴奭,霍清流顿住马,也不知道王宣等人有没有跟上来。大致分辨一下方向,霍清流发现自己应该在西面。
西面林木茂密,越往前越难行。也不知道嬴奭到底跑到何处,有没有危险。霍清流后悔了,暗暗懊恼,早知如此,说什么也该拦着嬴奭不跟着出来了。
一颗参天古树挡住去路,巨大的树冠就像一把天然的伞扣在其他低矮的树顶,丝丝缕缕日光穿透枝桠间隙,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密集的光点。
虽说未找到嬴奭,但想来王宣很快便到,料想也不会有事。此处僻静,到不失一个绝佳的休息之地。
翻身下马,霍清流放马自行吃草,自己索性背靠树干坐了下来,微阖双目打算独自享受一个自在的午后。虽然不知身在何地,不过身边没有一个秦国扈从,这种难得的惬意实在太珍贵,仿佛呼吸都是自由的。忽然又有点感激起嬴奭来,若不是那孩子吵着要出来,自己还真没有机会独自出门。此刻心情跟着好起来,就想着一会打几只猎物送他,那孩子一定很高兴。
山风习习吹来,枝叶婆娑,沙沙作响。
然而……
霍清流蓦然睁开双目。虽然刚刚的声音很轻,但他确定有人来了。
会是谁?
他肯定来人不会是嬴奭。小王子那孩子有个特点,一见亲爹那就是标准的储君,有礼有节矜持有度,可是一见了他,立即化身髫龄小童吃吃玩玩,一刻也闲不住。此刻若是嬴奭来了,早就吵吵嚷嚷扑过来了。他也确定来人不会是王宣,身在秦国多年,哪怕秦王如今对他完全信任,但平日里的扈从从未减少,如果是王宣,带着人断然不会鬼鬼祟祟隐藏行迹。
究竟是何人?
那根潜意识里对危险异常敏感的神经悄然绷了起来,霍清流把手悄悄摸向腰间。
“公孙?”
轻轻地,存在记忆中的声音小声地,不确定的唤了一声。
霍清流蓦地站了起来,这个声音——怎么可能?
“清流。”又是一声轻唤,甚至直呼了他的名字。
是他!
他来了。可是——怎么可能?霍清流一动不敢动,就连回头的勇气也没有。
他在怕,怕回头看到的不是那个人。孤零零一个人身处秦宫,没有人知道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当他醒过来,看着身边秦王酣睡如昔,他会不由自主再次想起庆言。即便某些执念被强行放下,但思念犹如杂生的蔓草早已在心底生根发芽,总是不经意的伸出须芽。
今天,会是他吗?
“你哭了。”
一双温暖的手臂从身后环到身前,霍清流暗想我哭了吗?接下来那双握惯宝剑的手抽出帕子,轻轻拭去了他脸上两道凉凉的水迹。
“先生?”
“是我……是我……”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一遍一遍重复,一道道炽热的气息呼在耳后,本已按在古拙上的手颓然松了开来。有那么一瞬间,霍清流只觉天地一暗,仿佛灵魂被剥离了身体,此刻只剩一具躯壳苟延残喘,渐渐软了下去,最终落入那个熟悉的怀抱。
“先生……先生……”霍清流颤颤巍巍伸出手,庆言也不躲,由着他抚摸自己脸上那道疤痕,小声问:“很丑是么?”
霍清流摇头,双眼被水雾蒙住。
这个怀抱曾经是自己最迷恋的,在幼年时就感受过的体温这么多年过去没有任何改变,霍清流安心被他禁锢着,享受着难得的温暖。霍清流把头往他臂弯里蹭了蹭,贪婪地吸着庆言特有的气息,就连从浑身每一个汗毛孔散发出来的汗味,都成了世间最叫人着迷的味道。
短暂的痴迷过后,理智渐渐回笼。霍清流轻轻一推,对方也没勉强,任由他脱离自己桎梏。
“先生怎么来了?”
“想你了。”
霍清流微微闭了一下眼,在心里叹了口气。
“先生如何得知我在此处?”
“我已到秦国数月。”
“什么?”在秦国就算没几个人见过庆言,但这也太过冒险。庆言不是一个贪功冒进的人,这次以身涉险来秦国,莫非——?霍清流马上联想到莫非是燕太子余党仍不肯罢休吗?突然就觉一阵心痛,先生已经为燕太子死过一次,为何燕国人却不肯放过先生?
不过庆言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轻轻拂过他的眼角,笑了笑,“此次我是为你而来。”
“为我?”
“正是。”为了你,我再次以身涉险。这次,我不准备放手。
“原本隐匿在咸阳,打听你的消息却听说你病了。”
“……”霍清流微微惊讶,其实他身体无恙,不过是心魔作怪罢了。从王宫打探消息不易,想必是在商隐身上下了一番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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