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声音来自他的身后,撕心裂肺,犹如濒临绝境的野兽的嘶吼。
从王宣的角度其实并不能看清霍清流身后的人,但是刚刚他千辛万苦的转动刚好将身后暴露一部分出来。庆言身上亦血流如注,但相比身中两剑的霍清流来说他那点伤也就不算什么了。想必是霍清流的状况太糟糕令他痛彻心扉,亦或者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师徒竟然兵戎相见,又或者千算万算没有料到阻止自己刺秦大计的会是自己心里最惦记的那个人……
许许多多的想法在脑中快速闪过,这一刻他后悔了,后悔那晚在函谷关,应该毫不犹豫把人带走。
“清流。”
嬴季很想上前去扶他,然而目光移到霍清流心口处的剑柄时,他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不相信这一剑是自己刺进对方身体的。可当时的状况太乱了,霍清流的速度又太快,快得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这一刻,他的痛并不比霍清流轻。是啊,竟是自己亲手伤了他。
血在清亮的青石地面上汇聚一滩,还有新鲜的血液继续滴下来。失血导致双腿不堪身体重量终于软了下去,霍清流双唇微微抖动仿佛说着什么,但已无人能听到。
扑通!
大殿里所有人跟着心突然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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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喋血章台 二
庆言的身影消息在大殿尽头,地面上留下了长长的一道血迹。
霍清流紧紧盯着血迹延伸的方向,其实因为失血的原因他已经很难移动哪怕半步,晕眩的感觉一阵阵袭来,他攥了攥拳头尽量保持清醒。秦王的声音还在耳边一遍遍的重复着,但他无法就这么听从王命接受救治。当他察觉到庆言真正的意图,就知道有些事根本无法善了。
先生生死未卜,我又如何安心独存?!
“大王!”霍清流哆嗦着伸出手,那手上血迹斑斑。嬴季一把握住,轻声道:“寡人在呢。清流,别说话,让太医先给你查看伤势。”然而回应他的是霍清流轻微的头部晃动,其实那晃动幅度非常小,但秦王知道他在拒绝。
“大王,求你。”
“大王,臣求……你。”霍清流梗了一下脖子。
王宣此时正在大殿处理一应善后,听到身后那声微弱的“求你”不由心念一动,这个时候了,他在苦求什么?
但是秦王却懂了,可是此刻嬴季满脑子里都是赶紧叫太医过来为他疗伤,别的事还没有具体去想。然而霍清流非常清楚他不能等,也许很快他就没机会等了,“求、求……你。”
“为何?”嬴季问出了此生最愚蠢的问题。
愚蠢的问题还没得到答案,嬴季就被那只满是鲜血的手吸引了全部注意力。那手颤颤巍巍在嬴季诧异的目光下缓缓移动,许是太过惊讶秦王甚至都忘了去阻止,然后就看见它落在刺入心口那柄剑的剑柄上。
“大王,求你。”
嬴季心底警钟大作。果然,那只清瘦的腕子奋力一沉,噗呲一声,剑往伤口里移动一分。剑每移动一分,嬴季就像被锋利的匕首在心上狠狠割了一道,痛的无法呼吸。
清流,一定要这么做么?嬴季心痛得无以复加,想阻止他伤害自己的行为,却无论如何使不上力,眼睁睁的看着沾满鲜血的手再一次固执地沉下腕子。
“庆言于臣如师如父,求大王开恩留他一命。”霍清流眼底闪现着不正常的光芒,执着等待着最终的恩赐。
嬴季:“……”
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那手无力继续支撑颓然垂落。霍清流剧烈喘起来,胸腔艰难震出的每一口气息都仿佛将他的生命力抽走一分。
嬴季心知不能再等,心里挣扎多时的想法随之落地。将那只血迹斑斑的手捧在手心,小心握了握,仿佛输给他某种安心的力量。然后,就凑在他的耳旁,声音很轻但语气坚定:“清流,在天下人眼里庆言必须死!别怕,寡人命王宣亲自去!”
霍清流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眼底那道光芒跟着就暗了下去……
嬴季那十二章纹的大礼服血迹斑驳,有太医过来查看但嬴季缓缓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受伤,哪怕一条小小的伤口都没有。是霍清流那敏锐的洞察力关键时刻救了秦王一命,同时不经意间也改变了三人的宿命。
关于庆言行刺,在王宣眼里无疑是双方一场毫无胜算的豪赌。庆言事先将准备好的锋利短剑藏于督亢图带入章台宫,以此骗过了层层守卫。而那日本该护卫在秦王身后的自己,则因秦王一道诏命临时换成了霍清流。
仿佛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王宣事后回忆起来,亦觉得如果当时在场的是自己未必能准确判断出庆言的意图。毕竟多年师徒,最了解自己的一定是对方。
督亢图被缓缓展开成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只有一个人双目如炬目光从未离开那双曾经异常熟悉的手。卷轴尽锋芒现,在庆言抄起短剑的同时,霍清流电光火石间抽出了秦王的佩剑,顺手把秦王推出了庆言的攻击范围。
自从庆言进殿朝拜,他们并没有任何形式上的交流,哪怕是一个眼神。庆言自始至终目不斜视未曾看他一眼,忠实地履行着他作为燕国使臣的责任。然而多年默契,他的意图还是没有逃过自己的学生。
——第一次,师徒二人出于不同立场拔剑相向,剑锋直指对方咽喉。
那是一场惊艳的对决。秦王知道霍清流出的每一剑都是庆言所教,但在气势上霍清流丝毫没有输给他。也许是彼此太过熟悉,一模一样的招式,一模一样的攻击方式,一模一样的攻击速度,剑锋所指均为对方命门所在,却又总是能在最后一刻堪堪化解危机。
如果不是秦王太迫切希望尽快结束这场噩梦擅自出手,也许就没有后面血淋淋的收场。用王宣的话解释,大王自然是忧心公孙安危的,不过这忙不如不帮。
于是堂堂秦王就被大秦第一剑客鄙视了。
任何人都要为自己错误的决定付出相应的代价,哪怕为君者亦不例外。只是这一次,承受代价的是霍清流。
秦王那一剑看似凶险,好在没有刺在要害位置,加之他用的乃是另一名武士的剑,武器如何也比不过他自己的锋利。所以那伤看着厉害,实则并无大碍,伤势加重的原因则完全是霍清流为庆言求情时那鱼死网破的自残行为。至于他后背的伤势则比较麻烦,庆言所用的乃是切金断玉的利刃,那伤口的血一直就没止住。太医轮番上阵压迫伤口希望那血能止住,结果只是徒劳地看着那血就像红色的溪水汩汩往下淌,把伤者最后那点生气流逝掉。
“大王。”王宣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该出现,但他觉得有必要让秦王看一看手里的东西。
嬴季接过王宣递来的东西,那是庆言的剑,剑柄处仍沾有少量血迹。一想到那是霍清流的血,嬴季的心不由一阵阵抽痛。一天一夜了,仍没有他转危为安的回报。若是……嬴季不敢去想,他想自己恐怕接受不了太医无力回天的禀告。寡人该怎么办?
剑在嬴季手里翻了一个个儿,剑身上两个鸟篆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皱眉问:“这是什么?”
“大王,此二字乃是鱼肠。”
“什么?鱼肠?”
王宣俯首道:“回大王,正是鱼肠。”
嬴季呆了呆,瞬间回想起几年前召见霍清流,当问起鱼肠时,霍清流闪烁其词顾左右而言他,始终未吐露一个字。万万料不到,那下落不明近千年的古剑鱼肠竟裹挟着万千杀机出现在了他的秦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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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险中求全
霍清流胸背各中一剑,锋利的剑锋刺破护身皮甲,两剑几乎同时刺入他的身体。不过也多亏了那一层护甲,虽然失血过多但好歹保了他一条命。
“大王。”商隐跪在君前也顾不得仪态,双手用力揉着太阳穴好让自己的精神看上去可以好一些。老太医已经奋战多个昼夜,终于在这一刻把心踏踏实实放回肚子里。
嬴季的手不受控制的微微抖动,生怕听到什么自己最不想听的话:“如何?”
商隐跪禀:“大王且宽心,高热退了。”
嬴季狠狠闭了一下眼睛。他和商隐差不多,商隐悬了多少天的心他就跟着悬了多少天。他当年用尽手段把霍清流弄到秦国来,哪怕初衷只是满足心里最阴暗的征服欲,但从未想过要他的命。何况本就对那个人有意,就更无法接受他命丧秦宫的结局。
商隐的回复无疑给所有人都吃了一颗定心丸,他们都清楚的认识到一个事实——他们提心吊胆的日子结束了。
“大王。”王宣行色匆匆,欲言又止。只见嬴季再一次转身看向室内,确定里面的人没有苏醒,这才道:“妥了?”
王宣暗暗叹口气,君命不可违,颇有种认命的无可奈何,道:“是。”
二人在回廊里缓步前行,此时天色已暗,晚风习习吹来,秦王宽大的衣袂在夜色下微微荡起。浓黑的夜色仿佛饥饿已久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渐渐吞噬了天地万物,就连回廊上照明的火把在它面前也显得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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