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忍俊不禁,捏捏寻壑面颊,可惜脸颊没肉,只拎起一层皮囊:“就像我,我追名逐利四十载,直到和你一起过日子,才发现前面的营生都是浮云。人生苦短,你我都已功成名就,何不让余生过得快活一点?我快活的源头是你,但我不会强人所难,强迫你将我也摆放在如此位置,但我要你一定一定快乐,人只有快乐了,才会觉得人生值得。”
寻壑脸色苍白,但眸中星光点点,良久,寻壑从袖中取出一朵干花,那正是他进来时藏在身后的那朵。寻壑小心翼翼托着这物,凑到沈越面前:“得亏沈爷照顾,张伯那儿奄奄一息的山花,回来后就枝繁叶茂,上个月还开了一朵,我存了下来,想着给你看看。”
第107章 凭君翦采发春荣④
沈越搂着寻壑,把玩着他手中的干花,继而视线转移到寻壑因消瘦而干瘪的脸庞,沈越将寻壑散落的几缕发丝别到脑后,细细吻了会儿,低声追问:“鲤儿,你还没问答我呢,这几个月歇一歇吧?”
寻壑点头,可接着又犹豫了:“这一歇要歇多久?”
沈越哭笑不得,坐起来将这纸片人捏在手里,作势搡了搡:“还没告假呢你就先想着返工了,就这么一刻也闲不下来?”
寻壑反手撑在身后,自嘲道:“我是没福气的人,劳碌命。”
“又来!少说这种话,说多了会信以为真的。”沈越说时跨下床,顺带穿过腋下将寻壑也抱了下去,“我刚刚就说哪来那么大一股馊味,仔细嗅了才发现是自己。你也真是,被我搂着熏了半天也不说一声。”
“沈爷连夜策马赶回来,今早又匆匆上朝,来不及收拾也在情理之中。”
沈越趿了鞋,官袍随意披挂在身,就拉着寻壑上山去了:“走,去看看我的小院子如何了。”
六月望日,夜阑珊,圆月高悬。上到草房子,寻壑本打算将屋里蜡烛托出来,孰料月色清亮,庭前一片明朗,沈越手植的那株花树葳蕤繁盛。走至近前,沈越赫然发现两朵并蒂花苞,霎时喜道:“长这么好,我临走前托的那个花匠还挺用心!”
“花匠有事,沈爷一走他就告假回豫州老家去了,这两个月基本都是我在照顾。”
沈越捧着花苞,一手和寻壑交握:“哟,咱家鲤儿还会照顾花草,这么棒?”
寻壑不悦叉腰:“沈爷眼里我就是个五谷不分的人?!”
“非也非也。”沈越摆手,“你整日宵衣旰食,还得操心这些琐事,真难为你了。”
“其实也是受了沈爷你的启发。栽花的时候沈爷说,享受生命在自己手中重获新生的过程。这些日子照顾下来,我想,我懂沈爷当时的心情了。”
沈越哼哼两下:“你真懂?你要真的懂了,那这几个月你就给我安心养好身子。”
“……”本以为‘说者有意’不过是自己多心,原来沈越还真是这么想的,寻壑感动之余多少有些愧疚。
好在沈越很快接话:“这花还没名字,回来路上我仔细考虑,决定叫它‘无忧花’吧。”和寻壑对视一眼,沈越又道,“临出发那天早上,我跟你说这花是爬藤,回头得搭个廊架供它攀爬,我明日就进山砍树去,你陪我去。”
“好。”说时,二人来到门旁圆肚陶缸前,水中映月,游鱼带起粼粼波光,沈越蹲**探看:“这鱼比你刚钓上来那时似乎红了一些,颜色漂亮多了。”
寻壑和沈越并排蹲下:“我也没做别的,就按沈爷吩咐的喂,偶尔晏如还会捉些软虫子给他加餐。”
沈越眼珠子一转,带着揶揄神情问寻壑:“你可知锦鲤寿命有多长?”
寻壑摇头。沈越比出两根手指:“猜猜。”
“二年?……二十?……难不成两百?!”
“还真的是。”沈越一本正经,“照管得当,锦鲤是能活两百年的,水无月前院的莲花池里,我就给你放了一条一百多岁的老锦鲤。”
寻壑果然瞠目结舌。
沈越托起寻壑腋下,带着他回到房里,状似无意地吩咐:“你既然给自己取名‘沈鲤’,那就学学你的同类,争气一点,好歹在人世多陪我些时日。”
房内,那勾魂的媚香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缕缕幽香,似轻黄金桂,又似清露芙蕖,隐约幽微,沁人心脾。
寻壑似料到沈越心里所想,便解释道:“去年沈爷收了后山开的桂花做菜,我才知道后山有桂花。所以今春我上了一趟后山,采了些春开的新桂,制成熏香。不过开的是四季桂,馥郁比不上金桂。”
“香煞人也不好,这个倒合适。”
寻壑点头,转而又出去:“水完全凉了,我叫人打些热的来。”
沈越连忙阻止:“别!天气太热,洗凉快了好睡觉。”
“不对,沈爷你前胸后背都有新伤,不能碰水。这样吧,我给你擦身好了。”
“好哇。”闻言,沈越二话不说脱了个精光,“快来,鲤儿!”
寻壑:“……”
沈越嘴上调戏,脑中却在琢磨方才与寻壑的对话——若非自己追问,沈越还不知道寻壑在南越有个继父的事。子翀也从未提起,看来这事他也不知情。无论当年这继父照顾与否,好歹是寻壑家中一员,为何寻壑有意隐瞒。此外,更加沈越挂心的,是寻壑在提起继父时,随之而来的扼喉般的痛苦。
“爷……”
“嗯?”寻壑轻唤,沈越回神,循声看去,却见寻壑掌中玉箫勃然。沈越倒吸一口凉气,强自镇定,推开寻壑:“你到后面给我搓搓背,别理会。”
自行泻了两回火,沈越长吁一记,朝后方调笑:“你养好身体之前,都休想占我便宜。”
寻壑:“……”这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做法,叫寻壑觉得,沈爷这些年纵横沙场,大概靠的是运气。
而后寻壑回到沈越身前擦洗。
沈越目光下移,赫然见寻壑红中泛紫的眼周。
寻壑这人不同寻常处挺多。比如常人熬夜会熬出黑眼圈,然而寻壑却是红眼圈,乍一看还以为哭惨了弄的,不过天天顶着个红眼圈众人便习以为常了。
然而,眼下红中夹带着紫青血丝,可想这几日自己死讯让寻壑寝食难安。沈越不由得愧疚:“鲤儿,我也是怕万一,不得已才骗你的,望你见谅。”
寻壑错愕,半晌才明白沈越所说,洒脱一笑:“我明白的。”
沈越一手搭在寻壑肩上,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最想做的?”
寻壑想了想,笑道:“睡觉。”
低头时,寻壑前襟敞开,露出嶙峋胸膛。沈越看着爱人隔一层皮囊还根根分明的肋骨,眼眸酸涩,柔声道:“别擦了,去睡吧。”
“啊?”寻壑有些错愕。
沈越浸湿巾帕,三两下擦拭完毕,穿衣,推着寻壑进入卧房:“我守着,你安心休息。”
“可沈爷,你还没吃晚饭呢!”寻壑着急提醒。
“你也没吃?”沈越询问,外头花隐的声音传进来:“沈爷,该吃饭了。”
“放厨房去,我一会过去吃。”将寻壑安顿在床,殷姨娘又进来换香。沈越奇怪:“阿鲤都说很困了,还要用这个?”
“公子睡得再熟,夜里还是会醒来,这个香能让他睡踏实些。”
沈越捻起一颗香丸,嗅了嗅:“有点甜,什么做的?”
殷姨娘埋首做事,随口答道:“加了蜂蜜,除此之外还有沉香、安息香、乳香、白芷、小茴香。”
“……”沈越不懂药理,发现问了也是白问,只得道,“是药三分毒。今晚先别用,若有情况再和你说。”沈越徒手将香丸正燃烧的部分捻掉,又安慰殷姨娘,“放心,我在呢。”
殷姨娘收拾好包裹,沈越突然跟上来:“殷姑,有件事要拜托你。”
“沈爷尽管吩咐。”
“入门的医书有哪些?改**列张表给我,我去找来看。”
殷姨娘错愕:“沈爷这是?!”
沈越看回屋里,寻壑乖乖卧躺在床,但沈越仍不放心似的,将殷姨娘推到门口:“经过钟太医这事,我心有余悸。今后阿鲤的用药,若非亲自把关,我都不得安心。”末了又怕殷姨娘误会,补充道,“并非不相信你,我提防的是阿鲤……”
殷姨娘瞬时明白,答应后便下山了。
沈越回到房间。寻壑半张脸庞埋进软枕,眼睛仍然睁着,点漆般的瞳孔在苍白面容中显得尤为深邃。
沈越问:“还不睡?”
寻壑答非所问:“爷快去把晚饭吃了。”
沈越无奈,到后院杏树下的厨房,三两口扒完餐饭,再次回来。
寻壑仍旧半睁着眼。
沈越躺上去,问:“不点香就睡不着?”
寻壑摇头,有气无力道:“我确实感觉困,可就是睡不着。”
“那我陪你。”
寻壑扑哧笑了,极度瘦削而导致的尖下巴使他笑时活像一只小白鼠。沈越躺下来,胳膊穿过寻壑颈下,二人心肺相贴。即便是六月酷暑,寻壑体感仍然微凉,因而抱着也不觉燥热。沈越问:“有什么好笑的。”
“我是想起过去,沈爷每次说陪我,最后还不是自个儿睡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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