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也得按时吃,我让谢辰去熬了,一点儿都不准给我剩。”秦屿又嘱咐道,“你老实点,入秋前肯定能好。”
“我不急。”韦秋笑道。
“我急。”
韦秋知道秦屿肯定也不急着赶他走,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秦屿是个好人,好得和羽春楼有些格格不入。
如果将羽春楼比作生长着蛇鼠爬虫的潮湿阴暗的角落的话,秦屿就是不知为何会长在那里的向日葵。虽然与黑暗为伍,却永远看着太阳的方向。
韦秋清楚秦屿会和苏婉儿成亲,肯定有他的苦衷,但韦秋没有问,他猜秦屿肯定也不会告诉他。秦屿就是这种人,永远独自背负着一切。
当了几年的无归,韦秋的脸皮厚了太多,刚针灸完,就张开手臂朝着周桐要抱抱,这种事情,从前周桐只敢在韦秋喝醉的时候想一想。
“周大侠,你喜欢谁呀。”韦秋半跪在凉椅上,勾着周桐的脖子,脸跟他贴得极近,故意问道。
“你猜啊。”周桐伸手扯了下他的脸,心说子商最近瘦了点,等手上的事情全部了了,一定要好好喂喂他。
韦秋拿手在周桐没有刮干净的胡渣下面蹭了蹭:“长乐公主?”
周桐浓眉一敛,眼睛半眯了起来,盯得韦秋心里发憷,赶紧改口:“肯定不是长乐,你是个断袖,瞧我这记性。”
“是不是谢辰?我早就瞧着你们俩有一腿。”
谢辰端着药碗刚刚走过来,站在一边,心说,到底关我什么事。
小少爷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酸酸的味道,若有所思,小声问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恋爱的酸臭味?”
“不是。”谢辰指了指院子里的咸菜缸,“是秦大哥腌的黄瓜的味道。”
王忆谙:……
韦秋没注意到旁边窃窃私语的两个人,继续调戏周桐道:“可他喜欢姑娘,而且儿子都会打酱油了,你该失恋了。”
周桐很配合,露出了失望的表情:“那我该怎么办?”
韦秋做出思考的样子,过了良久,才说:“我也是个断袖,周大侠不如和我试试?”
“可是我老婆不让。我老婆可凶了,被他知道我可就死定了。”周桐玩味地笑了。
韦秋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干脆直接在周桐的耳尖咬了一口,周桐突然吃痛,眉头皱了皱。
“你说谁凶?嗯?”
“谁答应就是说谁的。”
眼看着两人就要亲到一处,谢辰只能尴尬地咳了两声,以表明自己在他们旁边:“药煎好了,秦大哥让你趁热喝。”
“还有。”谢辰将碗递到韦秋手里,“我和周桐什么都没有,你非要说的话,还是咱们两个有一腿的嫌疑更大。”
韦秋嫌弃地看了看谢辰。
用过晚膳后,忘情丹照常发作了一次。
前几天发作时,韦秋惨白着脸,浑身上下都疼,但也说不出来哪里疼,五脏六腑仿佛爬进了白蚁,在肆意地啃食着内脏。周桐搂着他,心疼到说不出话来,但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安慰似的轻拍着韦秋的背,像在哄孩子。
折腾一通下来,两个人都快要虚脱,和顶尖高手打一场架遭到的罪也莫过于此了。
在秦屿这儿治了几天以后,今日发作时已经好了太多。韦秋还是疼,但钻心的感觉几乎消失了,只是皮肉的刺痛。
“你师父也真的舍得给你吃忘情丹。”发作过后,周桐拿着湿布,给韦秋边擦背上出的虚汗,边说。
“那里没擦到。”韦秋指指身上的某处,然后道,“不舍得也得舍得。他怕我想不开去寻死,更怕我自暴自弃这辈子也振作不起来。”
擦完了身上,周桐将布往还冒着热气的水桶里一扔,道:“说到底是我的错。”
“怎么能是你的错?我不够信任你,还是我的错。”
“我瞒着你,没告诉你赐婚的事情,导致你怀疑我,所以是我的错。”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起来。
说话间晚风倒灌了进来,可能是快要下雨。
周桐将韦秋搭在一边的里衣递了过去,笑着说:“光顾着往身上揽错,连衣服都忘了穿,快点,下雨了又得着凉。”
韦秋穿着衣裳,突然想起了赵弦和秦屿的事情来,便问:“你说秦大哥的行踪,我要不要告诉赵鸣筝?”
“你自己决定,钱是你收的,又不是我收的。”周桐笑道。
“笑笑笑,除了笑,你还会什么?”
周桐还是笑着:“你说我还会什么?”
“不要脸……”
周桐:??
☆、鸣筝
韦秋最终决定不告诉赵弦秦屿的下落,毕竟秦屿救了他的命,他总不能恩将仇报。
“忘情丹的毒性已经解了,你们几个可以走了。”秦屿说。
接连下了几场的暴雨,可能是因为过于潮湿的缘故,秦屿的身体比前几天更加差了,全脸的血色只剩了嘴唇一处,看起来随时都会倒下。
“秦大哥……”韦秋想问他还打不打算重新回到江湖上。
秦屿垂下眸子,自嘲似的笑了笑:“我现在的时间已经是偷来的了,能多活一天便赚到了一天,至于以后……于我而言,明天就是以后。”
“你们之后打算去哪做什么呢?”秦屿问。
韦秋毫无隐瞒地将之后的行程告诉了他:“我们打算出海一趟,去看看千辛万苦把地图送到我们手里的人到底想要做什么。之后谢辰大概会回庄子,小少爷会回关中,我和桐哥就继续到处走走看看。”
“挺好的。”秦屿说不出的羡慕。韦秋不用背负羽春楼的枷锁,拥有健康的身体,而且还有爱人陪在身边。
而我呢?
秦屿苦笑。
我和鸣筝之间隔了两条至亲的性命,无论如何我们都已经回不去了。
秦屿又咳了一阵子,尴尬的笑笑:“来生我一定要当个普通人,每天混吃等死,什么都不用操心。”
韦秋他们离开的时候,秦屿执意将他们送到了下山的路口:“来日中元,记得帮我烧份纸钱。”
“秦大哥,你要是活不到六十岁的话,我是绝对不会给你烧纸钱的。”
秦屿看着韦秋有些无赖的样子,心想,这世上也就只剩了他一个愿意我活下去的人了,于是笑意爬上了脸:“好,为了你的纸钱,我也会再努力多活上几年的。”虽然这是再明显不过的假话。
“师父,咱们回去吧。”小药童搀着秦屿,望着远处积压的乌云,担心又快要下雨了。山上的阴晴总是多变的。
秦屿顺着小药童的目光看了看远方,随后点了点头。
路上,秦屿说:“你知道吗,我的这双手,曾经也是拿飞刀杀过人的。可它们现在,连笔都不一定提得起来。”
“师父……”小药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秦屿。
好在秦屿也并不需要他的安慰,继续讲道:“我本来就是活不长的,能撑这么多年已经是我的运气了,所以我没有什么不知足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时间就是这么的不讲道理,早个十年,我亦是他们,而谁又能断定,他们十年后不是我呢?”
秦屿就这么单方面的说了一路,他很少说这么多话。
而小院的门口,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男人。
男人长了一张看起来很像某个大门派的小弟子的脸,看起来不谙世事,不知何为愁苦。
可他的眼神出卖了他,因为不会有任何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少年会拥有这样毒辣的眼神。
“秦屿。”嘴唇一张一合,原来也能挂上这么猛烈的恨意,“我终于找到你了。”
看着对方阴鸷的面孔,秦屿有点想笑,明明失去了手足兄弟的人是他,失去了结发妻子的人也是他,可赵鸣筝为什么表现地像自己对他做了什么一样。
“你一直跟在韦秋的后面是不是,我早就该猜到的。”
赵弦的指尖触碰上微凉的弯刀,露出笑来。秦屿从前很喜欢看他笑,觉得那笑容很纯粹,是全心全意爱慕着自己的笑,像洒进黑暗的羽春楼里的阳光。可现在他却很怕赵弦的笑容,因为这笑容里浸着毒,下毒的人,却是他自己。
“你跟我回羽春楼,我便饶你一条性命。”
赵鸣筝看着秦屿,仿佛在看蝼蚁一般。
秦屿不想看着赵弦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遂闭上了双目,轻声说道:“我还有几天好活呢?今日死,明日死,死在哪儿,对我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漆黑的睫毛颤了颤,秦屿的声音也停顿了片刻:“可我唯独……不想死在你的手上。鸣筝,羽春楼现在已经是你的了,而且你比我要适合这个位置,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可是,你不是我的了。我从来没有想要过羽春楼,我想要的从一开始就只有你。
师兄,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赵弦说不出口,一步错,步步错,他已经不是当初胸无城府的赵弦了,师兄也不是那个会对着他宠溺地笑着的师兄了。十几年的情谊,烟消云散,也不过是因为最初的一个错误的决定罢了。
世间的爱侣,到最后的反目成仇,很多时候,都是因为一个不愿意说一个不愿意听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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