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他被谷尚书找到,收为义子,更名改姓,因那时年纪太小,将前尘往事尽都忘却,渐成纨绔习气,去年在越樱樱的透露中,方才隐约记起灭门深仇,遂找了谷尚书问明前因后果。
彼时他已认识了武功高绝的莫沉音,在莫公子的帮助下,谷怀钰千方百计找到已垂垂老矣的郭御,当胸一剑先捅了个透明窟窿,对着濒死的他诘问兄长的下落。
郭御的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喘息着道:“当年我本想饶你哥哥一命,他却让我饶恕你,我虽然答应,但将他扔入无常洞,作为饶你的代价。呵呵,无常洞里烈焰焚身,蛊毒侵体,纵然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的性命啦!”
谷怀钰含恨在他身上连砍数十剑,直到莫沉音夺过他手中的长剑,轻轻一声叹息:“他已死透了,何必再动怒?”
谷怀钰垂泪道:“许多事我虽隐隐约约的记不清了,但此刻想起来,我哥哥从小便是极善良温柔的孩子,却被他这么残酷地害死了,我……我怎能不恨?”
莫沉音的眼里流泻出六朝烟水似的寂寥:“原来你的哥哥,是个善良温柔的人?”
谷怀钰咬牙抹了一把泪:“我哥哥从来如此,倘若能够长大,一定也不会变。”
莫沉音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语声清沉起来:“谷公子不忘故人,实在情深意重,但逝者已矣,你也不必太过伤怀。”拱手为礼,缓步而去。
报了昔年灭门之仇,谷怀钰从此洗却从前的纨绔习气,性情端重得多了,越侍郎终于放心地将掌上明珠嫁给了他,两人新婚燕尔,本来极圆满,不料越樱樱却被种下了世间罕有的奇毒。
我听他夫妻两个说完这段往事,想不到大家同为纨绔,谷公子比起本少爷来,可辛酸太多了,一时心有戚戚,颇感恻然,拍胸脯道:“老谷你放心,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只管吩咐好啦。”
景止亦道:“但有所命,在下一定竭力相助。”
谷怀钰一把握住他的双手,热泪盈眶:“景止,嘉鱼,咱不愧相识一场,你俩真讲义气!”
本少爷眼睁睁地瞅着他的爪子恬不知耻地拉着景止,由不得不气闷,遂不动声色地接过他一双爪子,笑眯眯道:“客气,客气。”
当夜我们就在梨香坞歇了,因木屋统共没几间,我同景止挤在一张床上,侧过脸,将手臂枕在头下,问他道:“你身上可还有不适?”
景止安安稳稳地盖着被子,唇边沁出一丝柔和的微笑:“戚前辈医术通神,我早已好了。”
我这才放下心来,想了想,向他笑道:“那夜也真是奇了,斯幽向我倾诉些有的没的,凑巧被你撞上了。”
景止脸上“噌”的冒出一团可疑的红晕,接口道:“对不住,我实在无意打扰你们,无心之失,嘉鱼勿怪。”
我忙道:“哎哟,这怎么叫无心之失呢?那夜斯幽同我说,他心上的人刚好是我,无关男女……”
本少爷的话还未说完,忽听窗外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袅袅消散在夜风之中。
他奶奶的大萝卜,我怕景止误会我对斯幽有意,这些日子反复斟酌了一番言语,此刻还未一吐,就被硬生生打断,不禁心头恼火。
景止已披衣起身,扬眉道:“听声音像是越姑娘,不知发生了何事,咱们瞧瞧去。”
我只得麻利地爬起来,扯过狐裘裹在他身上,拉了他循声找去。
旁边的小木屋里,月光飘了进来,照得满室明暗不定,谷公子手持长剑,正有些不知所措地立着,剑尖上一滴滴兀自滴血,我见状一惊不小,叫道:“老谷,越姑娘的病还有可治的机会,你先别急着殉情……”
看清了地下躺着的人,本少爷嘴里的胡言乱语登时打住。
月光映照下,那样惨白凄凉的一张脸,可不属于谷公子心尖尖上的新婚夫人。
被捅的居然是和谷怀钰相交甚好的莫公子,捂着胸口闷声喘息,嘴边透出说不清含意的苦笑,血透月白纱袍,仿佛冰雪之中绽开了无数欺霜傲雪的红梅。
越千金躺在床上,双眼紧闭。
谷怀钰怔了一瞬,快步上前探了探她的呼吸,脸上顿时全无血色,长剑一抖,重新对着莫沉音,厉声道:“你觉得樱樱反正活不长了,所以就杀了她?姓莫的,我枉自与你结交一场,你却杀了我的爱妻,你……你好狠心……”
他气怒伤痛之下,语声一个劲儿地发抖,颤巍巍地说不清话来。
莫沉音点了胸前几处穴道止血,缓过一口气,低声叹道:“我并无伤害越姑娘的心思。”
谷怀钰厉声打断他的话头:“你不想伤害樱樱?哼,我进来的时候,正看到你一掌击在她的头顶,你真气如此磅礴,樱樱怎能活命?”
本少爷摸着脑袋一阵糊涂,搞不清眼前的状况,但见谷怀钰满脸惊怒交迸的神色,挺剑又上前欲刺,急忙手腕一勾,轻轻巧巧地将他手中长剑夺了过来,劝道:“老谷,你先冷静一下。”
谷怀钰一愣,想是没料到我武功忒高,一招便夺下他的武器,随即怒喝道:“嘉鱼,你捣什么乱?他杀了我的樱樱,我怎能顾及朋友情谊,不报仇雪恨?”
我摸着下巴不作声。
你可知凭莫公子这两手点穴止血的功夫,武功就在本少爷之上,还能不是你的对手,他能被你捅了一剑,想必只是他不愿同你动手罢了。
斯幽不紧不慢地踱了进来,见状也是一脸茫然,挑眉道:“难不成莫公子想给越姑娘一个痛快?只是这不大好罢。”
谷怀钰闻言更怒,不由分说地向莫沉音一掌拍下,忽听床上少女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来,迷茫地唤了一声“谷郎”。
谷公子携着十成力道的掌势硬生生停在半空中,僵了半日。
越樱樱慢慢坐了起来,扯着被角,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他:“你们这是做什么?啊哟,莫大哥怎么受伤了?”
戚千药破锣般的声音在门口适时响起,语气里恼怒之意几欲喷薄而出:“像他这样找死的人,全天下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老头儿一阵风似的冲到莫沉音面前,满脸怒火,骂骂咧咧地在他伤口处倒了一瓶药粉,莫沉音眉头微蹙,一咬牙不作声。
戚千药斜着眼睛瞥他一眼,冷笑道:“这‘紫烟粉’虽然有效,但洒在伤口处,痛得很吧?你小子不听老夫的吩咐,让你活生生痛死,也是活该!”
倒毕药粉,老头儿麻利地给他包扎好伤处,不住冷笑:“姓谷的,老子跟你说,你好生听明白了,沉音这辈子没做过一件对不住你的事。
你家这病怏怏的丫头,老夫没法子治,沉音身怀上古异宝‘丹凰雪’,可以替她拔除寒毒,只不过这治病的法子有些古怪,须得让她假死过去,‘丹凰雪’才能让她复原,所谓凤凰涅槃,不置之死地,焉能重生?不信你自己现在看看,这小丫头体内可还有半分寒毒?”
我热心肠地上前把了把越千金的脉搏,只觉她体内生机充盈,果然再无冰寒入骨的迹象,扬眉笑道:“恭喜越姑娘啦!”
戚千药冷笑续道:“谷小子,你可知沉音在江湖上是何等地位?你不分青红皂白,倘若方才刺死了他,你谷、越两家上上下下几百条命加起来,也抵不过他的性命!”
谷怀钰到现在才有些反应过来,绞着双手,脸上涨得通红:“我……我以为他存心击杀樱樱,一时着急……”
戚千药不耐烦地堵住他的话:“你以为,你以为!这姓越的小丫头何德何能,配让人种下周流无尽的寒毒?那下毒之人明显是冲着沉音来的,他见你伤心,自然会拿‘丹凰雪’救人……”
莫公子忽的叹道:“戚前辈,您老人家早些回去歇息。”
戚千药一愣,气势汹汹地冲谷怀钰一挥小小的拳头,迈着两条小短腿,没好气站起便走。
本少爷扯动面皮,讪笑了一声,告了退,拉着景止和斯幽出了门。
屋外一轮皓月悬于苍穹,星子璀璨,密密麻麻宝石般镶嵌在天上,星月光芒穿越过无穷岁月,洒落在我们的衣袍鬓发之间。
我沉吟了又沉吟,终于忍不住道:“这位莫公子,像是个痴情的角色,莫非他对老谷有那么点意思?”
斯幽扑哧笑了出来,悠然道:“嘉鱼,你如今心思颇敏锐,想象颇丰富。”
第24章
本少爷就算再笨上十倍,也听得出他话里的讥嘲之意,闻言悻悻地一皱眉:“那是为了什么缘故?”
景止半晌不曾说话,蓦地淡淡道:“斯幽敏慧,定然知道不该妄自揣测,刚才为何不咸不淡地挑动谷公子的杀心?”
斯幽挑了挑眉,和他对视一眼,两人目光中若有流光碰撞,看得本少爷一阵激灵。
次日却未见莫公子,小童儿说他带了霜儿走了,本少爷想起霜儿巧笑倩兮的模样,不禁一阵惆怅,这小美人儿甚是乖巧,一声招呼都不打便走了,叫人有些舍不得。
谷怀钰误伤好友,惹得他不辞而别,心里想必很不好受,怔怔地连问了好几声莫公子去了何处,那小童儿却茫然不知,一个劲儿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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