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邹子恒收了宝剑,纵身跃上墙头。
园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第21章 若他日反目,你可会杀我
闻天仰起头,看着陆离苦笑连连,陆离瞧都不瞧他,撑着伞只是望着远处的夜空。
今夜下了雨,月亮星星都被乌云遮了去。
记得,吴家惨案的那一晚,天上也是这般的阴沉,打了不知多久的雷,就是不见一滴雨落下。
陆离轻声说道:“是不是那晚的雨,到了今日才下。足足憋了七日,回魂夜,一起哭着回来。”
闻天打了个冷颤,哭笑不得地说:“胡思乱想什么呢?”
“闻天,在你看来,这是一场戏,还是一个故事?”
陆离没头没脑的问题让闻天有些语塞,脸上也有了几分有口难言的懊恼之意。身边的陆离站得笔直,雨滴落在油纸伞上如珍珠落玉盘似地,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为夏日的夜雨平添了几许凉意。
“你还有伤呢,有话进去再说吧。”闻天的口气正经了些,也不见往日的插科打诨。
陆离微微叹息道:“进去,还出得来吗?”
闻天咂咂舌,动了两下站起身来,走到伞下,近近地瞧着陆离,“你为何今晚来?”
“不想再拖。”陆离直视着闻天的双眼,不躲不闪,无怒无喜,“你想想看,我为而来?”
“等人。”
“谁?”
闻天轻轻一笑,“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等?”
“会来的人自然会来。等,便是等会来的人。”
陆离低下头,哼笑了一声,“你果然听到了。”
听墙根的事情被当面揭穿,闻天还是不疼不痒地笑着。陆离缓缓摇摇头,轻声问道:“走不走?”
“今夜不走。”
“不走就晚了。”陆离仍然撑着伞,不知何时,伞的大半都罩在了闻天身上。
闻天轻不可闻的叹息声落在陆离的发顶,仿佛结束了这一次似懂非懂的交谈。
既然都不想再说什么,那就进去吧。
陆离一手撑着伞,一手牵着闻天,默默地走向有屋檐遮雨的地方。闻天的手还被捆着,跟在陆离身边,走在他的油纸伞下。夜色被雨水洗刷,雾雾蒙蒙。两个人不疾不徐地走着路,并不在乎前方是何所在。
即便是到了屋子里陆离仍然举着伞。
“闻天。”陆离站在伞下,轻声说道:“如果日后你我反目成仇,你会杀我吗?”
同样的话,他问过邹子恒。
闻天很平静,平静的有些违反常理。他斜睨了陆离一眼,轻松回道:“你都说是反目成仇了。”
陆离想了想,收了雨伞,放在一旁。
“谭虎会来的。”陆离说。
“他就是你要等的人?”
“该说,他只是半个。”
“半个?”闻天难得面露疑色,“何为半个?”
“就像你在孙玉身上找到的火折子。”言罢,陆离昂起头,定定地看着闻天,“我想不通,为何一个更夫的身上会带有上等的火折子,火折子的另一半哪里去了?”
“你查清楚了?”不知为何,闻天的眼神里多了一些忧虑。
陆离安抚般地笑了笑,“本地经营成衣铺的孙家家主,从云古镇带回两个火折子,一个留作自己用,一个送给了大人。孙家家主的火折子还在身上,大人的却不在了。”
闻天一愣,随即问道:“你怀疑梁大人?”
“你呢?”
“不知。我不了解梁大人,说不上怀疑与否。”
“大人失踪了。”
闻天的咧嘴冷笑一声,“倒是会挑时候。”
陆离迈动了脚步,在娃娃屋子里慢慢地走动起来。边走边说:“镇上来了两伙人。一伙青衣人,一伙黑衣人。黑衣人想要杀吴柏桦,想要杀我;青衣人处处与他们作对,明明可以生擒活捉,却次次放过了过去。吴柏桦醒来第一句话,问我可知金精,最后遗言,让谭虎对我虎视眈眈。”
陆离的话说得有些含糊,闻天却听得明明白白。既然明白,装糊涂大可不必。
“那天在紫竹林,我留下你去追打飞镖的人。出了紫竹林……”
“闻天。”陆离忽然打断了闻天的自述,“如果你不能全盘托出,就不要再说了。”
闻天一愣,不知如何应对。而陆离,快步走到他身边,三下两下解开了绳子,“走吧,再不走,真要惹麻烦了。”
见陆离真心想要自己离开此地,闻天倍加疑惑。不由得问道:“你不怕我与吴家案有关?”
“怕。”
倒是实在!
“我对旁人说,你与吴家案无关,我骗了人。你怎会与吴家案毫无关系?我只是想,你无恶意,无贪欲,无杀气。能走就走吧,吴家案比我想的更深,更黑。”
“陆捕头,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陆离点点头,“古有云:玉精为白虎、铜精为僮奴、铅精为老妇、金精为车马。百年前,有人目睹惊雷之后金色车马落在驼峰山中,想必那就是金矿即将现世的预兆。
陆离对道家学说一向缺少兴趣,他也是从吴柏桦口中推想出,山中有金矿。而谁都知道,吴家祖上传下两座山头,想必,那金矿就在吴家山头上。
闻天道:“杀害吴沈一家,为的是金矿?”
“自然。但是,吴沈不可能老老实实将金矿双手奉上,而金矿究竟在何处,除了吴沈再无一人知晓。吴沈自知保不住金矿的秘密,便想救助南岭洲丁大人。他写了一封书信让吴柏桦带出去求助,但吴沈还留了一步,这一步就是金矿所在。”
闻天狐疑地说:“你的意思是,地图?”
“正是地图,不然还有什么?”说着,陆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对闻天说:“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夜归来。你手下那些青衣人知道我踹了摇车,知道我去过驼峰山。今晚,不止是你想要找到我,黑衣人一伙也要从我身上拿走图。”
真相被轻而易举地揭穿,闻天再也维持不住伪装出来的随意。
陆离还是陆离,冷静如初。问道:“梁大人呢?”
闻天抿着嘴沉默片刻,方说:“将他关起来了。”
“灭口?”
闻天摇摇头,“是他自己的选择。”
陆离深深吸了口气,握紧手中宝剑。双目澄明,直视闻天,“闻天,你走不走?”
闻天沉声道: “你将图交给我,我便走。”
陆离只说二字:“打吧。”
刀光剑影,闪躲腾挪。俩人从屋内打到园中,从园中打到屋顶。如此声势居然无人问津,好像整个驼峰镇的人都睡死了过去。
不消多时,陆离的身上有了数不清的细小伤口,闻天嘴角淌血,内伤不轻。俩人各自退到一边稍作喘息,陆离甩掉剑身的血,冷声道:“原来你隐藏了内力。”
“陆捕头,你也未曾于我动过真本事,你我彼此彼此。”
“既然如此,我们不必来虚招。最后一次,你可伏法?”
闻天冷笑道:“伏法?伏的是什么法?”
话音未落,剑已经到了眼前!闻天不躲不闪。
陆离忽然觉得胸口一阵闷痛,如被点了穴,动弹不得。他垂眼看着胸口上的伤,看着贴在胸口的手掌。噗的一声,喷出大口血来。
对此已无反击之力的陆离,闻天第一次对露出真实的笑容。
苦笑,苦到了二人心里。
闻天黯然道:“对不起,我……”
这话,真是讥讽。
陆离带着一点嘲讽的笑容,缓缓瘫倒,从屋顶跌落在园中。闻天眼睁睁看他跌落,脸上尽是惊愕之色。
“不,不可能!我没用几分力啊。”惶急间,纵身跳下。
闻天脸色煞白,狠狠咬着嘴,嘴上还有陆离刚刚吐出来的血。血腥味提醒他还有要事需做,他只能压制着内心的自责,在陆离的尸身上找图。搜遍了身体,再去看他的鞋子。
图,藏在鞋底,叠成小小一块儿。闻天的脸上并未露出喜悦之色,深深瞧了陆离一眼。为他抹去脸上的脏污,整理错乱的衣衫。这时,一柄刀横在了闻天的脖子上。
闻天神色不变,继续给陆离整理。只是,冷淡地说:“这时候才出来,你倒是能忍。”
持刀之人嗤笑了一声:“劳烦你帮我做事了。把图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