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无奈地摇摇头,也走了进去。
谭虎正站在窗口观察屋子里的情况,见陆离走来,招呼也不打一声,只说命案之事,“不知陆捕头可发现此处异样?”
“异样?”陆离一副茫然的神态,“谭捕头此话怎讲?”
“这里。”谭虎指着脚下一块违背烧过的地面,“此处必然摆放过什么物什,大火烧不到地面。但这物什被取走了,所以可见青白砖面。陆捕头,你上一次来,是何时?”
陆离也不隐瞒,“昨日。”
“第几次?”
“第二次。”
谭虎闻言面露不悦,“两次,居然没有发现?”
陆离叹出一声鼻息,无奈道:“陆某早先说过,案情复杂,人手短缺。尚未发现的线索,恐怕不止这一处。”
陆离的话音刚落,谭虎讥讽般地冷笑了一声,“陆捕头当真是年轻的很呐。”
“比谭捕头年少个十来岁。”陆离平静地说。
陆离实话实说,谭虎却憋了一口闷气!他有那么老吗?
谭捕头老是不老,陆离根本不在意,甚至于,谭虎发现的线索,陆离也没在意。他只是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便出去了。看似敷衍了事一般,极度的不负责任!
哼!不自量力!谭虎如此想到。
可谭虎没想到的是:陆离忽然去而复返,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微微侧身,面无表情地问:“谭捕头,您在南岭洲任捕头多久了?”
谭虎本就是个多疑的人,此来之前更是对陆离多留了几分心眼儿。忽听他没头没脑地问这一句,谭虎怎不防备?当下反问:“陆捕头对此有兴趣?”
陆离摇摇头,屈指算了起来。边算着,便嘀咕着。可到底自语了些什么,谭虎半个字没听见。
“陆捕头,有话不妨直说。”
“谭捕头,你可知‘闻天’这人?”
谭虎当即愣了愣,“哪个?”
“没哪个。”陆离摸了摸自己受伤的肩膀,“许是陆某看错了。”言罢,转身走了。
真的走了。
谭虎留在娃娃房中,好不纳闷,闻天是谁?他为何要提起一个不相干的人?又说看错了,莫非之前有捕头打扮的人出现过?
陆离离开后房的时候,心情稍微好了些。站在庭院中,低着头看脚边的小石子。一颗两颗,数的分外仔细。数到了八颗,他弯下腰,将石子拾起放入袖中,随即朝着井口走去。
井口的位置有些微妙,站在这里是看不到后房的。陆离在心里计算了一番,从袖中取出石子在手里掂了掂,一抬手腕,小石子呼地飞了出去,直直打中了书房的墙壁,石子在墙壁上弹起,折了直角,嗖的一声改变方向,眨眼的功夫穿过娃娃屋子的窗口,落在了地面。
谭虎正在房中做事,忽听吧嗒一声,回头垂眼一看,原来是一颗小小的石子。谭虎快步走到窗口上下左右观瞧,既没有看到可疑人,也没看到陆离。他猛地回头,眼神落在了娃娃的摇车上!
此刻,陆离早已躲在厨房墙壁之后,观察着谭虎的举止。穿过只剩一个窟窿的窗户,发现谭虎定睛看着娃娃摇车,陆离心下了然。
记得,沈家惨案当晚,他冲进娃娃房中,见到的是:吴柏桦手握一把匕首,站在娃娃摇车旁。
陆离心想:原来是摇车啊。
这一方,谭虎见屋内并无异常,也打消了有人调虎离山之计的怀疑。当下急忙走过去,对着摇车伸出了手。
“什么人!?”陆离站在院子里大喝一声。
这一声大喝惊扰了谭虎,他的手如一条受惊的蛇猛地缩了回去。狠狠地咬咬牙,快步离开了娃娃屋子。
走到庭院,只见陆离仰头看着屋顶,便问:“出了何事?”
“陆某见一黑衣人鬼鬼祟祟,在屋顶上打量谭捕头。”陆离随口扯谎。
谭虎也抬头去看,自然不会看到任何人。于是,迁怒于陆离,“既然陆捕头看到了可疑之人,为何不追?”
“陆某有伤在身。”陆离说得理所当然,口气中还带着,谭捕头你怎么明知故问的不解之意。
谭虎气恼地白了陆离一眼,“可看清那人容貌?”
“那人黑布蒙面,自然是看不到的。”
谭虎气急,“那你看到什么了!?”
“陆某见一黑衣人鬼鬼祟祟,在屋顶上打量谭捕头。”
谭虎被气的无话可说,一甩袖子,走了!出了大门,左右不见自己的马,谭虎打了几声口哨,直到陆离慢吞吞地走出来,都不见马儿回来。
陆离也纳闷,“谭捕头,马呢?”
“我也想知道!”谭虎冷声道。
陆离招呼了一声看守废宅的衙役,问他可见谭捕头的马何处去了。那衙役说:“方才我去茅房了,回来马就不在这里。”
陆离微微眯眼——当真?
衙役忙不迭地点头,“真的啊捕头,你看,我手里还拿着草纸,我真的是去茅房了。”
谭虎的马没了,真的不是陆离搞的鬼,也不是衙役搞的鬼。至于是谁,估摸着只有马自己知道。
陆离还在琢磨那匹看似憨厚的马到底去了哪里,就见鲁大急惊风似地一路跑来。边跑边喊,“陆捕头,出事了!陆捕头啊!”
陆离默默地把手藏在袖中。
鲁大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陆离面前,说道:“吴柏桦醒了,老郎中叫你速速回去,再晚些怕是就说不上话了。”
说不上话,便是命不久矣。
陆离再也顾不上其他,急忙跟着鲁大朝着衙门方向跑去。谭虎睨着陆离的背影,冷笑了几声。遂运起了轻功,踩着屋顶直奔衙门。
若是按脚程来算,谭虎当是第一个回到衙门的。
不知道以什么为准来算的,第一个回到衙门内的人是陆离。至于鲁大,因为去时跑得过于卖力,岔了气,此刻正蹲在道上,哎哎呦呦。
谭虎也不比陆离慢,在陆离推开后房房门的瞬间,他也落在了后园。看到陆离的背影,心下狐疑。
然而,谭虎来不及想更多,速速走了过去。
房门一开,守在吴柏桦身边的老郎中急急道:“陆捕头,你总算赶回来了。快!”
虽有老参吊命,吴柏桦仍然没有什么希望活下去。看他面堂露出异样的红润,陆离的心沉了又沉。
“吴柏桦,能说话吗?”陆离走过去,站在床边。
吴柏桦自知活不久,硬撑着身体,半坐了起来,吃力问道:“陆捕头,可知金精?”
陆离一愣,这时,外面传来声响,陆离回头一看,原来是谭虎。
谭虎走到陆离身旁,探头看了看吴柏桦,言道:“有何冤屈,尽管说来。”
吴柏桦瞧了谭虎一眼,随后转去看了看陆离。陆离只好说:“谭捕头乃是南岭洲府的捕头。”
不知道吴柏桦听明白没有,眼睛只盯着陆离瞧,完全没在意谭虎。
古怪的是:谭虎不但没有气恼,反而上前一步,单掌抵在了吴柏桦的胸口。陆离知道,谭虎是在给吴柏桦度内力。
许是因为有了些许内力撑着,吴柏桦看似好了一些,对着谭虎居然流下了泪来。
吴柏桦说道:“大人,家父,家父死的冤啊。”说着,摸摸胸口,“我本有家父书信一封,要交予通判于大人。我本想先投奔邹大侠再作打算,可恨我实在太无能,走到临县被人伏击,书信也被歹人夺了去。我不曾看过书信,不知其内容,只知,信中所写有害我吴家的罪魁祸首。我出不去临县,我又担心家父。便趁夜赶回。不料,家中竟然……”
“慢些说。”陆离给他喝了一口水,顺顺气。
“图,还在家中。”吴柏桦倒着气儿,说。
吴柏桦双眼涣散,老郎中惊道:“快,他快不行了。”
谭虎急忙将吴柏桦抱在怀中,“吴沈未曾提过贼人的名字吗?一点暗示也可,快想想。”
吴柏桦张张嘴,无声无力,谭虎便低下头,将耳朵靠了过去。
最后一句话,吴柏桦在谭虎耳边说完。
家仇未报,死不瞑目。
然,谭虎听完他最后一句话,竟然是瞠目结舌,面色惨白。
“老郎中,快看看吴柏桦!”陆离急道。
老郎中观看一番,遗憾地摇摇头。
陆离心中闷痛,咬紧牙关,忍耐着。
突然,谭虎再看陆离的眼神,十分狠辣。陆离察觉到他的敌意,不禁纳闷,“谭捕头,为何这般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