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问,你把他放出来。”
关忠义一愣,随即挥手让看守的士兵开门,将少年人拎了出来。
少年嘴里轻轻叫着“啊、疼……”,像只小鸡仔似的被带到贺剑轻面前,缩手缩脚地站着,整个人显得像无家可归的流浪儿,恍然身在不知何处。
贺剑轻发现初见少年时的怪异感觉再度浮现在心头,尤其当少年抬眼一瞥过来的时候,尤其明显地感受到心里被拨动了什么似的。
“你——”贺剑轻正想问,眼神扫过少年人的衣裳,发现兴许是刚才的拉扯,他的衣领散开了,露出了一小片肌肤,还有一截红绳。
“啊!”少年惊呼一声,双手下意识抓住贺剑轻的小臂,双目之中满是惊恐。
贺剑轻却顾不得了,他一把将红绳从少年脖子上扯出来,只见一个小小的镂空金球出现在他掌心。
关忠义正想问一句,瞧见贺剑轻的神色,立刻顿住了。
只见贺剑轻抓着小球的右手微微发抖,左手伸向自己的脖子,手指一勾,也勾出一截红绳来,用力一扯,两手并在一起,一左一右,两颗一模一样的金球让三人一同震住了。
关忠义左看看右看看,诧异极了:“这……”
贺剑轻目光定定望向眼前的少年,一字一句道:“余珦,你叫,余珦……”
第二章
贺剑轻将少年带回了自己的营帐。
贺剑轻的侍从何成看到自家少爷领着一位冯国少年回来,并吩咐他守在外头时,还感到十分奇怪。
直到跟在后头的关忠义匆匆跟上来,他才了解一切。
“这余珦是谁啊?”关忠义自认了解贺剑轻,从初见起,他就知道这位晖远侯家的小侯爷有心事,藏得很深的心事。
晖远侯是怎样威名赫赫的世家,一门忠烈,三代忠臣如今只剩下贺剑轻一根独苗,他的父兄皆战死沙场,本该好端端地锦衣玉食在京城侯府里待着,悠享一生荣华与太平,他却选择驻守边疆,随时会命丧他乡。
京城的人都说晖远侯果然将门虎子,哪怕留下的唯一独子也选择为国效忠。但是私底下,大家都传说另有原因。
关忠义没有去打听,如今看来,这就是原因。
“这是……”何成扭头望向里头,幽幽叹了口气,又是欣慰又是苦闷地道,“是少爷丢了许多许多年的人。”
是的,贺剑轻望着面前懵懂的少年,这是被他弄丢的余珦。
他拉着余珦的手,低着头仔细看着。
余珦轻轻挣动,没能抽出自己的手,再度用力,可是他发现贺剑轻的力气比他大了很多,便不再动了,眼巴巴地看着贺剑轻。
他莫名其妙被关起来,又跌跌撞撞被带到此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谨慎地听随着贺剑轻的意思默默不动。
贺剑轻此时此刻心里翻滚着无数的念头,想哭,想笑,想立刻回到京城告诉所有人这个好消息,想跑出去感谢苍天。
他每时每刻不在想象有朝一日找到余珦会是怎样的情形,余珦会变成什么样呢?可是绝对没有想过,余珦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掌中的手纤细,手指粗糙,还有很多倒刺,这十年里,不知道经过了怎样的磨难。
十年前,他就是放开了这双手,才让余珦从越国到冯国,从一个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变成了如今戴着铁链的俘虏。
铁链是谁给他戴的?!磨得他手腕上留下的一圈伤痕。
这一切,他想知道,想问出来,想找到那个给余珦戴上镣铐的人,想将对方砍成肉酱去喂狗!
贺剑轻深深吐出一口气,将心中各种想法压抑下去,平缓了一会儿心绪,才抬起头,看向面前已经长大的少年。
余珦面上还是灰扑扑的,沾满尘土和脏污,额头上混着汗水乱七八糟地贴着几缕头发,唯独一双眼睛一如小时候一般,澄净如碧空。
起初,贺剑轻试图用刀去砍铁链,余珦以为他要杀自己,吓得连连后退,瑟瑟发抖,顿时将他当成了坏人敌人,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
于是贺剑轻决定先将事情给他解释清楚。
鉴于他不太会说冯国话,而余珦似乎早已忘记了越国话怎么说,这件事进行得十分缓慢。
譬如,玩伴,他跟余珦是小时候的玩伴,他就不知这个词该怎么说,只好换了一种办法。
“我们两家是邻居,”贺剑轻努力回忆,想起初见余珦那日,耐心地一点一点地说给他听,“有一天,我正用新得的弹弓去射枣树上的麻雀,麻雀掉进了你家的院子里……”
那是晚春的一日下午,那时余珦不过五岁,也是瘦瘦小小一只,穿着一身淡蓝色春装,稚嫩的面庞因为春光而绽放着纯真的笑容,他从书房来到花园,正蹲在池塘边拿着一根木枝条逗弄里头的几尾鲤鱼,突然听到了“啪”的一声。
余珦听到声音,起初有些踌躇,生怕院子角落里有什么东西,过了会儿,才敢小心地走过去,随后在草丛里捡到了掉进自家院子的受了伤的麻雀。
被贺剑轻用弹弓击中的麻雀断了一条腿,叽叽喳喳地叫着,余珦小心翼翼地捧着,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听得墙头有人喊过来。
“还给我。”九岁的贺剑轻站在高高的梯子上,正费力地扒拉着墙头。
余珦被突然出现的贺剑轻吓到了,小脸刹那发白,后退几步,仔细瞧了贺剑轻几眼,随后就要转身往家里跑,被贺剑轻给喊住了。
“喂,这雀儿是我打中的,你得还给我。”他说得理直气壮,目光灼灼地盯着余珦瞧。
余珦下意识就捂紧了麻雀,仰起头还嘴道:“不给。”
贺剑轻没料到对方人小小一个,脾气倒是不小,正想着怎么跨过墙头,跳到对面,跟对方好好理论一番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三弟你干什么?!”身后传来贺家老大气急败坏的嚷嚷,贺剑轻一个激灵,被吓得脚下一软,整个人就从墙头跌了下去,摔在院子里。
说到这里,贺剑轻停顿了一下,已经十六岁的余珦惊讶万分,正听得入神,下意识问道:“后来呢?”
“后来,”贺剑轻笑了笑,起身去点了灯,回到他身前继续说道,“后来麻雀被你养的猫儿给叼走了。”
余珦张开了嘴巴,吃惊道:“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贺剑轻继续说道,“你哭了好几天,我听见你在哭,就与你说话,然后我们就认识了。”
两人隔着墙头说了几次话,随着日子久了,就自然而然成为了玩伴。
贺剑轻出身将门,理所当然地将年幼的余珦纳入自己羽翼之下,经常性地带一些好玩的东西给他。
两家既是邻居,又是朝中同僚,对两位小公子的相处乐见其成,一来二去,两人更加形影不离。
那对金球便是贺剑轻十岁时贺家大哥送他的生辰贺礼,他得了之后,立刻将其中一个送给了余珦。
那一日,是越国的冬日,下了大雪,贺剑轻年幼,没有办生日宴,但他还是请了余珦过来做客。
说是早几日便说了,哪里知道余珦受了风寒,在床上昏迷了一日了,贺剑轻跑过去时得知了这个消息,吓得不轻。
他熟门熟路跑到余珦房里,看着脸颊红通通,闭着眼睛喘着粗气的余珦,心里揪紧,又无法可施,恨不能代替余珦受罪。
余家的人来劝他也劝不动,只得由他去。
贺剑轻将一半金球戴在余珦脖子上,给他塞进衣服里,又在被子里握着他的手,心里向老天爷请求,盼望着余珦能够早日康复。
不知是小寿星的许愿起了作用,还是那金球的缘故,余珦神奇地第二天就退了烧,没两日就活蹦乱跳的,惊呆了余家人。
从此余珦便日日戴着金球,从不离身。
没想到失踪这十年,也没有弄丢它,又靠着它,让贺剑轻认回了丢失十年的他。
“就凭它吗?”余珦疑惑地问道。
贺剑轻摇头,伸出一手稍微扯开余珦衣领,让他自己瞧在右侧锁骨下方一点位置,那里有一片暗色的皮肤,是个胎记。
“这是你的胎记,就是它让我确信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余珦用手指摩挲着自己身上的那个胎记,他自己都不曾仔细去注意过它。
贺剑轻见余珦呆呆的不动也不说话,想了想,对他说道:
“你看……”贺剑轻摊开掌心,让余珦看两颗一模一样的金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缓一些。
“我的……”余珦想要伸手去拿,被贺剑轻挡住了。
贺剑轻微微一笑,一手拿一颗金球,球是镂空的,曲折蜿蜒的构造很复杂,他将两颗球渐渐靠近:“看清楚。”
余珦的目光紧紧盯着球,随后吃惊地差点掉了下巴:“哇!”
随着贺剑轻的动作,金球轻轻靠在一起,紧接着两颗的构造穿插,一眨眼的功夫,就合成了一颗,实心的金球。
这巧夺天工的设计让余珦看得眼睛都直了,他半天没回过神来,视线一直盯着贺剑轻手上的球。
贺剑轻双手分别轻轻一拉,又分成了两颗金球,他将其中一颗给余珦重新戴上:“好了,物归原主。”又将自己那一个也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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