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余珦已经将过去的事情忘了,他也无意去追问,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贺剑轻想到这里,正准备告假带余珦回去,余珦却定在原地不走了。
“怎么了?”贺剑轻问道。
只见余珦伸手指了指刚才大夫离去的方向,意思是要到那里去看一看。
贺剑轻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去看那些伤员病号,他自然不能答应。
那里的惨状不是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承受,缺胳膊断腿那是该庆幸的,还有少了半个脑袋,肚子被破开的都有,场面能让任何一个正常人失控。
“不能随便过去,你不是这里的人,不可以。”贺剑轻坚定地拒绝。
余珦抬头巴巴望着他,似乎想要坚持:“可是……”
贺剑轻看到他的神情,发觉自己口气有点强硬,想要转圜一下,毕竟刚和余珦相认,不希望现在就产生隔阂。
“你为什么想要过去?”他问道。纯粹是好奇?不应该,他记得余珦方才第一眼见了,就下意识扭头不去看。
余珦听到他这么问,神情突然迷茫了:“嗯?”他簇起眉头,似乎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回答。
贺剑轻等了会儿,只见他摇了摇头,顿时诧异了。
“不知道?还是,不想告诉我?”
余珦急忙摆手,说道:“不,不是不告诉……就想去。”
这是什么意思?
贺剑轻想过余珦有秘密瞒着他,尤其是夜里他居然跪拜了被火葬的战死将士,现在他还要去看望那些受伤的兵士。
可是他又无法从余珦脸上看出什么异样。
“为什么想去?”贺剑轻一边问,一边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余珦,试图找出破绽和答案。
然而余珦依然茫然未知,似乎想要去那里只是下意识的想法和行为,并不是有目的的。
这是怎么回事?
贺剑轻无法找到答案,而余珦又不像是在隐藏什么,他自问总能从别人神情眼神从看出什么来,余珦却不然,他兴许真是未知的。
“不知道,就想过去,有点难过的。”余珦回答,眉头拧拧的。
贺剑轻猜想,他是因为看到受伤的士兵难过,那便简单了。
“有机会再看吧,天热,先回去。”
对于贺剑轻不容反驳的说法,余珦乖乖地听从了。可是心里头总揣着一个念头,以至于回去时也是一步三回头。
过了一日,等贺剑轻从事务中脱身回来,听到说何成带着余珦去伤员那里,觉得有必要早些将余珦送回京城。
他急匆匆奔过去,还没进帐呢,就看到何成扶着余珦出来。
何成一见到他,下意识地想扭头,又一脸“死定了”的表情,对他说道:“少爷,我错了,可是他一定要来,我也没办法。”
贺剑轻板起脸,见到余珦有点昏沉沉的,就更生气了,怒道:“他什么都不懂,想去哪里你怎么就能带他去呢?这里是什么地方?你难道忘记自己在床上躺了三天的事了?!”
何成哪里敢忘,可是他也委屈:“我错了,少爷。”手上这人对于少爷来说多宝贝,他是知道的。这样的情况下,能拦得住吗?可不敢随便应付的。
贺剑轻伸手将余珦接过来,发现他整个人软绵绵的,立刻将他打横抱起来,回了自己那里。
何成赶紧送上布巾,贺剑轻一边给余珦擦汗,一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这样子?”
何成急忙解释:“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刚才进去之后,他就扑通跪下了,我可吓坏了,赶紧要扶起来,可是他就整个人都像昏过去一样。”
“跪下了?”贺剑轻手上动作停了。
“是啊,”何成也感到奇怪,他纳闷说道,“就好像那晚看见的一样,不知怎的,他就跪了。或者,”他猜测着说,“或者是看到那些伤员太惨了,吓晕了也可能的。”这话是故意说给贺剑轻听的。
贺剑轻面色不虞,沉声道:“他看到了什么?”
“没看到什么,外头的都是些轻伤啊。”何成回想了一下,“少爷,或者是那里味道难闻,给熏着了。”
贺剑轻回头看向软绵绵躺着的余珦,脑海里一团雾水,完全摸不清方向。
好在余珦很快就张开了眼睛,看到了贺剑轻,撑起身,说道:“是我要去的,你别怪他。”
何成在一旁听了,脸上终于放松了,一块大石落下。刚才贺剑轻来时那气势汹汹的样子,他生怕自己要被家法伺候。
贺剑轻没好气地道:“我没怪他……要怪也怪你,怎么?才待了两天,胆子就大了。”
他只是随口一说,余珦却像是一件大事一般,赶紧从床上坐起来,扯了扯他的袖,脸上苦兮兮地求饶:“我错了,你别生气。”
贺剑轻哪里是生气,即使有气又怎么生得出。
“不生气……热不热,要不要吃西瓜?”
“吃!”
“吃,越国话是这么说的——”
余珦苦了脸,没想到吃个西瓜,还得学越国话。
第六章
等到两天后,余珦学会了简单的几个越国日常用语,他吃惊地发现,这都是贺剑轻为了送他走,所做的准备。
那时乌云压阵,午后天际暗沉,有暴雨的前兆。空气又闷又湿,余珦还感觉到胸口拧巴,让他不得不大口呼吸了一阵。
尤其听到贺剑轻说了“走”字之后。
他不太听得明白贺剑轻对何成说的话,只依稀听懂几个字,但见到何成拎着个小包袱,又有两名士兵模样的人站在他们身后,大概也明白了意思。
他上前两步,走到贺剑轻近前,看他铠甲披身,英气勃发,满身肃杀之气,这是两人相见以来,他第一次看到贺剑轻戎装的样子。
这是即将要上战场的意思,余珦注意到周围的异动,可是这会儿他眼里只有贺剑轻一人,心里也仅仅留下贺剑轻要将他送走这件紧迫的事。
“不走不走,我要留在这里。”余珦拉着贺剑轻的手,反复说道。
贺剑轻拍了拍他的手,安抚地道:“你在这里不安全,马上又要打仗了,你跟何成回城里去,那里安全。”
他也做好了安排,如果城里也不得安全,就立刻奔往京城。跟随的两人都是贺家忠心耿耿的部下,平日里守护贺剑轻的安全。
有他们和何成在,即便是城破了,也能保将余珦安然送回京。到了京里,自然就安全了。
他的安排很好,可是余珦对此间大部分的事都还没弄明白,只知道说不会再把他丢了的贺剑轻要将他丢开了。
“你、你说过不再丢了我的,你说过的。”余珦苦着脸,语气颤颤的,一字一句犹如刀在戳贺剑轻的心。
令他不由想起自己的誓言。
十年前他弄丢了余珦,曾经发誓若能够找回,定然一步也不离开他,要保护他到自己死为止。
前几日找回余珦后他也曾对自己发誓,真的真的,不会再让余珦离开自己的势力范围,尽可能将他放在自己羽翼之下。
话还没随风飘散,回头就打了他脸。
贺剑轻知道事情难两全,他要保家卫国,身负重任,自然不能将余珦留在身边。
“不要丢了我,不可以……”余珦絮絮叨叨反复说着这些话,眼巴巴望着贺剑轻,眼里有不舍不解不乐意,种种都是不愿意离开的祈求。
贺剑轻被他看得恨不得即刻抛下铠甲带着人飞回京城,可是他不能,只得狠下心道:
“你留在城里安全,我要去打仗,明白吗?等我打完回来,我就来接你,可好?”
余珦头摇得飞快。
贺剑轻叹气,手揉着眉心,不知该如何跟他说通。
“走了!”不远处,关忠义扯开嗓子喊他。
贺剑轻回头做了个手势,又对余珦说了一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我回来。”
余珦的手指被掰开,他上前两步,要去追,被身后的何成拉住了手臂,他要挣扎,但是挣扎不动。
“你给我解释一下,”何成对身旁的一名护卫说。
护卫便将他的话说给余珦听:“少爷会回来的,他去打仗,你跟着去要死的,你死了少爷还能活吗?乖乖跟我们走,晚上少爷就回来接你了。”
余珦听完,总算安静下来了:“死?”
何成听懂了这个字,说道:“对,你去就是帮倒忙,万一少爷要救你怎么办?你死了少爷也会死的,明白吗?”
余珦听懂了,他抬手抹了抹眼角,似乎在对何成说,又似乎自言自语:“晚上就来接,等着,回去等。”
何成没听懂,但是看他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自己走了,总算放心下来。
他带着余珦在两名护卫的护送下,骑马回了城,去了城里贺剑轻的宅子里等。
城里到处可见巡逻的士兵,戒备也是森严,但老百姓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情形,还是安稳地过自己的日子。
余珦一路都很安静,到了宅子里,就乖乖地在院子里坐下。
何成张罗着采买物品,他得了贺剑轻的话,得做两手准备。
等他安排停当,得了空歇会的功夫,就瞧见余珦搬了凳子,坐在宅子门口,在门槛内一直注视着外头的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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