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就明白了马小玉的意思,顿时浑身不自在,脸也立刻烧了起来。
犹豫片刻,秦淮低声说:“这个我不能收。”
马小玉的脸由红转白,眼眶也红了起来,只轻声问他:“秦淮哥不喜欢我?”
“……是……我……对不起。”
片刻之后,马小玉将香囊塞进他的手里,转身疾步而去。
秦淮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正思忖着自己方才是否太直接,肩膀被人一拍,秦淮回过头,手中的东西已经被抽走了。
卫霍眼疾手快地拿到了香囊,在手里翻过来翻过去地看了看:“绣得不错啊。”
秦淮冷着脸要将自己的东西取回,卫霍却不给了,连跑十几米逃到自家地附近,一边揪着那香囊上的穗子一边嘻嘻地笑道:“你追我啊!追到了我就还给你!”
秦淮知道他的两条腿跑起来跟插了翅一样,又是存了心要折腾自己,十有八九也追不上,索性也不去管。
倒是卫霍很快觉得无趣,又凑过来,将香囊扔给他,问他:“马小玉喜欢你啊?香囊都送了,啧。”
秦淮在一旁默不作声。
“喂,你不会想和她私奔吧?”
看到射过来的犀利目光,卫霍摆了摆手:“你别这么看着我,戏曲里都是这么说的。马叔恐怕不会把闺女嫁过来,但是你们可以私奔啊,像卓文君和司马相如那样,指不定还是一段佳话呢!”
秦淮受不了他碎碎叨叨说个没完,没好气地说:“别瞎说,东西我会还回去。”
卫霍嘀咕道:“那得伤人心呐,诶,等等我,别走那么快……”
那香囊秦淮最后还是还回去了,他对人家无意,自然不该收下。
卫霍头两天还时不时在他耳边叨叨两句,之后也就不怎么提了。
郎中的药由卫霍和秦淮轮流熬给刘大娘喝,半个多月过去,她的气色也好了许多。
陈束的病好了之后,卫霍和秦淮又恢复了读书的日子。
这一日傍晚,将要背的课文记熟,确保次日不会挨戒尺之后,秦淮出门去了刘家。
他进院子时,刘岚正将晒了一天的被子往屋里收,看到秦淮的时候瞪了他一眼,抱着被子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顺便将门狠狠阖上。
尴尬之余,秦淮并不觉得意外。刘岚与马小玉是好姐妹,想必也知晓了他们之间的事情,所以才冷脸相对。
倒是刘全武不甚明了,走到后院时拍了拍秦淮的肩膀安慰道:“小岚不懂事,我之后得好好教育她。”
秦淮摇了摇头,接过刘全武递给自己的剑,同时也接下了他的第一招。
刘全武年逾三十,体力已过了巅峰时,可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对付秦淮还绰绰有余。
他只持一把短刀,以极快的速度朝秦淮的颈部劈去,刀刃近在咫尺,秦淮挥剑挑开,下一瞬挽了一个剑花,剑尖直指刘全武的胸腹刺去。
后者一个侧身,抬手扒住他的手腕,顺势扭转,秦淮只得借势靠过去,并用力将剑柄翻转,目标正是刘全武的背部!
但他的速度还是慢了一步,右手腕上钝痛,手指不由自主地松开,哐当一声,剑直直落地。
刘全武含笑放开手,微微调息,负手而立:“剑法还是不够熟练。”
秦淮用左手揉搓右手腕部,拱手道:“谢师父指点。”
“练会儿,我在旁边指点你。”
“嗯。”
这一练便是半个时辰。
暮色降临,刘全武招手示意:“好了,今日就到这里,来,陪师父坐坐。”
秦淮停下身法,归剑入鞘,抬步走到刘全武身边,同他一起坐在沁凉的石板阶上。
刘全武侧过头,便见晚风徐徐,吹动少年高高扎起的马尾,漆黑的发丝飘动,描出俊朗的面庞。
他淡淡一笑,忍不住感慨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刘家剑法算是后继有人了!”
秦淮转头看他:“师父,你以前说在京城待过,京城是什么样?”
刘全武一怔:“怎么想起问我这个?”
秦淮浅浅一笑,想起前些日子那个夜晚,卫霍趴在自己的背上,兴致盎然地谈论对京城和富贵生活的向往。他虽没有当官发财之念,可也想看看陈国都城江无是否真如人们所说,四衢八街,车水马龙,到了夜间,十里长街华灯璀璨,一派繁荣之景。
刘全武抬手,将身侧的酒盅拿起,也不用酒杯,仰头便往口中灌去。
他不在意地揩去嘴角的酒滴,眯着眼道:“江无,南北皆傍山,西有弥江,东临陈河,是少有的好地方呐!我多年前还在那里的时候,各大街巷都是热热闹闹的,码头也是拥挤不堪,人们都争着去那儿。长玉街那地方是富贵人家住的地方,府邸一座接一座,都特别气派。江无的女子受风水滋养,大多肤白如雪,男子也一样,就是少了几分野性,文人气息太重。”
说到最后几个字,刘全武加重了语气,紧接着又叹了口气:“可惜我现在也是回不去了。”
话音落了,他又往口中灌了几口酒。
秦淮先前听刘全武零散地提起过旧事,具体并不了解,只知道他得罪了权贵,被革除官职,驱离江无,有生之年不能再回去。不过他胸襟豁达,并不忌讳在秦淮面前说起早年经历,只是仍存遗憾,没能官至将军。
他人虽回不了京,可与曾经的好友还有书信往来,知道如今边境之地并不安稳,或有一日蛮人大举入侵,要抵挡住势必需要大量将才。可惜他空有一腔报国热血,却无法上阵杀敌。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如此精心地向秦淮传授自己的武功,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够实现自己的愿望。很多时候看着身旁意气风发的少年,就觉得像是年少时的自己。
就在此时,前院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秦淮心生疑惑,立刻站起身,刚下了石阶,不速之客已经闯进了后院。
一众穿着皮甲的官兵蜂拥而至,看到后院只有秦淮和刘全武两人,为首之人朗声问道:“你们刚才有没有看到这个人进来?”
他抖出一张画像,举到两人面前。上面画着一个十七八岁男子的肖像。
秦淮看了片刻,回答道:“没有见过,我和我师父在这里说话,没有见到有人进这个院子。”
官兵们搜查了一遍,没发现有人藏匿。临走时,官兵头儿撂下一句话:“画像上的人是朝廷钦犯,若有见到,要立即报官。如有私藏包庇,按律同罪处置!”
秦家。
厨房之中,卫霍像往常一样将纸包好的中药倒入药锅之中,添水加热,然后支着脑袋在一旁背书。
他背诵诗词歌赋还算快,可每到长篇大论的论理文就觉得脑壳儿疼,背了半天才背到第二段。也是他贪玩,午时下学后就跑去玩了,吃完饭才开始背。
就在他努力想着第二段的第四句时,一双冰冷的手从背后掐住了他的脖子。
卫霍以为是谁在捉弄自己,正准备开口,颈侧一凉,他的余光里闪过一丝冷光。
一个微微沙哑的声音贴着他的耳际,低声道:“别动。”
第6章 第六章
那伙官兵离开之后,秦淮很快也离开了刘家。
进了院门,他嗅到了这阵子已经十分熟悉的中药味,想来卫霍正在熬药。
他脚腕一转,朝着厨房走去。
因为药味颇重的缘故,熬药时门往往是敞开着散味的。只是和以往不同,他走过去时,厨房的木门关着。
推开门,秦淮侧过头,就看到角落里被束缚着的卫霍。
他神色一怔,正准备上前,一道黑影从旁蹿出,秦淮暗叫不好,仰身机敏得躲过对方的第一招攻击。
见状,那人转身劈手朝他砍去,秦淮以肘相抵,骨肉感到一阵微微的钝痛,那一掌中掺杂着颇强的内力。
察觉到他武功不弱,那人急速后退两步,将手中匕首对准卫霍的咽喉:“别轻举乱动。”
秦淮稳住身形,和卫霍对视了两眼,又看向持刀胁迫的男子。
他穿着一身布衣,面目冷峻,看上去显得精明沉郁。
秦淮认识这个人,这张脸他刚刚在那画像上见过。
卫霍被麻绳绑着手脚,动弹不得,嘴上还被布巾塞着,说不出话来。
他看到秦淮看向自己,立刻呜呜地出声,身旁的男子浑身紧绷,刀刃又离他的颈部近了几分。
“别伤他,”秦淮攥紧双拳,低声道,“你想做什么?”
男子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要在你们这里借宿一晚。”
秦淮默了片刻,说:“可以,你先让他开口说话。”
“不行。”
秦淮道:“那些官兵还未走远,如果我想告发你,现在就可以追上他们。”
“那他的命你也别想要了。”那人慢慢地按住卫霍的肩膀。
“我可以答应你,让你在我们这里借宿一晚,但是他不能这样过一晚上,”秦淮顿了顿,转头看向一旁,“更何况药快熬好了,我们中必须有一个人要去送药。你现在可以威胁我们,但也必须相信我们,毕竟我们中的任何一个出门都有机会告诉别人,说朝廷钦犯藏身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