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揉着太阳穴,哑声道:“太医说皇上过一阵能醒,哀家等皇儿醒了再过来,你们愿意守着的守着,也不必人人都聚在这里,人太多了也不好。”
众人俯首道:“是。”
太后走之后,也有几位大臣和嫔妃留下慰问之言后跟着散去了,皇子们倒是一个没散。
卫霍想着还是等昭御帝醒来再回去,只是等得有些无趣,就数着前面礼部侍郎的头发消磨时间。
肩处被人一拍,他回过神,是蒋成。
蒋成低声道:“皇上还未醒,我们待在这里也挡路,去御花园转转吧。”
卫霍想了想,同意了。
两人走了一阵,蒋成叹道:“皇上突然病重,前朝又得跟着变天了。”
卫霍跟着感慨了句:“是啊,一切都难料。”
他们又走了段路,快到假山群时,蒋成脸色微变,手捂住小腹。
卫霍张了张口,还没问出口,就见他隐忍道:“卫侍郎先在假山旁等候片刻,待我方便了再回来找你。”
他憋得难受,夹着两股匆匆离开,全无平常翩翩公子的模样,卫霍也忍不住掩唇笑了。
他信步往假山处走去,春柳飘扬,花木翻新,看着这些景致,卫霍只觉心旷神怡。
只是很快,他便听到了假山中的动静。
“胡然……慢些……”
假山中传来女子娇媚的求饶声,接着便传来男子低沉沙哑的嗓音:“瑜妃娘娘真是越来越经不住了……”
里面一阵浪言浪语,卫霍立在春风中听得心惊胆战,面红耳赤,一颗心脏差点从口中跳出来。
他未料到两人竟有这般私情,且在天子病重时于此处行苟且之事,真是大胆得很。
卫霍心魂不定,又怕被发觉,只听了片刻便步履匆匆地离开。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他走得急躁,又不敢离假山太远,担心蒋成寻不到自己,又成为下一个撞破者。
等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蒋成回来,卫霍忙道该回去了。
他神色不安,蒋成不由多问了几句,卫霍随便捏了个借口糊弄过去了。
两人回到殿外,方知昭御帝已经转醒。
外臣不便入内探望,得知帝王已醒,由衷不由衷地都露出释然和欣喜的神情,然后陆陆续续留话告辞。
卫霍与宋宇一道出宫,却没有随他一起回府,而是转道去了一趟吴府。
他将胡然与瑜妃私下苟合之事委婉告知,吴丛原只是微微讶然,但也很快明白过来,周济此前的倒戈也可以理解了。
后宫与前朝牵扯并不少见,但也不是什么好事。如今昭御帝龙体不安,那些明面上践行孝悌的皇子们私底下指不定如何激动,接下来恐怕会斗得更厉害就是了。
至于胡然与天子嫔妃私相授受之事,没有什么证据,卫霍想了想还是打算暂且当作不知道,若能寻到机会再报。
当时就算他跑去昭御帝面前,天子也正昏睡着,什么也听不到,太后回了自己的宫中,他自然也不可能闯进去禀报。否则别人的罪还没治,他自个儿就得进牢房了。
至于报还是不报,卫霍也尚且还有几分犹豫,就不再多想,只是每次在朝堂上见到刑部尚书大人一派光风霁月的样子就觉得脸皮抽搐得紧。
接下来的朝中局势果然如卫霍所想,昭御帝虽然很快病愈,但身体空了不少,愈发不爱上朝了,不太紧要的事都交给臣子皇子去办,两足鼎立的局势越发明显。
卫霍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两边都不沾,有朝上朝,无朝就在府衙内做事,每日退了衙便回去与秦淮聊闲笑闹,日子慢慢地过着,很快就到了六月。
昭御帝自病后小病不断,到了六月初方才觉得身体舒爽了些。
正值夏暑,宫中即使运了不少冰进去也还是热,昭御帝懒惫几日后动了出宫的念头,再次上朝时便表示意欲去郊区离宫避暑半月,这一年算是风调雨顺,朝政上无太要紧的事情,朝臣们心知也拦不住,就没有怎么阻拦。
三日后,天子御驾出宫,近百臣子妃子随行,还有不少侍女太监随侍,浩浩荡荡走了千人。
卫霍也在随行的人群中,离宫确实是避暑的好地方,去一趟也是顶好的,唯一遗憾的是秦淮未能一同前往。
神机营三营中只来了左营,由统帅应如田率领五千兵马环围在离宫周围保护皇家安全,其余人马皆留在了江无。
修这座郊外的离宫当年可耗了不少人力物力财力,宫建十分宏伟,精致园林,清幽小池,白玉桥等也一样不少。
卫霍在这儿待了几日,每日也不用做什么事,就是赏赏花,四处转转,觉得神思都清明了不少。
这一日,昭御帝派人去京中请来颇有名气的舞女助兴,沁凉的宫殿之内,舞袖飞甩,柳腰摇曳,昭御帝龙颜大悦,舞跳到一半便点了魁首上来陪酒。
那领头舞女长相妩媚,眉间一点朱砂,艳若牡丹。
因非良家女,舞女的穿着也大胆得很,玉肩裸.露,胸前薄纱轻透,露出雪白胸脯,雪丘间沟壑若隐若现。
男子多好色,许多人都看得身体燥热,也有端起酒杯遮遮掩掩喝的,但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眼梢撇到了天边,美酒都撒到了衣袖上,丑态百出。
卫霍看得直乐,又丢了两颗瓜子到口中,倒是想念留在京中的人了。
被传唤之后,那舞女翩然上阶,很快便跪伏在昭御帝的身侧,素手勾起长颈酒壶,为君王倒了一杯酒。
昭御帝笑得合不拢嘴,揽着美人便喝了口酒。
舞女拿回空酒杯,一手放下,另一手探入袖中,只一息的工夫,众人只见银光一闪,还未来得及反应,匕首便刺向了昭御帝。
后者酒才入了肚,还未来得及品味一番,便见匕首尖儿正对着自己扎来,立刻便慌了神,脸色骇然,目中惊恐万分,用袖子卷了酒壶朝那行刺的舞女刺去,趁着这须臾的时间慌不择路地跑开,一边大喊道:“救驾!给朕救驾!”
那舞女追过去,砍了数下,但都被昭御帝躲了开去,群臣慌忙上前,殿外的侍卫也在此时姗姗来迟,但未能将那轻功了得的舞女抓住,被她三步两步跃出了殿外。
昭御帝扶着自己的帝冕颤巍巍地站起来,哪里还有半分天子威仪。
恐惧过后自然是龙颜大怒,昭御帝厉声道:“应如田呢?救驾如此之迟,是想让朕死在那妖女手下吗?”
胡然上前对一侍卫道:“你,去叫应统帅过来。”
那侍卫便去叫了,一众臣子纷纷安抚着帝王。
一刻钟之后,侍卫归来,却道应如田在自己房中喝醉了酒,昏睡不起。
昭御帝怒道:“朕受了如此惊吓,他竟然在那儿饮酒贪欢!哪里还将朕的安危放在眼里!”
他气得发抖,直道:“朕看这左营统帅他也不必当了,从现在起,神机营左营暂由副统帅掌管!”
胡然忙道:“皇上息怒,不必为这样的小事生气。”
昭御帝不悦道:“朕被妖女行刺,这是小事吗?”
“臣是说,统帅撤职之事和皇上的安危相比,实在是再小不过的事情了。那妖女行刺未果,可见皇上有上天佑护,福泽深厚。”
昭御帝的面色这才和缓,闹了这么一出,哪里还有心思喝酒作乐,拂袖去歇着了。
那应如田酒醒之后得知自己被革去了官职,连声喊冤,但连天子的面都没见着。
这件事后,昭御帝也未再召舞女粉头助兴,在离宫又歇了几日就起驾回宫了。
卫霍回去后还将此事同秦淮说了。
秦淮听了后道:“应将军我已接触了小半年,他平日里克己奉公,做事谨慎小心,没想到会有失职的时候,实在出乎意料。”
卫霍叹了口气,说:“谁又知道呢,兴许是一时贪欢,却栽了跟头,真是可惜。”
秦淮嗯了一声。
卫霍又看着他道:“伴君如伴虎,你也要小心为好。”
兴许是应如田被革职前与秦淮在同一位置上的缘故,他想起当日之事总不大放心,回来的前一日还做了噩梦,梦到秦淮也因事被革了职丢到了地牢,砍头刀落下的时候方才惊醒,一触额际已是满头大汗,躺了好一阵才又睡去。
“知道,”秦淮牵起嘴角,“我会护好自己的,你也一样。”
昭御帝回宫后,不知怎的生了风寒,又小病一场,命谁做神机营左营统帅之事就搁置了半个月。
等再捡起来这件事的时候,朝堂之上又争开了。
神机营护卫皇城,掌数万京兵,职责重大,太子一派和三皇子一派自然都想将自己的人手安插进去。
这日上朝时,太子就提议道:“父皇,神机营左营统帅的人选该定下来了,拖久了恐怕不利于京城安稳。”
昭御帝支颐,闻言微微颔首。
太子紧跟着道:“儿臣觉得,云麾使王泽应能担此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