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照办。”高德兴一边嘴里应着一边打量着夜永。
站在他面前的是个身材适中的男子,眉清目秀,眼中神光内敛。锦缎紫袍上绣着大团的花开富贵图,玉带缠腰,峨冠束发,站在那里自是一种挺拔俊秀的气质。只是。。。只是这位气宇轩昂的皇子冠上却少了一块玉,空洞洞地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难不成是这位皇子落魄到把玉当了?不能吧?”高德兴嘀咕着却也不好说些什么。他笑着向燕束拱手道:“皇子相貌不凡,下官真是开了眼了。一切都已为夜永皇子准备停当,皇子可先到府邸歇息,明日早朝面见圣上。”
燕束含笑抱拳回礼道:“有劳了。”
早在夜永出发时就已派人知会了大霄朝礼部,霄伦帝特意为这位质子在京中置办了一处宅院,就在皇宫的东边,倒也不远。
“只是。。。”高德兴面有难色地瞅了一眼跟随着燕束的那些侍卫。
“只是什么?”朔华瞪着眼睛问。
高德兴无奈地说:“圣上有旨,只留夜永皇子及身边近侍两三人在京,其余人等返回夜国。”
朔华沉默了。皇上做出这样的安排也没有什么错,大霄京城怎能允许他国兵士驻扎?至于质子的护卫,全都由大霄负责。说白了,其实就是监视质子。
燕束倒觉得挺好,与这些夜永的侍卫在一起,他还真担心哪天会露出破绽来被人识破。于是笑着对高德兴说:“一切都听从圣上的决断。我只留两人在身边就行了。”
高德兴本以为这位夜国的质子一定会怒气冲冲地抗争一番,毕竟被大霄的侍卫“保护”会感到很不自在,说不定连晚上睡觉都会有人在窗外偷听梦话。没想到夜永竟然这么爽快地答应了,真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好!好!”高德兴喜笑颜开,忙不迭地答应。
燕束转身对侍卫统领说:“你们这就与大霄礼部交割一下,拿着回帖回去复命,这里有鬼师和断肠陪着我就行了。”
侍卫统领不敢怠慢,叉手施礼跟随着高德兴指派的人去办理交割。
“皇子,请随下官前去府邸安歇。”高德兴走下台阶,拢起袍袖伸手相请。
燕束点点头,看向朔华。朔华朗声说:“我随你们一起去。”
断肠和鬼师跟在燕束后面,在高德兴的引领下往质子府走去。
。
质子府,坐落在皇宫东侧的一条街上,整条街道十分幽静,两边是古木参天,只有两座宅院比邻。一座是大霄四皇子广福王封淼的住处,另一座就是质子府了。
这座府邸原本是皇妃杜贵人的家宅,其父杜不异当时是兵部尚书。但几年前杜贵人在宫中离奇死亡,杜尚书也一病不起最终撒手人寰,杜家因此衰落破败,以至于后来竟成了一所荒宅。也正是因此缘故,这所宅院无人愿住。此次夜永赴京,有人提议把这里当作质子府。霄伦帝便也就应允了。
朔华当然知道这所宅院发生的事情,但却不好说些什么,毕竟只是一处住所而已。况且自己的四弟也住在这旁边,将来看望四弟的时候顺带看看夜永也不错。
燕束来到府门前,朱漆的大门一看就是新刷的,十几级台阶打扫的很干净,大门两侧还安放着两只石狮,看起来与他这皇子的身份倒也相配。
“皇子,请。”高德兴走上前去拍开了门,里面迎出来一位老者,须发灰白,约莫五十开外的年纪。
“这是府上的管家,就叫他喜儿好了。“高德兴向燕束介绍着。
老者打眼一看就知道燕束应该就是这座府邸的主人质子夜永了。赶紧上前躬身道:“老仆吴喜见过皇子。”
燕束看看鬼师和断肠,三人不约而同地一皱眉。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叫喜儿?好听吗?
燕束笑嘻嘻地说:“这样吧,长者为尊,以后就叫你吴伯吧。”
吴伯立刻连声答应着,迎请燕束等人进去。
进门后便是宽敞的院子,正房五间,左侧有一扇月亮门通向后院。右侧则是回廊连接的三间屋子。院子中间有一池塘,池塘中是一座精致的假山。周围种着两棵槐树,间有花草点缀,整个院落显得十分典雅。正屋前站着四五个下人垂手而立,两男三女。
“皇子,里面请。”吴伯引着燕束等人走向正屋,路过时将下人一一介绍给燕束。
燕束扫了一眼这几个下人,三个女的低着头略显紧张,两个男的虽然也谦卑有礼,但不经意的一抬眼间,还是显出机警的眼神。看来这两个男的应该就是负责监视他的人了。
堂屋的正面挂着一张巨幅的松鹤图,主次座椅依次摆着,桌子上放着青瓷的茶具,成色一流。
“皇子,请暂且歇息,明日早朝前下官再来。”高德兴又吩咐了一番吴伯,这才告退。
朔华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对燕束说:“我四弟就住在旁边,只是他一向身子虚弱,老是呆在家里。赶明儿我介绍你们认识,平时也可多走动走动。”
燕束笑笑,对于这位大霄四皇子封淼,他还真是所知甚少。只知道他生来体弱多病,所以也没任什么实职,之所以被封为广福王,是霄伦帝只求他能福泽绵长就足够了。
明媚的阳光照进来,照在朔华的身上,给他高挑的身影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燕束看着朔华,这位孤傲的王爷怎么会对夜国的皇子这样亲近呢?他也曾详细地问过鬼师,知道夜永没有见过大霄的任何一位皇子。
他试探着问:“殿下。。。”但却被朔华打断了。
“不必客套,叫我朔华就行了。”朔华斜靠在椅子上,懒懒地说。
燕束重又改口:“。。。朔华,我觉得咱们好像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他盯着朔华的眼睛,希望能从中看出些什么。
朔华颇为同意地点点头,用手肘撑着圈椅笑着说:“我们虽未见过面,但我却早已见过你写的词了。非常好!”
燕束明白了,朔华只是一个夜永的神交而已。但转瞬间他的心又沉了下去,夜永的诗词水平比他可强多了,尤其是词,灵动飘逸中带着丰富的情感,或婉约,或洒脱,这可是他燕束学不来的。万一这位王爷来了兴致,要他填词一首那可怎么办呢?
朔华根本没有注意到燕束脸上的笑容已经变得僵硬了,接着说:“夜永啊,你能不能即兴填词一首?就以这庭院为题。”
怕什么来什么!
燕束不自然地笑笑。他知道,此时自己的笑容和僵尸没什么两样。
“容我想想。”燕束站起身来,感觉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了。但他必须面对,入京的第一天就被拆穿身份是不是也太失败了?而且若是霄伦帝知道他这个质子是假冒的,说不定一怒之下就会以这个理由攻打夜国,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朔华静静地坐着,他在等,等一首让他拍案叫绝的词从夜永的嘴里缓缓吟出。
旁边站立的鬼师和断肠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们定定地望着徘徊在屋里的燕束,心道:“你。。。行吗?”
第9章 鬼事
燕束在屋里踱着步,搜肠刮肚地琢磨着词儿。虽然他没有夜永那样过人的文采,但填一首词还是没问题的。
就在这时,吴伯走了进来,恭敬地说:“皇子,太子来了。”
燕束一怔,没想到今日还真是热闹啊,先是城外被二皇子挑衅,接着碰到了三皇子,现在连太子也来了。不过太子是怎么知道他已经被安排住在这里的呢?不过太子这一来,倒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填词的事可以暂且搁在一边了。
“快请!”燕束抬腿就往外走,却不想太子已经进屋了。
燕束知道,霄伦帝四子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四人各有生母。除了朔华的母亲已病故之外,其他几位皇子的生母还健在,太子的生母便是当今的庄皇后。而太子离更在这几个皇子中也是最得霄伦帝喜欢的,所以被封为一字王“昭王”。
“夜永见过太子。”燕束抱拳躬身施礼,起身时抬眼观瞧,眼前的这位太子眉宇俊朗,嘴角总是浮着微笑,看上去竟颇有几分弥勒佛的样子。身上的白袍纤尘不染,无论是装束还是仪态都堪称是皇子的典范。但腰间的一块龙牌却引起了燕束的注意,晶莹的玉牌上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
龙牌!
离更笑眯眯地扶着燕束的胳膊笑道:“方才我遇见了礼部高侍郎,这才得知夜永皇子已经进京了,便来探望。没想到三弟也在这里,真是巧了!”
他边说边冲朔华点点头,朔华在离更进门时已经站了起来,见离更这样说便向离更抱了抱拳。
燕束心里纳闷,按说离更和朔华是兄弟,理应更加亲近才对,可看上去这两人竟像普通朋友一样客气。
离更不再看朔华,转头继续对夜永说道:“皇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虽然这里不是夜国,但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燕束笑笑没有答话,他知道这是场面上的话,说也就说了,听听无妨,谁要是当真那谁就是傻子。他不愿做傻子。
“对了,三弟你还不知道吧?前几日宫里出事了。”离更眉头一皱,冲着朔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