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如秋霜,切金断玉。
然而那匕首被慢慢抵到慕容澜的胸口后难进分毫,谢明珏望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双手颤抖起来,几乎要握不住。
他怨过恨过,也曾想过如有机会定要取走慕容澜的性命,可如今这个机会明明摆在眼前,他为何始终下不去手?
那把匕首最终归鞘,被重新压在枕下。谢明珏注视着面前朝夕相处的人良久,直到睡意袭卷而来,才翻过身去,背对着慕容澜,将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自暴自弃地想:
谢明珏,你是真的没用。
以慕容澜的武功,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察觉到,枕边人再轻的动作都能将他惊醒。因此谢明珏做着一切的时候,他自始至终都是清醒的。
他竟敢……竟敢!
慕容澜只觉得一团怒火瞬间在心头升起,零星的火种将胸中的枯草点燃,那股怒火愈烧愈旺,几乎要从胸腔中爆裂开来,隔着里衣也能感受到的冰凉尖刃也无法将之熄灭。
慕容澜感觉到他的迟疑与颤抖,一种说不上来的酸涩感顷刻间吞没了暴怒。待到谢明珏将匕首收起背对着自己,才望着他那修长白皙的脖颈与明晰的蝴蝶骨,浅色瞳孔染上一抹深色:在你心目中,朕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慕容澜看着小小的一团,想要伸手将人揽入怀中,却又硬生生忍住。他深知此刻谢明珏尚未睡着,直觉告诉他,若是自己有所动作,谢明珏必然会知晓方才的一切都是在自己有意识的情况下做的。
至于为什么不能让谢明珏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慕容澜答不上来。
第二十六章 抉择
安王第二日便约慕容澜小聚,慕容澜心领神会地独自前往安王府,他深知,有些事不便写在信笺上,只能当面传达清楚。
谢明珏则去了趟紫微宫。
玉衡有些不解地跟着他,国师已离京有一年多,行踪不定,这时候去紫微宫做什么?
谢明珏拢着衣袖,不动声色地摩挲着藏在袖中的那把匕首:“我信奉神明。”
玉衡恍然。大魏的习俗便是在年初二祭拜神明,当今圣上不信神,宫里便取消了仪式。
谢明珏方一踏入紫微宫,殿门骤然合起,将玉衡等人隔绝在外。
“需不需要向陛下禀告?”摇光看看大门紧闭的紫微宫,又看看神色如常的天枢玉衡,问道。他在一瞬间捕捉到一缕极为微弱的气息,稍纵即逝,让他怀疑自己刚才似乎是产生了错觉。
烛火接二连三地燃起,照亮了殿中摆放的双目微阖面带悲悯的神像。谢明珏双手合十,俯身拜了拜,然后才取出袖中的匕首,轻轻放在供奉香火的桌案上。
转过身,才看见不远处的国师与神官。
玉无痕依旧身着那件符文交错的黑袍,站在斑驳的光影中,神官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跟在他的身后,二人就这么静静地与谢明珏对视。
良久,玉无痕才率先打破这份诡异的宁静,淡淡开口:“为何没有动手?”
神官那双如点漆般的眸子仿佛能看透世间万物,谢明珏在那样深邃的目光的注视下编不出任何理由,只得将脸别至一边,不与他对视。
“真是浪费了这把封喉寒月刃。”玉无痕啧了一声,抬手,匕首擦过谢明珏的身侧落入他的手中。
封喉寒月刃,又名徐夫人匕首,即当年荆轲刺秦王图穷匕见的那把。
“这与用什么样的利刃无关。”谢明珏轻声道,“君主无过,却因遭刺杀而崩,后刺客称帝,万民难服。”
清风拂过,玉无痕已然到了他的跟前,食指准确地轻点在他的胸口:“不,其实是你自己割舍不下。”
直接告诉谢明珏面前的人极度危险,若此时玉无痕手中有武器,想必早已穿透了他的心脏。仅这一幕他便知道,以玉无痕这种神鬼莫测的身法,想要取自己的性命可以说是探囊取物。他抬起头,定定地望着国师,神色冷静:“那敢问国师,为何执意要借我的手取陛下性命?”
“因为你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亲手杀了慕容澜后称帝,二是随着大魏灭国与慕容澜一同赴死。”玉无痕取出六枚黑白阴阳钱,随手抛掷在谢明珏的脚边,“你选哪个?”
六十四卦?谢明珏看着脚旁做工特殊的钱币,想起了在藏书阁意外翻阅到的古书,那上面对卦象有所解读。
他神色复杂地将卦象与古书上的卜辞一一对应:“我选不了。”
“若你不入这棋局,接下来必将是八十年的乱世。”
谢明珏轻轻笑了一声,眉宇间俱是冷意:“他的天下,与我何干?”
“自然是无关的。”玉无痕颇为赞同地点点头,话锋一转,“既如此,最后一线生机已断,慕容澜必入死局。”
死了也好。
心底却响起一道声音:那你昨夜为什么不动手杀他?憎恨的人死在自己手上是何等的快意?若你称帝,岭南王自然不足为惧。你甚至可以将你的母亲从苦海中解救出来,安享晚年。
不,不是的。
谢明珏对自己几斤几两心知肚明,他双手注定染不了血腥。不像慕容澜,杀伐果断,万事都无法撼动他的决定。
“世子,你会后悔的。”玉无痕这句话说得极为淡漠,不带任何个人感情/色彩。话音未落,他突然捂嘴咳了几声,再摊开手时掌心点点血迹,色泽艳丽得如同开在冰天雪地里的红梅。
“国师?!”
玉无痕任由着神官取出一方帕子将自己的掌心细细擦拭干净,不甚在意地笑笑:“无事,不过是天道对本座窥天命的警告。”
既然窥天命已是如此,那逆天改命又将是什么样的惩罚?谢明珏思绪万千,最终垂下眼睫遮住那双清清冷冷的眸子,低声道:“您这是何必?天命早就写好,我等凡人是无法更改的。”
“小朋友,你不去搏一搏又怎会知道呢?”玉无痕长叹,“本座是个劳碌命,长生太无趣了,总归要找些有挑战性的事做做。”
谢明珏哑然。
玉无痕看出他并不完全相信自己,于是扯开话题:“二月二便是封妃大典了,你若真的参加,日后必定为后,执掌凤印。所以,无论魏国还是慕容澜的结局如何,你的命运都会与之相连。”隔着层层黑纱,难以看清谢明珏面部的细微变化,他顿了顿,“你还有时间。如果不愿意,在大典前告知本座,本座自然会带你离开。”
“逆天而行对您的损害是不是很大?”
“逆天而行……”玉无痕缓缓重复着这四个字,嘴角勾出一抹极为神秘的笑容,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不是已经发生的事,再精准的占卜虽然可以确定最终结果,但无法预知其过程。你要知道,命数是可以改变的。”
他缓缓摘下覆在眼前的黑纱,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与谢明珏身后的神像一模一样。
谢明珏大骇,想起慕容澜对国师的评价——他活得太久了,久到他在传颂奇迹的同时,自己也活成了传奇。根本无法想象,百姓信仰的神明,千家万户供奉的神像,便是国师本身。
难怪神像都是双目微阖。谢明珏望着身患眼疾的国师,突然间相信了他所说的话。
有着比魏国还要长久的寿数,想必早已看透世间万法。
不知不觉中谢明珏对他的态度愈发恭敬起来:“不知国师大人如此帮助子瑜,有何条件?”
“大魏须覆灭于你之手,否则历史更改,山河破碎,所有人的命格脱离天道的掌控,天道必将降下天罚。灭世之洪,本座不想再见第二次。”当初若非那人不听自己的话,非要改变历史走向,天道也不会觉察出自己的存在。那场大雨下了整整三年,所到之处一片汪洋,天道自以为洗涤了人间,却不知被他逃过了一劫。“至于条件,待到新朝建立,需你依旧尊本座为国师。”
“好。”
等到谢明珏离开,玉无痕才微微松了口气:“哎,无缘,快扶我一把,现在的小孩都死精死精的,透露得有点多,反噬得我难受。”说着往神官身上一靠,将全身重量都压了上去。
假面被他碰掉,神官伸手扶住他的肩,眼中难掩无奈,完全不似传言中的那般是个哑巴,声音低沉:“其实你大可任由历史发展,没了你的介入,谢明珏依旧是下一任君主,唯一不同的是,慕容澜必死无疑。”
“诶呀无缘,你别忘了,当初我可是说过,能救一个便救一个。”
神官:……你开心就好。
设定二 将相
“咱扬州城可真是长脸面了,上半年啊出了个武状元,这下半年呐又出了个文状元。”
“诶呦,恕我孤陋寡闻,这文状元是哪家的儿郎?”
“还能有谁?自然知府君老爷家的那个四岁吟诗七岁作赋的神童!”
“可别说,我啊,曾见过一次君小公子,那模样,可俊了。”
“我就不大瞧得上那种文文弱弱的书生,要我说,最中意的还是宋将军家的小子。”
“去去去,大白天的做什么美梦呢?你中意有什么用?人武状元看得上你吗?”吃茶的诸位夫人中有人啐了一口,笑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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