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父因君卿中状元一事乐得合不拢嘴。虽然正逢皇位更迭、汴京局势混乱之际,陛下让君卿先回扬州休整,但君父心里明白,等万事皆定,君卿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整个君家自是能飞黄腾达。
一时间说亲的媒人几乎要将君府的门槛踏平。
“好麻烦。”君卿手中拿着一张帖子,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而后睨了一眼坐在对面低头闷笑的宋霄,没好气道,“有这么好笑吗?”
宋霄点点头,冷面难掩笑意:“我先前可是被你看了整整半年的笑话,现在好了,这叫风水轮流转。”
君卿无奈,扬州城首富的邀请,怎么也推辞不掉,他还暗自腹诽是不是又是一个说亲的。果不其然,最终见到的并不是首富本人,而是他的女儿。
那位小姐也是个读了许多书的大家闺秀,有女孩子家特有的矜持,只是安安静静地泡茶,也不扭捏造作。
"姑娘邀君某前来想必并不是为了品茶吧?"君卿一袭雪色长衫,外套罩了一件碧青色的纱衣,笑意浅浅地往那一坐,眉目间俱是风流。
少女仅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双颊绯红,面若桃花,犹豫了半晌才嗫嚅着问他:“君公子,敢问你与城东宋公子可是熟识?”
君卿有些莫名,但还是规规矩矩地回答她:“宋公子是君某的知音。”
少女欣喜地抬头:“那下次你邀他一起来吧!”
君卿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该不会……
只听见少女轻声继续说道:“小女子心悦他很久了。”话语未落,便羞红了脸。
君卿只觉得茶香褪去后满嘴的苦涩,也不细细品尝了,仰头一饮而尽,准备起身:“他不喜茶。”
少女啊了一声,有些失望,不过又很快打起精神来:"没关系,那他喜欢什么,小女子都可以学。"
君卿脸上客套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一脸冷漠地终结了话题:"他喜欢我。"
少女微微一窒,再回神时君卿已经离开了。
“怎么了这是?”院子的门被粗暴地推开,宋霄抬头撞见君卿气呼呼地走了进来,关切地问道,“那姑娘对你死缠烂打了?”
“这倒没有,你不知道,人家请我去是为了打探你的消息,心心念念的全都是你。”君卿语气酸溜溜的,“要是我早生两年,指不定那姑娘喜欢的是我还是你。”
宋霄无言片刻:“这有什么好比的?”
君卿抬手锤了一下他的肩膀,转移话题:“如今西北局势安定,伯父今年能回家过年吗?”
“大概是可以的吧。”
然而,昭和元年,初雪方落,边境骚乱,若羌与楼兰联手在除夕团圆夜偷袭大魏西北驻军,最终送归故里的是宋父的棺椁。
一夜间,整个宋家只剩下一位遗孀,以及一个十六岁的孩子。
朝中刚经历动荡,并无能臣,一道圣旨从汴京快马加鞭送至扬州,宋霄孝期未满七日便不得不换上戎装,去了前线。
“真是可怜啊。”
“可不是嘛,宋将军不在了,他一个半大的孩子去能改变什么?”
宋霄牵着马,面无表情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将所有的议论都抛之脑后。
行至十里外,才看到在长亭中等着自己的君卿。
“我来送送你。”君卿抱着一把剑倚着柱子,“这把青霜剑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在弃武从文前君家也是出国赫赫有名的将领的。”
他将剑递给宋霄,笑容中还带有一丝孩子气:“祝宋小将军,攻无不克,所向披靡。”
宋霄郑重接过,嘴唇翕动,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说出那句心里话,倒是自己先红了脸。
君卿看得通透,也不点破,故作洒脱地拍拍他的肩:“等你回来再告诉我吧。”
宋霄握紧手中的剑,点点头:“好,等我回来。”
宋霄的第一场仗打得极为漂亮,在魏国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战役中留下了厚重的一笔。
君卿也为他感到高兴。闲暇时二人还互通书信,君卿总是喜欢挑一些稀碎的琐事与宋霄分享,宋霄的回信虽短,但都极为认真。
“我与父亲皆被陛下召回朝中,君家举家搬到汴京了。”
“陛下在朝中询问我对心法的见解,我对一些地方提出了质疑,陛下点头称是但却都没有改。”
“我被任命为吏部侍郎兼大理寺少卿,陛下命我重查太傅案,时间隔得有点久很难下手。”
“子毅,我如今也有字了。竹安,好不好听?”
宋霄将君卿寄来的每一封信都攒在一起,偷偷摸摸地压在了剑匣中,有空时便拿出来看一看。
指尖轻轻摩挲着信上的那两个字。
竹安,竹安,这二字辗转在唇齿间都是一片宁静祥和。
君卿说要在他及冠之日给他一个惊喜,结果却了无音讯。
宋霄心中担忧,只能退而求次,找宋母旁敲侧击。无奈君父早已将二人之事告知了宋母,宋母骨子里同君父一样地迂腐,完全难以接受儿子是个断袖,什么都不肯告诉他。宋霄只得向母亲坦白,换得的不过是一封封措辞严厉的回信。
昭和六年,战事已定,若羌与楼兰签下和平条约,发誓二十年内都不会再对大魏兵戎相向,于是西北边境也渐渐趋于平静。
宋霄每天有大把的时间坐在城楼上,怀里抱着青霜剑,朝着汴京的方向眺望,思念那个放在心尖上的少年。
君卿准备在宋霄及冠时寄出的一千多热烈而大胆的尺素,连同夹在书册中的回信,都被盛怒下的君父焚毁,君父总算明白了他将青霜剑送给宋霄的意义。
不是惜知己,而是定情。
“跪下!跪在君家列祖列宗面前!”君父手中提着长鞭,冷声问他,“你可知错?”
君卿没有动,神情执拗:“我何错之有?”
君父一脚踹向他的腿窝,强行命他跪下,又问了一遍:“你可知错?!”
“不知。”
“啪”,长鞭抽在他的背上,君父呵斥道:“你可知错!”
君卿后牙槽紧咬,将痛呼生生咽了下去,顿了顿,才答:“……不知。”
每答一次不知,都会挨上一鞭子。
直到最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君卿都没肯松口,长鞭被鲜血染红,后背也是一片血肉模糊。
不知便是不知,他恋慕宋霄有什么错?!
在音讯中断的第五年,宋霄总算是回了京。再次相见时二人相视一笑,五年来的艰辛与难捱在这一笑中悉数冰消瓦解,却没有人再提起当年宋霄欠君卿的那句话。
上元时节,百姓皆是簇拥在路边翘首观望,观望这汴京之中许久不见的盛大婚礼。
二人将同样的红袍玉冠硬是穿出了不同的风格:一个剑眉星目,一身杀伐无从遮掩;一个笑容和煦,却带着说不出的疏离气息。
宋霄侧首望着与自己并辔而行的青年,神色柔和下来。时隔七年,他终于能说出那句话了——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第二十七章 变故
红烛罗帐,锦被鲛绡,整个栖凤宫都被装点得遍布红绸锦色,房檐廊角、梅枝碧竹上也都高挂起红绸剪裁的花。外头爆竹声不绝于耳,丝竹之乐婉转连绵,栖凤宫中却是一片寂静。
谢明珏将最爱的月白色锦袍被放在箱底,换上婚服。
一身正红色的直襟长袍,腰束月金色祥云纹带,其上只挂了一块外形古朴的玉佩。因未到及冠的年龄,宫人只是将他的三千青丝用一根红绳高高束起。
身后接二连三的倒地声响起,谢明珏回头看了一眼,偌大的栖凤宫只剩下他与刚刚赶到的国师还是清醒着的。
玉无痕依旧是那身沉重如夜色的黑袍,坐在窗台上正冲着他笑:“世子,新婚快乐。”
谢明珏:“……”
“你这小孩好生无趣,怎么这么经不起逗。”玉无痕摆摆手,敛了笑容,一脸正色,“本座最后再问你一遍,封妃还是跟本座离开?”
明明是一身极为喜庆的色彩,硬是生出几分寥落来,谢明珏垂眸轻声道:“我跟您走。”
玉无痕抚掌而笑:“早点说嘛,本座等了你这么多天都没见个消息,还以为你反悔了。”话音未落,身形已闪至谢明珏面前,夹起他就跑。
“殿下,吉时就要到了。”玉衡轻扣殿门,无人回应,于是又敲了一遍,“殿下?”依旧无人应答。
玉衡觉察出不对,破门而入,只看见晕了一地的侍从,谢明珏早已不见踪影,心中暗道一声不妙,几个鹞落,向长乐宫掠去。
天枢摇光自然也看清了其中的情形,对视了一眼,跟着他一同前往。
慕容澜身着同款婚服,腰间扎了条金丝龙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见玉衡三人一进门便跪倒在地,漫不经心地问:“何事?”
冷汗自额间滑落进眼眶之中,刺得眼睛生疼,可玉衡完全不敢抬手去擦:“属下失职,世子他……不见了。”
一片静默。
空气中皆是风雨欲来之势。
慕容澜比了个手势,宫人们战战兢兢地鱼贯而出,良久后才听得他一声轻笑,脸上全无笑意:“什么叫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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