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儿?呵,那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是啊,确实如此,当年啊,圣上被逼着险些投湖自尽,若不是白家兄妹与小和尚及时拦下,圣上恐是早已沉湖西去,太皇太后不过是摆足架子做做样子罢了。”
“那岂不是借他人之手干坏事儿吗?”
“还真别说,这事儿我见多了,当年全城百姓盼着圣上死于那冰湖中,无一人帮着圣上说话。那些百姓认为圣上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直到……”
雪花落入冰湖中,结了一层霜。
百姓站在天坛下望着岸上的小皇帝,都在盼望着小皇帝落入冰湖的瞬间,只因老道士的一句胡言乱语。
天坛上坐着的太皇太后,喝着茶,看着岸上的小皇帝,又瞥了一眼天坛中心的老道士。
老道士理了理衣袍,转过身,看着天坛下的百姓,又继续道:“圣上乃是真龙化身,坠湖后,天界的真龙才得以显现真身,若圣上心系黎民百姓,我大东都定年年风调雨顺,受福庇佑,无婚配的女儿家,皆可寻得郎君,无亲事的男儿郎,皆可娶的美娇娘,穷困潦倒者皆金银满盆,半百老人皆可长命百岁,身患难疾者皆可脱离苦痛,庸才蠢材皆可绝世天才,其貌不扬者皆可美貌如花,凡夫俗子皆可世外高人……”
人的欲望是无法琢磨的,因这一番话,不管是真是假,天坛下的黎民百姓都沸腾了,也因这一番话,天坛下的黎民百姓更加期盼着岸上的小皇帝去死。
小皇帝坐在岸上看着天上的雪花,很迷惘很迷惘,他不敢想象跳下去会是什么样子,他很害怕,可是却又无能为力。
小皇帝不敢跳,他怕死,可是又怕失去民心。
天坛下的百姓瞧小皇帝坐在岸边不敢跳,急得都要骂人了。
有人道:“这皇帝八成是不会跳了,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那老道士还说什么心系百姓,不过是个空话罢了。”
也有人道:“不过是湖罢了,又不是上不来了,再说,岸离湖那么近,若受不住,爬上来便是,更何况,那些个宫女太监们都还在一旁候着。”
“是我啊,我早跳了,依我看啊,这小皇帝是个娇气的,受不得冷。”
“不就是跳一下吗?这都不敢?我还以为能当上皇上的,都很果敢呢。”
“湖又不深,我上回还和大牛来这儿洗澡呢。”
“我也是,我也来过这湖,上回我还来这儿捉鱼呢。”
“要我说,这小皇帝只顾自己乐呵,根本不懂人间疾苦。”
有的孩童更是直接朝着小皇帝喊道:“一、二、三,跳啊!跳啊!一、二、三,跳啊!跳啊!”
小皇帝年纪小,小皇帝年纪小就没有威严,小皇帝没有威严就没有百姓怕他,没有百姓怕他也就没人尊敬他,没人尊敬他也就没人在乎他,没人在乎他也就造成了现如今这局面。
若是换太皇太后来跳湖,他们怕是连声音都不敢发一丝。
小皇帝与百姓不熟,大家都是陌生人,陌生人之间的在乎,基本上是没有的。再加上,他是一个不需要怜悯的君王。
在百姓眼里,能当上君王的人大多都是为了贪图荣华富贵。
更何况,小皇帝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没有治理国家的能力,小孩子也只能享受荣华富贵。
说俗了点,就是民心不服,不被百姓认可。
君王不造福黎明百姓,却在享受荣华富贵,无人会怜悯他。
若说:他还是个孩子啊!
那百姓一定说:那就不要当君王啊!
现如今有造福百姓的机会,君王不去做,那就只能等着被骂。
百姓需要的是一个有实力的君王,而不是一个无实力的孩子。
孩子,这个年纪该干嘛就干嘛。
百姓不会怜悯君王,只会需要君王。
东泸雨是被太皇太后逼上位的,因为东泸雨是个好控制的。
东泸雨是个直性子,东泸雨想干嘛就干嘛,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说白了点儿,东泸雨就是个没有心机的孩子。
没有心机的人,正是太皇太后所需要的。
太皇太后可以任由东泸雨胡闹,可以任由东泸雨不听她的,可以任由东泸雨所有的一切。
可是,不能任由东泸雨成长,不能任由东泸雨有心机。
太皇太后是女子,女子当君王,不会被天下人认可,所以,太后让东泸雨上了位。
东泸雨不听话了,那便给点惩罚,若是惹怒她了,那东泸雨的生死便由天命来定。
小皇帝看着水中的倒影,陷入了沉思。
冰湖下有什么,他不知道,冰湖很浅,那是假的。
那些百姓怎么可能真的来过这湖,不过是想在话头上证明他们比他厉害罢了。
百姓说,跳一下湖就爬上来。可哪有那么简单?老道士要他身死湖中,他若是跳一下就爬上来,那些百姓们定会反头大骂。
他不认识那些人,可那些人是他的百姓,那些陌生人要他去死,他要为了一群陌生人去死。
若他真是天上不受世俗受制的龙,那便跳吧……
☆、第十二章 老子曰
小皇帝还未落入湖中,一只手拉住了他,忙把他拉了上来。
小皇帝还未看清来人,那人便蒙住了他的眼,他想看清来人,可……
“做你的事,其他的我们来解决。”
可耳畔传来的声音让他顿住了。
待小皇帝再次睁眼,只见……
“阿弥陀佛,那位老施主,你若真是道家人,可敢与小僧比个高下?”须草爬上天坛,走到老道士面前,一手夺过老道士的白毛拂尘,递给了身后的人。
白依熙接过了拂尘,递给了一旁的哥哥,也道:“是啊,你个妖言惑众的臭道士!敢不敢!”
白客顷看着手中的白毛拂尘,玩了玩:“提前的战利品。”
看着白客顷手中的白毛拂尘,老道士:“小娃娃莫要胡闹,快把老夫的看家法宝还来,不然,休怪老夫不客气。”
话落,那白毛拂尘便在白客顷手里玩坏了。
“哦……”白客顷看着手中玩坏的白毛拂尘,递了过去。
老道士脸一抽,气急却又无可奈何,转身看向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看着天坛下的百姓:“天坛祈福,岂是儿戏,来人啊,给哀家轰下去。”
太皇太后身旁的侍卫还未上前,白客顷道:“若老道士是假的,太皇太后是想害死亲孙子?”
一句话像丢入湖中的石子,泛起圈圈涟漪。
刘渡海又丢出一颗石子,那湖面上又是一圈圈涟漪。
待清风抚平湖面上的波纹,刘渡海已然带着官兵来到了牢狱中。
刘渡海,新上任的官员,因大理寺卿已死,太皇太后命他代替大理寺卿一职。
刘渡海今年十九岁,是一个官员,也是昨日的新郎官。
昨日被劫匪掳走的美人,是刘渡海的美娇妻,名唤顾一琉,顾一琉是一个千金小姐,十六岁。
昨日,墨过刻买走的大黄狗,正是顾一琉与刘渡海的大黄狗。
刘渡海来到牢房中,手一挥,刘渡海身后的官差大开杀戒。
那些官差抽出刀,打开牢门,砍了过去。
手中的米糕掉落地上,白依熙吓得往墙角缩了缩。
官差举刀挥去,须草扑了过去……
“不要!”
一刀穿透了须草的胸膛,又刺透了白依熙的心脏……
……
这个清晨,很安静很安静。
此刻的万劫庙也很安静,老主持看着天上西边,停下了手中的扫帚:“须树,须草去了多久?”
地上捡落叶的小和尚抬起头,看了眼天色:“额……弟子不知。”
老主持:“咦?不知?你与须草同一屋舍,怎会不知?”
小和尚来到树下,看着发芽的枯花:“须草每日一早便去做米糕,多久回来都得看米糕何时做好,有时晚些,这时辰便会回来。”
老主持有点担心:“可……为何这时辰还未回来?”
小和尚捡起那残花:“许是米糕还未做好……吧?”
老主持看着西边染血的天:“没做好?可老衲为何心跳的慌……”
小和尚:“心跳的慌?那师父多注意些身子。”
老主持:“但愿吧……”
牢狱中的死尸堆积成山,猩红的血加湿了空气。
官差拖着一具一具尸体来到了乱葬岗,乱葬岗上的蚊子到处飞,官差掏出火折子,点上一把火,丢了过去。
一把火点燃一座山,一座一座尸山燃着火,那火烧了个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的灰烬,路过的人都在叹息,死无葬身之地也就罢了,居然连尸身都不留,官府也是做绝了。
那日,墨老爷承诺,牢中的白依熙他会偷偷放走,可他并没有做到……
皇宫,太皇太后坐在卧榻上,听着刘渡海的话,笑了笑:“你也是个妙人,要哀家说,小皇帝现如今……怕是上哪儿哭鼻子去了……做得不错,倒也没白费哀家的苦心。”
刘渡海跪在地上,陪着笑:“江家也是小皇帝的,太皇太后可要派臣灭了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