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上,太后的位置与王座平齐,莫问和李景华一左一右列在百官首位。
上位的人自从走进大殿目光就一直停在莫问身上毫不掩饰,就算有其他朝臣问候也丝毫不在意。太后回头看他,将他眉目间的情绪尽收眼底一分都未错过。
李景华坐在一旁眼睁睁看着锦衣华服的女人眉头皱在一起越皱越深。
莫问处在风口浪尖上却仿佛对一切无知无觉,只是偶尔提筷往自己面前的碟子中夹点东西。他吃得原本就不多可还是忍不住胸口的难受时不时捂着手帕轻咳。
若是仔细看的话其实很容易就能发现那手帕上有点点血丝,可是无人看,无人在意。
那天楚子大张旗鼓地把百官接进宫中却取消了宴会后的放花灯环节,在酒尽宴散之后就催着众人离宫。独独将成王留了下来。
原本热热闹闹的大殿只剩下两个人之后瞬间寂静下来显得空空荡荡的。
莫问终于退无可退隔着百步的距离平平静静地望着上位的人。两个人都沉默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应该从何说起。
“明容,粮草辎重都已备好,只等着三月开春时挥师北上,楚人回到中原指日可待。”
犹记得,那年莫问刚刚回城徐离文渊为了将他圈在身边用的借口就是希望带着楚人回到中原。如今一切触手可及莫问却不怎么关心了,他只觉得疲惫。
“明容。”徐离文渊本想多说些什么将主动权拉回自己手里,开口却发现自己已经没什么东西好拿来威胁莫问了,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尽了。他心下一痛,却到底还是不甘心。
他半生没输过,在爱里,也一样。
徐离文渊从高阶上一步一步走到莫问身前,手心缓缓抚过眼前人的面庞,缓缓地,缓缓地说,孤王想知道,你在乎的究竟是自己身上流着的血有一半和我相同还是当年被贬斥的身份安定王徐离羽翰?
“王上,这些东西已经不重要了。”
“这些不重要那什么重要?日日出入你府上的李景华重要吗?”
莫问看着他,募得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步步紧逼将人抵到桌上。
那一刻,徐离文渊感觉到了久违的失控感,仿佛瞬间回到了多年前那个自己带着百官与手握重兵的莫问对峙的春天。他用力挣了一下却发现眼前人根本没有要放手的意思。脊背碾在桌沿上仿佛随时都要断裂。
“你是当我真的不会生气吗?”
“我就是厌烦了你一副高高在上大义凛然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所以才一次次要激怒你,只是我没想到你的底线是李景华!”
莫问一顿,眸子瞬间灰暗下去,下一秒,他的手肘就扼上了徐离文渊的喉咙。
事实上,这样的行为对一个武将来说完全是下意识的,他很少将情绪外露失控的时候更是少之又少,但那并不意味着他不会失去理智。
胸腔里的空气一点点减少,徐离文渊忘了挣扎,只觉得耳朵嗡嗡得响,死亡触手可及。
不知道什么时候莫问将他放开了,凌然站在他身侧平平淡淡地问了一句,我忍到如今究竟是为了什么?
徐离文渊半躺在桌边,捂着喉咙想咳却咳不出来,颓然看着眼前人想从莫问脸上找到刚刚失控的痕迹,一点点就好,可是没能成功。他扶着桌沿站起来,哑声道,你不是他,他不会伤我。
若不是莫问站在他身侧牙齿都要咬碎了,真的要让人怀疑这是多年以前,他一心杀他。
莫问一脸漠然地看着他,说,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儿就是当初回城时没有直接攻城而是见了你一面导致后来再也没机会下手。
莫问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他是比谁都欢脱的孩子,喜笑忧愁都在脸上。即便后来经历宫变家破人亡也是淡淡的,从不曾如今日冷漠。
徐离文渊沉默着,缓缓踱出大殿去。
第二日早朝上他就下了诏令说莫问无视法令欺君罔上现削去大将军之职罚俸五年。他牵着他的手扶他上位,换来他认恩作仇步步紧逼送爱人上绝路。
吴继周一字一顿地念,拿着圣旨的手止不住地发抖。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宫中,亲眼看着天真无知的女孩进了宫,看着她受尽荣宠又在最荣耀的时候跌进谷底拿着剑杀了自己,他看着那无辜的孩子因为被迁怒送往边疆,又看着他步步自强带兵回城。其实故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这样就是一个大大方方的故事,故事里的人爱得正大光明也恨得正大光明。
错就错在莫问不该自信到与少年楚子在重华殿前对峙。关于朝中无人能阻虎噬军他没想错,错的是低估了徐离一氏翩翩少年眸中的风华。
那时候他隔着千石阶远远地望了一眼,只那一眼,就动了心。
旨意一下,满朝哗然。百官虽然不说但他们大多还是高兴的,并不是说和莫问有什么深仇大恨才几次三番要把他踩进泥里,而是说楚子只有一个,容不下另一个有能力有民众支持的人常立于朝堂。
消息传开,最先出现躁动的是王府里的下人。平日里战战兢兢的丫鬟明显开始怠慢。
莫问看在眼里,低低地叹了口气,说,在王府里你们一直是自由的,若是想走收拾东西离开就是了,我不会阻拦。
丫头们用手指绞着手帕一言不发却在莫问转身走进门内之后就匆匆跑去收拾东西了。
李景华那时候正从门外进来,看到众人背着行李要走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冷声道,踏出大门一步者死。
守门的老大爷闻声从远处走来,低声说,李大人又何必,七年前先王一纸诏书将军府平底而起,能在府里做下人都是光荣。如今大厦将倾,他们要各自逃命去,也属常理。
“背叛他就这么容易是吗?”
老大爷兀自转过身去走回院子,漠然不理双目猩红的李景华
有人走就有人留下,莫问一人守得这天下太平,他就能守住王府片刻安宁。
后院里,莫问正站在一树枯梅下发呆,看到李景华进来下意识笑了笑,说,还没见过你与人争执,干嘛和一帮丫头一般见识?
那个时候,李景华很想大声质问眼前人说你是带兵的,不知道背叛是哪种等级的罪吗?
心里这么想,并不代表他就真的能这么说,李景华清楚得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他用力咬破了下唇才压住失控边缘的情绪,低声说,王府再怎么也还是王府,怎么就轮到她们背弃你而去。
“李少卿,你在京中的时间比我多,应该很清楚府里的丫头最好的结局就是由主子找一个正经人家嫁出去。这种事儿上我有心无力,放她们出府是迟早的事儿。”
这样的事儿李景华见得多了,却还是忍不住心下难过,胸口像是堵着石头。半晌,他问,若是在你之后?
“若是在我之后,他能长享盛世,我会在御史台,自安。”遇见徐离文渊的时候莫问好像突然就变成了一个沙漏,沙子一点一点得漏下去,随着时间推移越漏越快,直到今天,一份感情行至绝路再无沙可漏。
那日黄昏李景华离开时犹豫了很久不肯离开,走出府门之后又忍不住回头,看着莫问神情复杂地说,若有一日你因冒天下之大不韪受死刑,我就是监斩官。而我并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莫问浅浅地笑,说,若是真的有那一天就要承蒙李少卿照顾了。
第三十七章
天凉地处偏南,天气常暖又四季分明。
过了冬天长安街上的坊市就开了,关口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商人。
那日从城门归来有人挡在路中央将马车拦下,李景华拢着大氅从车上下来,看着来人,问,何事?
“李大人,草民是街上卖药的,听闻您高价悬赏能治咳疾的大夫,我去府上拜访过,但是不得见,故而出此下策。”
那人昂首站在马前,一身长衫洗得发白却干净整洁。李景华接过药包走回车上,说,若有功效来日重赏。
那药包送去验过毒之后就被送进了成王府里。李景华想的是死马当活马医虽然乡野村医的方子有用的几率很小但总比没有要强。不曾想第二日王府里就来人说请李少卿告知是哪家大夫。
顽疾终于见好,李景华忍不住嘴角上扬的同时却发现自己没有留下那人的地址。
城里的药铺都找遍了也不见那人的身影。就在众人愁眉不展的时候院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开门,只有一个药包放在石阶上。拿起来,下面还有一张药方。
那天之后李府里看门的人忽然就增加了,众人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等着那大夫再次露面,可他再也没来过。
李景华摇摇头说,算了,既然是主动找上门来想必是有所图谋。目的未达他总会再来。
他随口一说却很快应验。第二次见面是在庙里,李景华觉得面前的人有几分眼熟,想了一下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擦身而过的时候李景华将人叫住,问,是你吗?
“如果大人是问那次当街拦车的人,是我。”
那天李景华才知道自己差点错过一个神医。
他说他叫林渊,世代习武,行医只是副业。至于为什么对成王府里的情况那么了解,他只说医者仁心胸怀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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