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清晨,莫问练剑归来,徐离文渊衣服还没穿好顺势往肩上一批,对莫问招手道,亲亲,来孤王身边坐。
莫问一愣,收剑的动作滞了一下,却还是走上前来坐到少年身边。
男子刚刚从外面回来,衣物上还沾着晨起的风露。凉意丝丝缕缕得扩散开来。徐离文渊用自己的外衫将人包住,倾身上前抱了个满怀。
“怎么不多睡会儿?”
徐离文渊摇摇头,良久,把头埋在他胸口闷闷地说,自你回来之后,我常梦见大火。梦见你被困在大火中间燃烧殆尽。我想救你,疯了一样对你喊让你赶快出来,但你不理我,看着我的目光中满是陌生。
莫问一愣,将人抱紧,絮絮叨叨地说,战场上刀剑无眼进退都是生死,我知道你担心,但你是楚子,是棋盘上的国王,别人进退是为你,生死也是为你,只要你站着,哪怕王座下白骨累累也是胜利。
徐离文渊笑笑,从他怀里退出来,说,困于梦魇是病,找太医来瞧瞧就好了。
为了与莫问的战无不胜相配,他自当无坚不摧。
那日在重华殿前莫问笑着将徐离文渊拉进大殿的传闻很快在天凉城中传了开来。所有人翘首而待等着听故事。
偏偏这个时候没了下文,因为莫问宿在了承庆殿两个月没有回府。
百官从最开始的惊恐到后来的担忧,一直紧绷着神经等着。就像一部电影,接下来就应该是峰回路转决定故事走向的那一步了。
有些自觉的已经洗干净脖子在等着刽子手的刀落下了。可这一刀就是迟迟不来。
直到那天雪场上打马球。少年楚子坐在台上看了两场之后觉得无聊回身去换了一身衣服亲自上场。
楚人尚武,这类运动更是随手拈来,就连六岁孩童上马就可挥球杆。宫中马球赛一年一度从未出错,只是不知道怎么那天徐离文渊胯下的马蹄在一个急转之后就打滑了。
众人屏息凝神等着马横身摔倒将马背上的人压在身下。结果千钧一发的时候高台上的莫问却忽然飞身下来将少年拦腰抱住,一个回旋之后平稳落地。
徐离文渊在他怀里没有任何挣扎丝毫惊讶,反而浅浅地笑了一下说,是马蹄打滑,不能怪我。
莫问淡淡地“嗯”了一声抱着他掠上高台,将人稳稳当当得放在椅子上。
所有人怔怔地站在原地,直到口水快要流出来才伸手把下巴安回原位。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久到众人都要忘了他们的楚子和大将军的故事还悬而未决。
今日之后,想必也不用猜了。
在场所有人,最惊讶的要数苏应淼,其难以接受的程度丝毫不亚于最初知道这件事的吴继周。他坐在马背上,遥遥地看着高台上的两个人,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他一直都在等着军营里添一顶公主帐。眼前的情况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啊!
莫问要是喜欢男人那他们朝夕相处了那么久,这些年的某一刻是不是自己也有失身的风险……不对啊,要是莫问喜欢自己那肯定早就下手了还有那小孩子什么事儿……更不对啊……明明是高台上两个人的事儿他怎么把自己给想进去了呢……
太震撼了,一定是太震撼了。
那日下朝之后徐离文渊亲自会见了十几个听闻“招贤令”之后慕名而来的天下名士,心里高兴就拉着人聊了很久,一转头窗外天都要黑了。只好一边惋惜一边将人送走自己意兴阑珊得望着宫中一盏盏亮起来的宫灯发呆。
无聊的时候忽然想起来莫问昨天说将士们闹得厉害需得回府看看,说是去去就来结果都今日了还是没消息。呆了一会儿他回身批了件斗篷就准备溜出宫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儿了,他熟门熟路。
马车经过长安街,帘子猝不及防得被风吹起来,徐离文渊恍然发现街角卖包子的小摊前站的人背影很熟悉。吩咐车夫停下,他贼眉鼠眼偷偷摸摸得喊了半晌才换来那人回头一顾。
李景华手里拿着两个大包子回头看他,发现是自家王上之后一时愣住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徐离文渊一副有要事相商的姿态将人哄上马车,结果上了马车他就开始讲述下午会见名士的趣事儿,念着那些人的名字如数家珍。
一路上李景华都淡淡得应和着,直到马车停下掀开帘子一看,门口的匾额上写着“将军府”三个大字。
回头,徐离文渊已经跳下了马车正要回身扶他下去。
“贸然拜访不合礼数且今日天色已晚微臣不如先回。”
徐离文渊一边拉着人不放手一边说,来都来了哪有经过而不入的道理。
两个人正僵持着大脑里无数句子排列组合企图说服对方。大门霍然从里面开了。莫问抬头刚好看到他们两个卡在马车上僵持的画面,愣了一下上前将徐离文渊的手按下然后对着李景华颔首道,今日围猎收获颇丰,不知道李少卿有没有兴趣一尝?
事已至此李景华也没办法再坚持,跟着两人走进院子。徐离文渊走在最前面,进了将军府就像进了自己家后院一样轻车熟路。
时值深秋太阳虽在却已经有些冷了,进了屋子徐离文渊就吩咐了下人在外间放了火炉。李景华看在眼里,眸光动了动。
掌灯时分苏应淼从校场回来,回自己房间换下外袍之后便急匆匆过来准备找莫问一起去喝酒。推门,刚好看见屋子里三个人已经喝上了。
一瞬间,他有一种被抛弃的错觉,愣在原地,支支吾吾地问,这.......还有我的位置吗?
徐离文渊从烤羊腿中抬起头来,冲他招了招沾满油腻的手,说,来!
莫问在一旁低头浅笑,顺手拿过酒樽帮苏应淼斟满。
炉子里的火烧得正旺,锅里豆腐炖鱼头咕噜咕噜响,漂出来的香味儿隐隐可闻。盘中置山楂,另置一方樽煮酒。
浪荡天地的人心中自有江湖。他们放肆地谈江湖谈诗文谈九万里苍穹,每个人的眼中都有星光。不言及朝堂是大家共同的默契。
无论有什么初衷什么结局,幸好此刻足够美好。只要此刻足够美好。
不管外面天有多暗,夜有多长,王府里的炉火都没断过。爱人在怀,知己在侧,灯火可亲,这一刻温暖地让人昏昏欲睡。
李景华坐在一旁心里忽然泛起那么一点点的,羡慕,不知道有个人在身边多年相伴生死相随是什么感受,更别说有人愿意把他装在心里知冷知暖了。他年少成名誉满京都好像什么都不缺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夜深了,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毛毛细雨。李景华拥着暖炉撑着竹伞回府。苏应淼抬头看了看府里高檐上的灯笼,就着昏黄的灯光无声离去。
那一夜,四个人,只有莫问醉了,红着眼睛看徐离文渊像个得不到糖果而委屈巴巴的孩子。
等内侍将东西都收拾好已经很晚了。徐离文渊吃得很撑,躺在榻上一动都不想动。
莫问却不知怎么无论如何都不肯好好入睡,硬要将徐离文渊扳过正面来,然后捧着少年的脸一看就是半晌。
徐离文渊倾身过去将人搂住安抚说,睡了,好不好?
“不好。”
莫问从他怀里挣出来,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站在床头盯着人看。徐离文渊无奈去拉他结果不知怎么就带倒了烛台。
莫问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红烛,眼里噙着泪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徐离文渊呆了一下去拉他,问,怎么了这是?
手指相触莫问像是突然间被按下了某个开关,忽然压过来将眼前人按了个结结实实,恶狠狠道,今天不亲你一口你就不知道什么是变态!
徐离文渊被气笑了,看着压在身上不好好睡觉非要闹腾的大个子实在没忍住就说了一句,你以为这样能威胁我吗?你来啊,亲!我让你亲!
话音刚落莫问就停住不动了,他失了筹码,连威胁都没有效力,站在地上像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
徐离文渊挣扎着坐起来,看着眼前人忽然心软了,伸手抚过莫问的脸,意图擦掉他心中汹涌的泪水。
莫问低着头,很久很久才喃喃了一句,你以为我今天没看见你给李景华夹菜吗?四次呀,你往他碗里夹了四次菜,我呢?我碗里一直都是空的!
“那你呢?你和苏应淼从小到大相依相守。”
莫问停住,撅着嘴说不出一个字,想了很久才本能地辩解了一句,我没有。
他眼眶红红的,想必是醉得狠了,明明就在自己家了却像是漂泊流浪了很久无处可去。
徐离文渊倾身攀着莫问后颈将人带近,送上一个深吻。
那个吻,莫问始终睁着眼睛,看着眼前这张某个角度与自己很像的脸怔住。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经历了一个雨季,眼泪血液都流尽了,被漫天大雨一齐冲走。
雨停了,又是一个晴天。
第十六章
那年朝觐周天子对莫问遥遥地喊了一句:希望来年朝觐还能看见你。
结果第二年朝觐莫问远在战场,生生得错过了。他们的第二次相见不在朝觐。永和四年二月份,楚宫收到了周天子的诏令。绛红色的木牌上只有简单的几个字:传楚子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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