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洪推了风骊渊一个踉跄,“明明可以留着这厮一口气,让我问清楚这厮杀害君道大哥的缘由,为何就让他轻轻松松地死了?”
纵然葛洪气势逼人,风骊渊始终一脸的无知无觉,秋籁在一旁等得不耐烦,扑身去翻风期古的尸身,沾了血的手掌中明显嵌着剑柄的痕迹,而那剑却不知所踪。
“风大哥,你再好好想想,来时有没有见到什么人?含光剑下落不明,主公要是打不开天府门,一定要怪罪我和豆儿的。”
风骊渊并不理会秋籁,只是对着葛洪支吾道:“稚、稚川,我方才看到的人,好像是我师父……他也和期古大哥一样,疯疯癫癫地乱杀乱砍,我竟追不上他……”
“你说……风期古是李九百杀的?”
风骊渊道:“我……亲眼所见。”
秋籁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这含光剑……恐怕有古怪,咱们去找薛珩问明白。”
话犹未了,四下里火光乍明,前后布满了士卒,将三人围困在狭窄的村巷之中。
石勒骑在马上,指挥手下搭弓架弩,随即纵身下马,大声对着风骊渊道:“风弟,我知道,今日纵有千军万马,也难留得住你,不过这位小兄弟的性命,还要请你三思。”
重重兵马之后,两个壮汉押出了秋塘,面颊上添了几块淤青,秋籁惊声喝道:“豆儿!”旋即飞身一跃,刚想从袖口掷出毒箭,秋塘的骨节被壮汉拧得嘎吱作响,只得向后缩回半步。
“这位小兄弟口音古怪,若是光明正大的,一来就讲明自己是汉人,大哥绝对不会为难,可他非要遮遮掩掩,就只能当作另有居心了。”
“石大哥,你将他们放了,我现在就随你回去。”
“风弟果然是爽快人,只不过大哥手下没人是你的对手,倘若想半路逃走,却是束手无策啊。”
秋籁啐了一口,骂道:“小人!”
风骊渊看了一眼葛洪,思忖了半晌,接着沉声道:“我朋友这里,有江湖上流传已久的‘破月散’,服下以后内力尽失,就算是绝世的高手,也同常人别无二致,你将我的朋友放走,我便服下这药。”
石勒眉间的阴鸷一闪而过,而后大笑几声才道:“那好,风弟且先将那药服了,让随行的大夫探探脉,如若所言属实,我再放了你的朋友。”
“风大哥,你……”即便清楚“妒红娘”毒性温和,只要解药服用及时,不会造成太大的妨害。然而风骊渊毕竟身在虎穴,一旦失却防身之力,只能任人宰割,加上薛珩对他万分看重,秋籁百般思量,仍然无法做出决断。
另一边的葛洪却无任何犹豫,当即摸出一粒药丸,递给风骊渊,对他耳语道:“含光剑失踪一事,多半与石勒有关,须得小心谨慎,方能查出端倪。”
第58章 他乡末路空白首(二)
风骊渊服下手上的药丸,而后微微点了点头,葛洪连撤几步,转眼匿形于黑暗之中。
“喂,快点放了豆儿!”把脉的人抓着风骊渊的手腕,良久没有放开,秋籁似是有些不耐烦了。
“风弟,趁着今夜热热闹闹的,还有一事,大哥索性早点挑明了罢。”
火光明灭,风骊渊看不清石勒的眼色,只好沉声道:“石大哥但说无妨。”
“你可曾打听过……你母亲的来历?”
“母亲?”风骊渊望着石勒,神情十分古怪,秋籁蠢蠢欲动,把脉的医师退后一步,秋塘两侧的壮汉同时松了手,狠狠推了秋塘一把,秋籁急忙上前扶住。
眼见石勒欲言又止,风骊渊终于了悟,喝道:“你带秋塘先走。”言犹未了,秋籁便扛起了秋塘,须臾间销声匿迹。
阒然四寂间,石勒悠声道:“风弟可知,你的母亲……是羌人。”
“不可能!”
本该是石破天惊的一语,风骊渊却不为所动。
按着风氏一族的家规,除了中原各地的名门望族,绝不可能与外族联姻。更何况,他父亲背离风家剑庄,还是他出生以后的事。
“我派人查过,你脚上的马头,跟那白马羌人的瑞兽如出一辙,只有族长嫡系的子孙才有资格纹刻。”
石勒言罢,风骊渊并不应和,兀自忖道:“世人皆知,白马羌人隐世而居,存有上千种密不传外的术法,可他也不计较远水难解近火的大忌,岂非病急乱投医么……”
过了半晌,风骊渊才漫不经心地道:“我脚上的马头实在粗犷,随便拉来一个描丹青的都能照猫画虎。我父亲当年四处结交,保不准就是看着好玩,顺手给他儿子罩上,万一漏了一两笔,叫人家看出来,别说搬救兵,恐怕连性命都得交代了。”
石勒大笑几声,又道:“风弟尽管考虑得周全,却是有所不知,止水大侠曾经于那白马羌人有恩,你只要拿好他的佩剑,那里的人自会千恩万谢,助我一臂之力。”
“佩剑?”
石勒啪啪拍了两下,身后走出一人来,两手端着剑鞘,风骊渊打量了一番剑柄和剑格上的纹路,果然同承影别无二致。
“风弟这两年行踪难觅,也不知道如何就将佩剑落在了风期古手上,为了夺回此剑,大哥我,可是费了好大的一番心力,此次前往,切记不能再弄丢了。”
风骊渊暗暗忖道:“原来石大哥并不知晓那三把天子剑的存在,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了……”长长舒了口气,而后才道:“多谢石大哥一番苦心,看来这是要让我连夜出发了?”
石勒点了点头,摆手引出两名壮汉,说道:“风弟,并非大哥信不过你,只是你那几位朋友神通广大,万一半路将你劫走,此前下的工夫只怕就功亏一篑了。”
风骊渊浑身虚软,提不起半分的气力抵抗,只能任由那二人搠倒自己,捏着喉管,灌下一囊气味古怪的药水,心下苦笑连连:“好了……眼下毒上加毒,流水大侠一去不返,从今往后……就只有一个半残不残的窝囊汉了……”
走时同来时一样,风骊渊被那两人驾到马背上,一句安慰的好话也无,就被捆得乱七八糟。
风骊渊一路晃得晕晕沉沉,止不住地胡思乱想:“我到底……该不该把含光剑交给阿珩?看那密室的规格,只怕藏了数不尽的宝贝,最后落在谁的手上,指不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阿珩那么有钱,何须沾这是非,难道染了那什么‘钱癖’不成?按着如此说法,我好像也有‘剑癖’,每天不练上两把,手就痒得难受……”
为着一点想不明白的决断,风骊渊一路要死不死地撑了下来,熬到了羌水沿岸。
比起薛珩辟出的无名山,白马羌人的山寨更是难寻。三人绕了又绕,好不容易看到两个放羊的牧民,却是不理不睬,很快没了踪影。
再看风骊渊苍白的脸色,那两个汉子终于有些忧心风骊渊的死活,解了他身上的捆绑,又灌了半囊河水,这才攒出一点生气。
二人在河边有说有笑,用的是本族语言,风骊渊一句也不懂,只能愣愣地出神。等他再回头的时候,那两个汉子不知怎的,竟然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风大哥,我来晚了。”
风骊渊瞪大了两眼,才从乱飞的须髯认出葛洪的面容。
其实那日葛洪躲在暗处,将石勒的编排听得分明,趁那二人休憩之时,在马匹和包裹行囊里翻了个遍,入夜以后还搜了二人的身,却是始终寻不到解药的下落,只得按着风骊渊的病状,赶到半途的村镇里配了解药。
风骊渊皱了皱眉,将那黑糊糊的药膏倒进口中,然而整整半日过去,好像一点不见好转。
每隔一个时辰,风骊渊就要抓心挠肺地挣扎一阵,让人看得惊心。
直到夜色完全暗沉下来,风骊渊才清醒了些许,葛洪急忙赶到身前:“风大哥,你这样子坚持不了太久,不如……我把阿珩的人找来,咱们挪个好去处养伤?”
风骊渊摆手道:“稚川既然并非世俗中人,难道还窥不破这生生死死么?风某练剑二十载,荒唐半生……竟无一处用武之地,就由着我自生自灭了罢。”
“风大哥,你大仁大义,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撒了手,岂不是稚川的过错么?你再忍忍,我去去就来。”
风骊渊一个人躺在水草边,仰望月下一抹残云,呢喃不止,“我娘若是还活着,为什么从来不肯见我?倘若石大哥所言不假,会不会就在那山寨里遇着?她要是知道,自己的儿子拿不起流水大侠的剑,到时又肯不肯认……”
山林间花香鸟语,一点晨露沁人心脾,风骊渊闻见茶饭的香气,不觉支起了身。
葛洪站在不远处的门柱外,回头对他笑了笑,脸上的须髯规整了不少,随后走到风骊渊床边,端起一碗汤药。
“离了那河水几里远,遇到一位好心的阿妈,这药是她煎的,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你先试试,等会儿我再探探脉。”
“稚川费心了,那……含光剑,你还留着么?”
提起含光剑,免不了就要牵扯薛珩,葛洪微微沉下脸色,低声道:“风大哥既已清楚含光的来历,还有那桩桩件件的祸事,为何还要——”
风骊渊打断道:“如今风某已是一介废人,断然不会拔出此剑,残害无辜百姓。只是石大哥告诉我,家母有可能是白马羌人,等我拿这含光剑做了信物,入得白马羌人的山寨,到时一定交还,还请稚川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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