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之中,众人接二连三地捂住胸口,叫苦不迭,风骊渊轻叱一声,笑道:“故技重施。”
薛珩从马背上的包袱里翻出一对玉面,风骊渊领了意,也戴在脸上。众人出了酒馆,一路走到城南,殓了几十具暴露在街道上的尸骨,秋塘按着薛珩的叮嘱吩咐了几句,三人便先行折返。
秋塘一路束手束脚,缩在风骊渊身后,跟随薛珩时日虽久,却还从未见他脸上有过如此凝重的神色,三人绕来绕去,终于找到一家汉人居多的客栈。
“秋塘,你先进去打探打探,我和兄长在外面等候。”
秋塘不敢应声,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客栈。风骊渊忍不住笑了笑,叹道:“这小子,真还有趣得紧。”
薛珩嗔道:“阿珩御下不严,叫兄长见笑了,即日起就让他退到玉字门,再不能出来丢人现眼了。”
“别啊,秋塘这孩子实诚,留在身边放心,若是城府太深,教人难辨忠奸,我却要日日为你提心吊胆了。”
薛珩正欲开口,秋塘已经回身出来,嗫嚅道:“主公……眼下各方势力都在搜捕风大哥的下落,咱们——”
薛珩指着玉面道:“就算是这样,也不成么?”
“是,‘玉悬壶’的檄文也在里面挂着……”
“那你想想法子,兄长一路风尘仆仆,总不能没个地方歇脚罢。”
秋塘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风骊渊插道:“呵,我一个粗蛮汉子,能有多金贵,今日打听到了期古大哥的消息,咱们就出城去,何必强留此地?”
“那客栈老板说,两日前的确有个貌似风大哥的人在长安出没,就是在附近抓获的。”
风骊渊惊声道:“什么?”
这一声声量实在太大,直接引出了客栈里的小二。
“三位身形挺拔,想必都是从中原武林赶来的高手,里面请。”
薛珩对风骊渊耳语道:“兄长,按着此人之意,莫不是要在这里办什么武林大会么?”
风骊渊心道:“到底是个孩子,走前还嘱咐我小心谨慎,明明自己好奇心才重……” 迟疑道:“咱们……真的要进去么?”
秋塘的袖子已经被小二扯住,不由分说的拉进了大门,薛珩赶忙拽过风骊渊的衣角,急急跟了上去。
他们将将坐定,一个长袍曳地的老人从二楼缓缓踱了下来,声如洪钟地道:“诸位好汉,今日入了我猎雁楼,往后便是猎雁楼的贵客,明日的擂台上,若能拔得前三甲,但凡结不清的前尘旧怨,都可由猎雁楼出马一笔勾销,或是身无分文的江湖浪子,可以得到猎雁楼的明金令,前往洛阳、邺城、建邺的分店,皆会有上房接待,畅饮开怀,快哉美哉。如若夺了魁首,还有当年曹子桓命国工精炼的华铤宝剑相赠。”
楼下挤满了人,纷纷鼓掌叫好,薛珩将风骊渊拉到一边,兀自喃喃:“了结前尘旧怨……好大的口气,这是要同我正音阁抢生意么?”
来时风骊渊已经问过秋塘,薛珩这些年并未做过什么起义征兵之事,只是留在建邺的正音阁中经营,在江左建成五大分阁,由名中带霞的五位阁主牵头,业已成为颇具声名的酒楼,弈棋听琴,品酒饮茶,无一不是尚雅之士往来的好去处。
风骊渊闻言,对着薛珩耳语道:“不妨咱们留下来试试,倘若你我三人得了前三甲,就喝的他猎雁楼倾家荡产,日后再不能与阿珩的正音阁争锋,你看如何?”
薛珩沉思了半晌,略略有些不情愿地道:“也罢,我早前就想在长安辟出一块,眼下既然送上门来,就当是省钱留着攒嫁妆了。”
风骊渊听到“攒嫁妆”三字,登时大笑不止,整整紧张了一日的秋塘回过头来,满脸的惊恐之色,薛珩轻咳一声,面不改色地道:“等兄长有了蓄金屋以藏娇的气魄,再来嘲笑阿珩不迟。”
“也好,明日待兄长夺了魁首,就说失踪多年的崇绮绿珠与我有旧,要他倾尽广厦,只求美人一夜春宵。”
不知怎的,薛珩忽然没了声响,玉面将他的眉目完全掩住,风骊渊仍然觉出一丝怒气,正欲上前宽慰,身旁走来一个满身披挂的青年,忽然冷喝一声:“大言不惭!”
作者有话要说:
曹丕《典论》:“选兹良金,命彼国工,精而炼之,至于百辟,以为三剑:一曰:飞景,二曰:流彩,三曰:华铤。”
第53章 却道沧海任孤舟(一)
薛珩绕到风骊渊身前,对着那人打量了半晌,忽然开口道:“敢问……阁下可是人称‘屠伯’的苟晞将军?”
那人听到薛珩的揣度,大改此前的不忿和轻蔑之色,见势就要卡住薛珩的喉咙,却被风骊渊用剑鞘截断。
“将军,我弟弟于你并无冒犯之处,您这是作何?”风骊渊的语气还同适才一般慵懒,那人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而后便转身上了二楼。
秋塘一脸诧异地问道:“主公,方才那人,真的是人称可比韩白的屠伯将军么?”薛珩看着那人合上了客房的门,才回过头来道:“按着清风前日送来的画像,就是这人不假了,他既已声名大噪,为何还要跑到这猎雁楼来凑热闹?”
风骊渊从始至终都不明所以,愣愣地道:“阿珩啊,这位屠伯将军到底何许人也?”
似是感受到些许的憋闷,薛珩抬手动了动玉面,接着才缓缓道:“此前跟兄长提过的,你那汲桑和石勒大哥,现下驻扎在阳平、平原一带,与这位将军交手过数次,从来讨不到好处,唯有这段时日相持不下……如此说来,苟晞此行,莫非是想从往来的高手中挑出几个武艺卓绝的,以求另辟蹊径么?”
风骊渊长叹一声,兀自沉吟道:“天下之势,群雄逐鹿,争斗不止,身为蝼蚁者,唯有朝生暮死,然万千仇隙,不过一念之差,缘何相集交汇,无穷无尽……”
一旁的秋塘听得云里雾里,薛珩搡了风骊渊一把,忍不住笑道:“兄长既有如此雅兴,咱们不妨早些上楼,和着月色清酒,岂非一夜良辰美景?”
风骊渊觉察自己失神,尴尬地摆了摆手,沉声道:“上楼就上楼,咱们说好,莫要折腾那些奢侈靡费的,正儿八经吃饱了,明日才能好好打擂。”
秋塘最是了解薛珩的铺排,却听薛珩低声应道:“好。”语气极是诚恳,秋塘一时间神色古怪,不知从何作想。
翌日屋宇中张灯结彩,为了将整个大堂完全空出,众人挤满了上上下下,依旧是前夜那位长袍老者出来主持。
“诸位,咱们猎雁楼地处是非,不便吵闹喧哗,打擂须得点到为止,不能带入任何兵器,不得伤人。既已约法在先,如有违背——严惩不贷!”
话音刚落,上层的栏杆齐齐冒出一列甲胄,上百人搭弓驾弩,苟晞的来意昭然若揭。
三人早前已经商量好,秋塘去抓阄,薛珩摘了玉面穿插在人群里,帮风骊渊打听风期古和李九百的下落,风骊渊半身靠在栏杆上,从顶楼向下俯瞰。
他看到苟晞坐在楼顶正中的位置,眸光围绕四周辗转,不知道在打量着什么。
秋塘给薛珩稍稍打理了一番,掩住了眉目间的棱角,还换了朴素的衣着,风骊渊观望了半晌,良久未能寻到二人的踪影,又过了稍许,才终于发现一点端倪。
楼下的人挤挤囔囔,场面极其混乱,薛珩忍受不惯摩肩接踵的挤压,索性蜷在了边角,好不容易等到前面的人松散了些许,这才往前穿插。
想起此前一尘不染的玉悬壶,风骊渊突然觉得有些内疚,喃喃自语道:“哎,这些个满身汗臭的邋遢汉,阿珩混在里面肯定难受得紧,早知道……就自己下去了。”
嘴上这样说,楼中人多眼杂,风骊渊仍然佝偻着身子,推了推玉面,按着薛珩叮嘱的,装作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过了半盏茶时分,楼下的人群渐渐散开,苟晞随即站起,在楼头大喝几声,众人霎时间井井有条,按着抓阄的顺序从擂台排到屋角,又听那老者一声令下,四座擂台上的武者同时动手,场下呼喝呐喊之声不绝于耳。
秋塘将自己的号牌和风骊渊抓到一处,第一轮就弃了权,薛珩也不想显山露水,第一回合就让了一招,一掌被对面撩翻,风骊渊看得揪心,一把将薛珩拉到怀中,“你这又是何苦呢?方才给他一记‘青龙探爪’,打他一个立足未稳便是了,何必——”
薛珩扶了扶风骊渊的臂膀,笑着打断道:“兄长,我方才打量了一圈,除过这位朗乾,其他的人铁定挡不了你三招,待会千万小心,能放水的时候,记得留分寸,不要让上面的苟晞将军看出来了。”
风骊渊疑道:“阿珩的意思是,苟晞将军此行……另有他意?”
“这位苟晞将军精研兵法,谋略过人,先后为齐王、长沙王、范阳王谋事,更是与东海王司马越结拜为兄弟,极有可能奉着司马越之命,专程前来擒拿兄长。”
风骊渊低声道:“那……咱们现下要离开此地么?”
薛珩附耳道:“昨夜我已试过,所有的门户全都封上了铁板,我让秋塘另在一层订了间客房,只等他忙活完了,咱们再行离开。”
“忙活……敢情上次那地洞,是秋塘自己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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