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骊渊心乱如麻,急急忙忙跑下了谷顶,差点跟薛珩撞了个满怀。
“兄长,你为何……起得那么早?不会是又想瞒着我一个人走罢?”
“怎么会,我这不是急急跑下山来见你了么,今日我想去长安城看看,假若稚川还没有寻到期古大哥,我想……尽可能抢在前面会会他。”
薛珩冷哼一声道:“风期古自诩止水大侠之后风家第一人,气度却还不及止水大侠的一半,兄长何必在意?”
“我爹他……半生流浪在外,过去也有过让我认祖归宗的想法,后来尽管释然,认清此事无足轻重,只怕也不愿让我得罪本族人。何况,期古大哥早年指点我的剑法,委实可以称得上倾囊相授,毫无保留,我却……我却害得他这辈子不能用剑,于情于理,我都该拉他一把。”
薛珩默了半晌,沉声道:“兄长若是想去,这一路一定得听我的,万一出了什么差池,绝对不能冲动行事。”
风骊渊摆了摆手道:“我又不是毛未长齐的孩子,教你这么管着束着,岂不是丢尽了气魄脸面?”
薛珩嗔道:“兄长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先前几次——要不是我……你的命,早就交代在司马颖手上了。”
风骊渊讪讪地回过头去,薛珩赶忙道:“我只是担心引火上身,劝兄长冷静三思罢了,如若真有什么忍受不了的,兄长只管说出来,我又怎敢为难?”
“那好,咱们尽快收拾出发,以免稚川那头再生变故。”
二人很快出了山谷,无奈马只有一匹,知晓薛珩的病已经好了大半,风骊渊没有太多顾虑,顺手将薛珩提到身前。
赤骥很少载过这么重的重量,不论风骊渊怎么吆喝,就是不紧不慢地拖着步子。
“赤崽子,我还治不了你了?”
风骊渊直接气下了马,薛珩面上微微有些红晕,转瞬即逝,见风骊渊骂得口/干/舌/燥,取过鞍上的水囊递给风骊渊,柔声道:“兄长,咱们马上就进城了,就这么走走罢,别累坏赤骥了。”
风骊渊蹙了蹙眉,总感觉赤骥又圆又大的眼睛里,藏着什么古古怪怪的心思,然而看向薛珩的时候,又是另一副讨乖卖巧的温顺样子,耐不住磨起了牙根。
自从进了长安城,风骊渊就不再同先前一般聒噪。城中死寂沉沉,时不时还飘来一阵阵恶臭。
同洛阳一样,不管落到何种的苦海泥沼之中,仍然有不依不舍的人们苟延残喘,二人没走几步,很快找到一家人满为患的酒馆。
门外有个人挂着半脸的卷髯,满嘴的番邦话极是顺溜,看见薛珩的瞬间,忽然慌慌张张地转过身去。
风骊渊厉声道:“干什么的!”薛珩赶忙上前,一把揽过风骊渊,风骊渊这才看清,酒馆里十多个胡人,一个个回过头来,神情极是古怪。
“咱们跟着这人。”薛珩忽然开口,那个卷髯的汉子晃了晃,大步跨过了门槛,薛珩紧随其后,风骊渊赶忙跟了进去。
那人一走走到后厨,张嘴竟是流利的汉话,“主公,我在这儿等您多时了。”薛珩这才听出声来,惊声道:“秋塘,你怎么……”
“主公,风大哥,此地不宜久留,咱们换个去处再细说。”秋塘正说着,掀开脚底一块石板,显出一条黑魆魆的隧道。
二人紧随秋塘一路向前,走了约莫半柱香时分,来到地下一间石室。
秋塘撤下脸上的卷髯,风骊渊吃惊道:“阿珩,这人是……”
薛珩满脸的怒色:“我教你好好留在那山中,看顾九百道长和渊哥,你怎么——”
秋塘道;“主公息怒,自从张方殒命,长安失陷,这一头的弟兄们伤了大半,秋籁哥实在没法子,才叫我过来补上严岳的位置。”
“既然损失了弟兄,为什么不派人来建邺?”
“主公那边不是——”
薛珩厉声打断:“够了,现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近日有没有……一个同渊哥长得很像的汉子来过?”
“我正要告诉主公和风大哥,前日我刚从城门上撕下一道檄文——”
秋塘走到石室的角落里,抽出一屉暗格。
檄文上的画影图形正是风骊渊的脸孔,上书杀害百姓千人,刺杀广州刺史、赵王司马伦三条大罪,生擒者可得千万钱,封千户侯。
风骊渊不禁失笑,“风某何德何能,怎可与一代雄才曹孟德相抵,如此悬赏,只怕到时候得不偿失,追悔莫及啊。”
“兄长,眼下能拿得出如此手笔的,恐怕只有劫持了天子的东海王了,我看……咱们不妨回建邺避避风头,等到——”
风骊渊插道:“阿珩,兄长在你心中,就是个不管走到哪儿都会惹祸的愣头……棒槌,对么?”
“我……”
“你费了那么大心思,诓来九百道长给我做师父,眼下好不容易才习得以一敌万的剑法,却要被你逼着窝起来做缩头乌龟,父亲九泉之下,倘若知晓了他的儿子窝囊至斯,又如何能安息长眠?”
“兄长,你要知道,世上的事情从来不是非黑即白,所谓的大道仁义,往往只是极少数人的一厢情愿。有句老话我不得不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避过这一时,日后不论兄长做什么,阿珩都不会阻拦半分。”
“我心意已决,不管是师父还是期古大哥,都不能让他们不明不白地替我受冤……”
第52章 时人未睹鲲鹏游(四)
秋塘看着二人争执不休,有些慌乱地插道:“主公,我在这儿耽搁的时间长了,只怕店主等不及会寻来,再往前走就是密道的出口,秋塘就不陪同了。”
薛珩点了点头,沉声道:“知道了,你先上去。”转身又对风骊渊道:“兄长,咱们来时,这馆子里都是胡人,还是不要耽搁得太久,先出去再说。”
风骊渊看着秋塘走时的姿态,定了定神才道:“阿珩,这人年纪多大,跟着你多久了?”
“不清楚了,大抵和我同年生人罢,五年前认识的,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左膀右臂,不过除了这一年,以前的大事小事,往常总是第一个遣他去跑腿。”
如若真的是出生入死的心腹,方才的一举一动,却是过于疏离了,风骊渊疑道:“这人来历如何,你可曾打听过?”
“五年前我在江左组建正音阁,收留的都是流落在各地的孤儿,他们大多都是罹难百姓的后人,实在倚靠不上什么说的过去的门第,问了也是白问,难道……兄长担心他们对我有二心么?”
风骊渊长叹一声,“你这……也未免太草率了,若是其中混杂着别有用心之人,不是轻易将经营多年的心血拱手让人了?”
“兄长多虑了,我这正音阁从高到下,分别以秋、霞、玉、清、雪命名,秋字开头的入阁最久,只有秋籁、秋啸、秋塘三人,同吃同住几年,都是过了命的兄弟,决计不会生出逆反之心的。”
风骊渊眉头微蹙,喃喃道:“但愿如此……”
语声未了,隧道中传来一点脚步声,二人探身出了密室,走了数十步,用力推了推身前的石门,竟然纹丝未动。
风骊渊看了薛珩一眼,小声道:“退远一点,我用全力试试——”
风骊渊往后退了半步,飞身狠踹一脚,石门微微颤了颤,裂开了一道缝,而后却是一道铁门。
薛珩惊声道:“这是——”
还未来及说完,薛珩耳侧划过一支冷箭,风骊渊横剑斩断,一把将薛珩揽到身后,喝道:“哪个孙子干的,敢伤流水大侠的弟弟,乖乖出来受死!”
薛珩失口抱怨道,“兄长,你这满嘴的诨话跟谁学的?”
“跟他爷爷学的!”眼见风骊渊势在必得,薛珩索性让开了一步,抱起两手看热闹。
为首的是个蓄着络腮胡的汉子,手上端着的,依然是风骊渊熟悉的马槊,“鲜卑人?”薛珩低声道。
突听“哐当”一声,秋塘被人五花大绑地摁在地上。
薛珩靠在墙根里,用手支起了额头,“早知道就逼着秋塘练些别的了,竟然被个番邦的杂碎制住,实在丢脸……”
秋塘擅长易容摹仿之术,不管塞到哪个犄角旮旯里,总能混得风生水起,薛珩由着他四处奔走,多年未出差错,没想到第一次光明正大地陪同风骊渊出来,自己的手下就带着二人落了别人设的套,一时尴尬至极。
不过面前这十几个鲜卑兵,薛珩感觉最多也挡不住风骊渊三五招,也就作壁上观,无所顾虑。
隧道十分狭窄,将将能够容留二人打斗,那汉子身形高大,马槊又长,只觉处处掣肘,喝令身后的人放箭,后面的喽啰投鼠忌器,犹豫不决,风骊渊来回闪躲几下,一剑捅入那汉子的胸膛,喽啰们当即拖走了秋塘,忙不迭狂奔起来。
“啧,这就跑了,阿珩,去前面拦着!”
薛珩也不多话,窜身出去,点着洞壁腾到半空,从袖口带出一柄飞刀,秋塘的手脚解了束缚,随即跃到洞顶,挂在众人上空。
薛珩堵在了洞口的坡道上,喝道:“兄长,这些杂兵要如何处置?”
风骊渊顿了顿,大声道:“你身上的‘妒红娘’还有么?”
薛珩当即会意,数息之间,众人来不及抵挡,肩上纷纷多了一道指宽的血痕,又听得薛珩道:“秋塘,告诉他们,他们中了天竺传入的‘八苦穿心散’,出去须得行足足一月的善事,才会自行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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