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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海棠花未眠[1] (当年海棠)


  他与咱,咱共他,
  两下里多牵挂。
  冤家,怎能够成就了姻缘
  ……
  月红还是小孩子的声音,很软,听着软糯,眉眼间有一股媚气,天然一段风流,漂亮勾人。
  周云居坐在二楼茶厢上,眯了眼,饶有兴致地盯着这小戏子。
  老班主在后台听着,咂摸了一下嘴,摸了摸满是胡茬的下巴,若有所思:"唔,这次唱得还不错,比上次好些。"
  旁边一个小戏子凑过来,"班主,我怎么听着,觉得这戏里含着一腔怨啊……"
  老班主笑:"唔!是有怨,怨得好!赶明儿哪天再叫他唱一回紫钗记,他呀,快到火候儿了!"
  那小戏子嘻嘻笑,走开了。
  曲终人散。
  正是冷清时分。
  周云居朝经理招招手,眼睛看着台上的月红,抬了抬下巴,示意经理把人带上来,他端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眼神,还是倨傲的。
  经理看着一旁的顾寒瑞和白文卿,有些为难。
  周云居扫了他一眼,面目不善。
  经理只好下楼带人来。
  却没有带来。
  原来楚生又来了,他学的是旦角儿,这次徐淮宣反串武生,他没法儿学,便学着月红的。
  又被逮住了。
  老班主气得哆嗦,事不过三!这偷戏的小戏子真惹怒他了。
  暴喝一声,老班主竟是要动手教训这小戏子,却感到有人死命拽着他,扭头一看,千叶。
  千叶死死拽住老班主,见周围人都站在那里,急了,冲月红喊:"师弟!过来帮忙呀!"
  月红一脸戏妆,冷眼看着师哥,一扭头,竟是直接穿着戏服走了。
  经理下楼的时候月红已然走远了,只好去告知少帅,诉明原因。
  周云居听了也不甚以为意,只是有些扫兴,放下茶碗,低笑:"哦?那我该下楼去看看,是谁坏了爷今晚儿的好事!"
  于是下楼来。
  看见楚生被围在众人中间,困兽一般。
  惶然的一张小脸,带了哭腔道:"我也不想的,可师傅一定要我来……"说话的时候,梨花带雨,一口白瓷儿糯米牙。
  周云居一下子兴致全上来了。走了一个,又来了一个,他想,倒是不亏。
  排众上前,他要带他走。
  楚生看着眼前的周云居,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他心里害怕,这人的眼神好吓人,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东巷口烟馆

  东巷口。
  夜很寂静,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哀哀地拉长了声调,凄凉、悲怆,声音水流似的四面八方淌开。
  一个女人自远而来,都快到四月天,她却戴一顶大黑帽,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
  好奇怪,她居然还围了一条厚厚灰色长围巾,在脖子上绕一圈,再绕一圈,配合着上边的帽子,遮住了她大半张面容,只露一双眼睛,叫人看不真切。
  散乱的脚步声踏在青石子路上,惶急地,女人来到当铺。
  当铺伙计忙来招待:"您当点什么?"
  啪的一声,一枚镶粉水晶胸针被女人拍到柜台上。
  伙计一看,"哟!"
  这颗粉水晶成色好、光头足,亮晶晶地透着粉儿,煞是好看。
  伙计很中意,可照例要压价,挑一挑毛病儿,扯着嗓子喊:"这个?颜色太浅儿!不好看!"
  女人急切地:"五块!"
  伙计一愣,没想到女人这么爽快,转身从柜台后取出五块大洋儿、写当票,女人却等不及,一把夺过现大洋儿,走了。
  伙计儿急忙追出去,把当票塞到女人口袋,女人精神似乎有些错乱,眼睛里的光聚不起来,对伙计追出来送当票一事也无反应。
  伙计回了当铺,嘴里嘟囔一声:"又是一个犯了毒瘾的。"
  这种人他见多了,都是抽大烟上了瘾的货色,一到瘾头上来时候,管你平时多体面的一个人,尽数失态,跌跌撞撞进了当铺来,当了东西拿了现大洋儿,便去烟馆抽大烟。
  伙计摇摇头儿,叹一声。
  女人跌跌撞撞到了烟馆门口。
  她喘着气,咬牙走到了门框处,烟馆伙计看见她,喊:"您进来抽一泡儿?"
  女人呆呆地,扶着门框的手慢慢垂下来,一咬牙,扭头走了。
  烟馆伙计嗤笑,笑她不自量力。
  低了头拿帕子去擦拭玻璃烟灯的灯罩,擦好了,女人闯进来,啪地把五块大洋拍在桌子上。
  伙计笑:"您楼上请。"
  上了楼,又问:"您要烟泡儿还是烟膏儿?"
  女人极力控制住自己,声音还是急切的,"烟泡儿!"
  "哎!您到这儿躺着。"
  伙计招呼着,指了烟炕上靠边一个位置给这女人。
  又替她烧鸦片。
  两根铁签子,左右手各执一根,裹着烟泡儿来回地放在灯口上烧,烧好了,柔软如面团。
  于是取过镶玉烟斗,面团粘住烟斗口,女人急急地接过,深深吸一口,终是缓了过来儿。
  闭眼,吐气。
  烟雾缭绕弥漫,看不清本来面容。
  旁边烟坑上一个男人此时正抽足了瘾,对叫来的条子横竖不满意,跳起来,冲着伙计儿骂:
  "妈了个巴子的,老子叫的条子,不是叫的老妈妈!太老了,上着没劲儿!"
  伙计赔笑:"不老了,才二十八,算年轻了。"
  男人骂骂咧咧,转身回到炕上。
  按着粉头躺在炕上,解她衣扣。
  不一会儿,这粉头便敞衣露怀,胸前干瘪瘪的,男人看了,大扫胃口。
  恶狠狠踢了粉头一脚:"去你的!老了不说,料也没有,白花老子十几个铜板!"
  粉头忍着气,低头不敢言语。
  男人窝火,又踢一脚。
  险险碰到旁边的女人。
  因为要抽烟斗,女人摘了围巾。
  男人一瞥,眼神一动,凑上去,笑眯眯地:"哟,这不是红盐嘛!怎么,听说……你从良啦?"
  红盐瞥一眼他,眼底烟雾缭绕,无动于衷。
  男人贴她耳边,"陪爷一次儿?爷再给你买一瓷瓶烟膏来。"
  红盐不甚清醒,思绪混乱,还犹自发呆。
  突然烟斗自手中抽去,受了刺激,万分诧异,旁边男人哄她:"待会儿抽,待会儿,我给你买烟膏来,慢慢抽。"
  红盐听到烟膏,又听到这男人给她买,完全糊涂了,未抽足瘾儿,是还没到清醒时候。
  于是宽褪衣袖,颠鸾倒凤。
  是一场梦。
  半梦半醒时分,男人走了。
  烟膏放在烟灯旁。
  红盐趴在烟炕上,迷惑着伸手,挑着面前的铁签子,兀自烧着鸦片。
  然后举起烟斗。
  渐渐过了瘾儿,眼神一点一滴回复清明。
  女人慢慢流出泪来。
  许久过后,炕上的女人无半点动静儿,伙计过来看,心下一惊,慌忙叫嚷开来:
  "不好了!有人吞了生鸦片自尽了!"
  馆里伙计忙作一团,东家急得骂人,叫伙计把人抬出去看老郎中。
  烟炕上,一字排开着许多男男女女,一脸烟容地静卧在炕上,目光呆滞,看着眼前这一副乱景,看忙活的伙计把女人送下楼。
  烟雾弥漫,女人被背下了楼,喧扰声渐渐远去、消散,外面的动与里面的静,隔着雾,一动一静隔绝开来,生死分明。
  何谓生?何谓死?生死之间,或许也并不是那么分明,闻说人死后魂灵浑噩,还不晓得己身已死,只作留在阳间。
  鬼门关、黄泉路、忘川河、彼岸花、三生石、奈何桥、望乡台……这些,身首乍乍死去的魂灵,一一都还未曾涉足过。
  闻说五七后人才晓得己身已死?于是长叹一声,魂魄归家,看一眼,作最后的告别罢。
  眼前一黑一白的两个身影走来,上路罢。
  咦,过了鬼门关,踏过黄泉路,原来真的有奈何桥?吓,一位老婆婆在桥上。
  旁边一个土台。
  是望乡台。
  在望乡台上看最后一眼人间?真个目断长途也,一望一回远。
  一眼是一生。
  或许孟婆会抬头,问那登台人,"你这一生,好是不好?"
  咦?她这一生有什么好的?小小年纪便被拐进烟花柳巷,一点朱唇万客尝,一双玉臂千人枕,一身娇换一副假心肠,居然还问她这一生好是不好?
  却在这一望中看见铁宁。
  军阀混战时期,民国七年。
  那是他小时候?眉眼依稀,一个顽皮的孩子,在巷口一蹿,沿着街跑出去,身后漫漫尘土飞扬。
  跳着闹着、笑着闯入这凄惶乱世,烽烟中回首,但只见天边万道霞光溢彩,衬得那人眉目极清。
  于是红盐心境也平和下来,静静看着,说了一句:"好。"
  喝下忘川水,又是一个新死与新生,改头换面无数遍!于生死轮上寂寂来回。
  一场大梦,女人却没死。
  因为吞的分量不够多?又或是命不该绝?捡回了一条命,她心灰意冷,而后心有余悸,她还想活。
  抱一丝侥幸,她还是觉得她能戒掉,戒毒。
  她还想活。
  很多很多年以后?她曾恨过这个时候自己没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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