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刚刚的厮打,谢长歌衣衫上沾满了泥土,发髻也散乱开来,他踉跄地走进寝室,看见了气若游丝的楚玥。
“子钰,子钰我错了,我想了一夜,我日后谁都不要了,就要你一个。”谢长歌看着面色苍白的楚玥,跪在了床榻边,慌乱到了极点。
楚玥只对他说了八个字,破镜难圆,覆水怎收。
“子钰,我错了,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好不好?我再也不去烟花柳巷了,我守着你一个人,咱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行不行?”谢长歌拉起楚玥的手,攥到了自己的手心里。
楚玥想笑,却已经几乎笑不出声,他用自己最后的力气说道:“以后?……没有以后了。好好对临渊,一定要好好对他……好好……”
话未说完,楚玥就合上了双眼。浓黑的睫羽同他眼角的泪痣交织在一处,看得谢长歌触目惊心。
唐中已经哭成了泪人,冲上前去扇了谢长歌一巴掌:“都是你的错,都是因为你,子钰才会……”
谢长歌脑子一片空白,尚未清楚发生了些什么,平白挨了一巴掌,觉得心中难受到了极点,却又哭不出来:“子钰?子钰怎么了?他不过是累了,我这就带他回东宫,等他醒了,我们一起哄临渊。”
“谢长歌,你做梦。你绝对别想子钰从这儿带走。”唐中吼道。
“他是我的妻,我凭什么不能带他回家。你让开。”谢长歌将楚玥打横抱起,“青松,带着临渊,我们一起回去。”
“一起回哪去?谢长歌,你哪都别想去。”
不知何时,小小的一方院子,竟满是匈奴武士,古尔真站在最中间,朝谢长歌笑道。
七日后,楚玥下葬皇陵,古尔真和唐中带着青松和墨竹离开了长安。
--------
一片混沌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天,也可能是数月,谢长歌终于回复了一丝清明,开口说了离开西市后的第一句话。
“时轩,随孤出宫,孤要去找子钰。”
时轩想问,太子妃已经不在了,殿下去哪儿能找到他呢?可他看着谢长歌布满了血丝的双目,终是未曾忍心将这话问出口来。
谢长歌不让任何宫人碰他,固执地自己一人将衣服一件一件穿好。若是时轩的记性稍微好一些,大概能想起,太子穿的衣裳,做的打扮,同初见太子妃那日是一样的。
出了皇城,谢长歌直奔清风小筑而去。
茶馆里,快嘴李依旧持着一梅花画扇和一块雕着老虎的紫檀醒木。
醒木一拍,四下寂静,说的还是那楚霸王项羽的故事。
“那霸王骑着乌骓,将虞姬娘娘带去了户部山腰。只见凤台龙楼拔地而起,丝竹管弦动地而来,戏马台前,好一片气派模样。”
“虞姬娘娘反倒落下泪来,质问道:‘大王此番做派,同那暴秦有何区别?妾结发配君,想要的又怎是这无边的富贵?’”
谢长歌想起,同样的话楚玥好像也曾在他半醉半醒间说过,他问他,我嫁予你,想要的又怎是你所谓的正室之位?那时他大着肚子,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好像用尽了全力。
恍惚间,谢长歌看见窗边的位置上对坐了两人,一个红衣似火,一个碧衫如水。碧衣青年端着紫砂杯子,朝着杯里吹气,然后他好像是看到了谢长歌一般,竟朝门口的方向微微一笑,嘴角弯弯,明眸皓齿,小痣如泪水一般附在眼角,看得人心头悸动。
谢长歌顾不得太多,一边喊着“子钰”,一边冲到桌前。
可到了桌边才看清,梨花木做的桌子折射着窗外柔和的阳光,长凳斜斜地摆在桌边,却独独不见方才那笑着的碧衫公子。
谢长歌回头,责问时轩:“子钰呢?我的子钰呢?时轩,子钰去哪儿了?他刚刚还在这里,在这里冲着我笑,我怎么一过来,他就不见了?”
“殿下,这不过是张空桌子,从您进来开始,这桌上就没人。”时轩说。
谢长歌怎么可能相信?他将茶馆的每一个座位,每一位来客都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然后突然朝门外跑去:“我知道了,我知道子钰会去哪儿了。我约了他去城墙的,他一定是先去那儿等我了。时轩,我们去城墙。”
城墙上,四四方方的长安城,看得谢长歌心头一片凄冷。
春风轻拂,吹面不寒。谢长歌却偏偏在感受到了这风里夹杂着的一丝冷意。
他站在墙边,垂头看了看下面,地面上的楼房都被缩小,宛若木匠雕刻出的模型一般。
都是假的,我也是虚假的一部分吧。
谢长歌身子前倾,闭上了双目。
预想当中的疾风与失重感并未到来,他茫然地睁眼,看见时轩拦腰抱着他。
“放手。”谢长歌说。
“殿下,您是一国的储君。”为了防止谢长歌再次自戕,时轩将谢长歌拖到了城楼的中间才开口说道。
“唰”地一下,谢长歌的眼泪直接流了下来,他哀求道:“时轩,求求你了,让我跳下去吧。我活不下去,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他就在我眼前断的气,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死了?他死了,就留了我一个人,让我怎么活?”
“我本以为,就算他不在我身边了,我也能好好活着,却不想……我根本活不下去啊。什么白茭,什么牡丹,我通通不要,我只要他,我这辈子只要他一个啊。”
“是我负了他……我怎么能负了他呢?他这么好,这么好……”
时轩看着自己服侍了多年的太子在这里寻死腻活,心头一狠,扬手给了他一巴掌,道:“殿下,您的担当呢?太子妃给您拼命生下的皇孙您也不要了吗?您若真的对太子妃有愧,就带着这份愧疚活下去,将皇孙教导成人,之后……再去寻太子妃也不迟。”
一声尖利的鸟鸣划过长空,谢长歌和时轩同时抬首去看,那是一只鹰,从长安城的上空向着南面飞去。仿佛,那边有着更广阔的天空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玩家谢长歌获得巴掌*2
第23章 第 23 章
“故之,都这个时辰了,不要再批折子了,仔细伤了眼睛。先去睡会儿,明天一早再继续如何?”青铜的烛台堆满了蜡泪,一豆昏黄的火光随风而摆,楚玥拿着一件大氅,仔仔细细地给谢长歌披在了身上。
幽黄的火光映在楚玥上挑的眼角上,他垂头看着谢长歌,长长的睫毛伴着一颗小痣在眼下留出了一片阴影。
谢长歌近乎贪恋地看着眼前的人,从他的墨发眉梢到眼角唇齿。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丝棱角谢长歌都描摹过千万次,熟稔得好像谢长歌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一般。
“临渊睡下了?”谢长歌翘着嘴角,拉起楚玥的手,用手指细细地抚摸过他的每一个指缝。
楚玥直接坐在了谢长歌的大腿上,一手勾着他的脖子,看着他,轻声说:“方才闹着不肯睡,我哄了一会儿,才乖乖睡下。”
“他向来是听你的。”
两人鼻尖相对,相互看着,然后又同时笑起来。
“故之,别闹了,去睡吧。”楚玥从谢长歌腿上跳下,挑起灯笼,想要回寝宫。
谢长歌突然道:“等等,先不回去。”
“怎么了?”楚玥微微侧过身来,仍旧笑着。
谢长歌快步走到楚玥身前,将他紧紧地拥入了怀中,在他耳侧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问道:“你今日肯来见我,是不是已经原谅我了?十年了,整整十年,你从来没有来过。”
“说什么傻话,我什么时候离开过?故之,你看——”楚玥挣脱了谢长歌的怀抱,打开清心殿的正门,透过长长的走廊望向夜空中漫天繁星,“我一直都在。”
“啊——”
带着冷意的夜风吹来,将满案的折子吹得唰唰作响。谢长歌在案牍中惊起,案上的烛火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熄灭。
疑是惊鸿照影来。
“子钰,你终于肯来见我了。”谢长歌被方才那个过于真实的梦魇住了,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腕子上的红色绳结,自言自语地说道。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睡梦里他还是一袭锦衣的纨绔太子,飞鹰走狗,纸醉金迷,转眼梦醒,竟已到了而立之年,华发渐生,一身的棱角都已磨得平平整整。
谢长歌走出殿去,春寒料峭,层层楼宇间隐隐可见一道微光。天快要亮了。
又是二月初三了,临渊已经满了十岁,同时也意味着——他痛失所爱已有十年。
那日从城墙上离开,谢长歌染了风寒,在病榻上躺了七日,醒来后就让时轩找来了新婚之夜他与楚玥结在一起的头发。
他把自己闷在同心殿里,用头发做内芯,磕磕绊绊地拿红绳编了一整天,编出了一条戴在腕子上的绳结。
相似小说推荐
-
旧时绮罗满庭芳 (林光曦) CP2019-01-23完结修鬼道的臭名昭著(误)又死皮赖脸的攻X冷静自持被誉为仙门之光的受。昊渊X白修宁那日白修宁不...
-
红尘客栈 完结+番外 (迷城城主) 晋江2019-1-22完结这是坐落在东乾国国都乾州城内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的一个小客栈。客栈老板姓柳名十三,平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