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我早注意到了。她常来听你唱戏的,穿着蓝裙子,梳着两条小辫子,带着白色小花的。人家可是注意你很久了,早对你动心了。”
“这种事你倒关心。”琴茶笑着摇摇头。:“不想结婚,算了吧。”
“那正好,别耽误了人家。”
“什么?”琴茶隐约察觉出有点不对劲,警惕起来。
“我等这一天太久了,你去死吧!”
李书扬说着从背后掏出一把刀来,向琴茶捅去。
琴茶连忙侧身,勉强躲过,没想到李书扬又朝他挥去一拳,琴茶没有躲过,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整个人翻倒在地下。
论平时,李书扬无论如何也不是琴茶的对手,但是琴茶肩上的伤还没好,又醉的差不多了,整个人几乎没有了反抗的力气。他趁琴茶挣扎起身的空档,举起刀狠狠向琴茶胸口刺过去。琴茶挣扎着避开要害,胳膊上却几乎被刺穿,血喷涌出来。他吃痛地咬紧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书扬一脚将坐起来的琴茶踢倒,琴茶满身的土和血,新伤落旧伤,又疼又晕,琴茶找不到方向。李书扬再次举起刀,正要扑过去,只听“嘭”一声枪响,李书扬浑身一震,应声倒下,一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院子里,面无表情地把枪对准了李书扬。
“嘭”“嘭”“嘭”一郎又朝着李书扬的尸体连开几枪,几个伙计听到枪声赶到院子里,被浓重的血腥气吓了一跳。看到那个日本人,顿时吓软了腿,杵在原地,一个个都说不上话来。
一郎抱着昏迷的琴茶快步走回屋里,吩咐道“去告诉那少爷,琴茶出事了。留几个人在这里守着,我去找医生。”
全新的喜轿,十来个鼓手,吴老爷张罗摆了十几桌,请的戏班子正唱的热闹,吴天娇坐在轿子里,一身红衣,那么艳丽。大喜的日子,生颐高兴不起来。可是看到父亲笑得眼睛迷成一条线。看到父亲高兴,他也忍不住笑起来。自从北平沦陷后父亲就没有笑过,他的头发全白了,人也消瘦了,很难把以前那个健壮威武的他和现在联系起来。
父亲请了戏班子来,不知道哪儿的戏班子,是有几下子,但是比琴茶差远了。那个旦角儿,论姿色,论唱功,都远不如琴茶。台上演戏,台下也在演戏,生颐装作自己很快乐,装作自己盼这一天很久,装作自己和吴天娇感情极深。
周围人道:“恭喜啊,恭喜,吴家洪家,门当户对啊!”生颐笑着点头:“是,是,门当户对。”
有人敬酒:“不容易吧,在一起多久了?”
生颐揶揄道:“蛮久了,蛮久了。”说罢,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怎么看上吴小姐的啊?”
“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的啊?”
“当初谁追的谁啊?”
……
各种各样的问题让生颐应付不过来,他还没从这边老人的话中回过神儿来,那边的小孩儿又拽着他的衣摆闹他,
他还是忍不住盼着这场漫长的婚礼快点结束,他有点担心琴茶,除了那几次吵架,在北平他几乎没有过几晚上不去见琴茶一面的。
说来可笑,明明是他的婚礼,一屋子的人却只有他高兴不起来。
正这么胡思乱想着,一个伙计突然跑来了,对他低声道“少爷…您快去看看吧,桂川来人,说琴茶不行了。“
“什么?“生颐正在给宾客们敬酒,听到这话,脑袋“嗡”地一声,手一松,酒杯在地下摔了个粉碎。他推开周围人,慌慌张张就往门口赶,周围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旧打趣道“新郎官怎么还跑了啊,快拦住他!”
大家起哄,揉搡,把他拉来扯去,就是不肯放他走。
“都他妈别烦我!”生颐吼了一声,周围人都愣住了,纷纷站在那儿不动了。
兔儿,兔儿,你怎么了。
你不要吓我。
不就是结婚吗,我不结了,不结了,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生颐的胸前还别着那朵大红花,在他的极速狂奔之下显得无比讽刺。他知道自己对琴茶的感情很深,但他从未想过能爱他胜过爱生命。他一路上想了很多,什么国家,什么家族,他都不要,他只要琴茶好好活着。
哪来的国仇家恨,他生颐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富家少爷,一个为戏子心动的少爷罢了。
我只要你好好儿的,我们两个好好儿过。
刚进到桂川,一股血腥气便扑面而来,他大喊一声:“兔儿!”便冲进了屋里。
琴茶已经醒了,脸色惨白,月光惨白,他的上身又缠了绷带,及其虚弱地躺在床上。
“兔儿!”生颐扑倒在他的床边,握过他的手:“兔儿,兔儿,你还好吧?”
琴茶艰难地点了点头,用一种极度凄凉的语气说:“我可能好一阵子唱不了戏了,胳膊差点让人废了。”
“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唱戏!命都差点没了!你....”生颐的声音有点哽咽了:“你要是没了,我怎么办呀....”
“瞧你”琴茶笑了一下,勉强抬手给他擦了脸上的眼泪:“我都没哭呢,你怎么婆婆妈妈的?”
“你懂个屁!”这次轮到生颐埋怨了,“对了,那尸体是谁?刚闻到一股血腥味儿,我还以为是你,吓死我了。”
“李书扬。”琴茶平静地说。
“什么?”生颐懵了,一连串儿的问题在脑子里打转,他不懂李书扬和琴茶有什么关系,李书扬怎么会对琴茶痛下杀手。
琴茶没说什么,只是道:“吴小姐不是他的老师吗?叫她来看看怎么办吧。”
李书扬的尸体躺在院子里,在冷冷清清的月光下,凄凉的白。琴茶那个梦里有李书扬,那个曾经给他折纸的李书扬,他的尸体化成千万只纸叠的蝴蝶,张扬着白色的翅膀,纷纷向着月光飞去。
第37章 第 37 章
洞房花烛夜,吴天娇的夜只有一个人。她把盖头捏在手里,一屋子明晃晃的烛光,在她的泪光中模糊变幻。
她几年来的梦想彻底粉碎,她脸上轻轻勾勒的妆容是那么精致,可是最后也没有等到生颐把她的盖头掀起来,在他们的新房中看她一眼。
她所怀揣的几年的甜蜜幻想,是想风风光光地踏进洪家的门,而不是现在,婚结到一半,新郎先跑了。剩她——笑容僵在脸上。
她恨,她怨,她反思自己一辈子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怎么偏偏,偏偏连她唯一的愿望都满足不了?
她一直不信那句话,“强扭的瓜不甜”就算她知道生颐心里没有她,她也愿意去试一试。打小的养尊处优让她没吃过什么苦,她相信生颐会有一天爱上她的——就像爱琴茶那么爱她。可现在她怀疑了,她有点质疑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对的。
她本身就不会唱戏,更没法把自己假扮成琴茶的样子,学他的举手投足,学他的七分清丽三分妩媚。生颐的心思她不是不明白,她只是自欺欺人地装糊涂罢了。
快到中午时,洪家的仆人抬着一架小小的,简陋的黑色棺材来了。仆人看出琴茶的表情有些不满,连忙说道:“琴老板,这年头棺材可不大好找呦...就这还是我们几个跑断了腿才....”生颐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假笑着对琴茶说:“这年头,死都不让人死了。”琴茶不为棺材生气,他只是心里很迷茫。他望着床前,那一排兔儿爷,他想到李书扬曾经摸索着他的兔儿爷,说他小时候娘也给他买兔儿爷....
他又看那衣裳,有几件是李书扬帮他赎回来的。到现在李书扬也不肯收,他说:“朋友之间不谈钱。”可是朋友怎么要杀他呢?
李书扬给他折的蝴蝶,小鹿,大象....摆在桌上,上面还残留他的余温。
那天下午,在桂川青色围墙里,北平的四角天空下,李书扬和他把风车吹得飞快....
李书扬会杀他,守安呢?会不会有一日杀了他?一郎呢?....生颐呢?
动乱之中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值得信任的。琴茶怀疑有一天自己会不会也向最亲密的伙伴开枪。
为了难以言说的,自己的利益。
他感激一郎,但是不恨李书扬。李书扬不是坏人,他明白,只是李书扬也有什么难言之隐罢了。
他看着棺材,隐约,觉得自己也躺了进去。
身在乱世,皆是苦命人。
吴天娇在新房里熬到天亮,第二天一大早就收到噩耗,她的学生让人打死了!
她顾不上卸妆,还穿着昨天结婚那套衣服,穿着喜鞋,挂着半面儿残妆,一路小跑到了桂川,推开门,院里正中央摆着一口棺材,她看到的那一刻,眼泪就涌了出来。几个人搀扶着她跌跌撞撞跑过去,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了棺材盖子。
里面躺着的,是她最亲爱的学生,李书扬。
身上大大小小,五六个弹孔。他的脸庞那么安静,一点儿看不出伤痕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吴天娇哭得肝肠寸断,她轻轻摸过他的脸,那么冰,李书扬很冷吧?
昨天是我大喜的日子,等半天你怎么还没有来?
现在太阳这么高了,李书扬,你怎么还不起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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